但见那飞鸽一只细爪上分明有一金环,上面云线一般镌刻着“伪装鸽”三字。夜歌一看之下顿时明了,想必这飞鸽能辨敌友,善分内外,因此,夜歌见到的便是传信白鸽,旁人见到的却是林中野鸽。
夜歌哈哈一笑,暗叫一声财雄势大者果然事事要的,往往于微细处更见其工!
夜歌看看前面的人已经去的远了,这才忙忙取下鸽足上的信笺来看。谁知手方探到处,光华闪现,先坠下两个银丝蟠纽的小小青囊来。
若不是今时今日的夜歌早已今非昔比,定难接住这凭空而现的布袋来。
头一个布袋打开时,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之极的酸腐怪臭,直直扑鼻进来,直把夜歌呛的五脏倒转,涕泪齐流。霎那间天旋地转,夜歌只来得及歪过头大叫一声,便觉双眼一黑,噗嗵一声栽倒树下。
这一跌虽然骨骸欲散,五神惶惶,六触茫茳,倒底离那恶臭远了些,鼻间又有泥叶清香袅袅蒸腾,身心所向,同刚才相比,竟有天壤之别。
夜歌大骂一声:“西门害我。”皱着眉头四下看时,那两个布袋一开一闭落在远处,树上群鸽除了一只使命已完的,齐都扑籁籁落在夜歌身边。
夜歌单掌挟劲猛然向群鸽扫落,嘴中恨恨骂道:“叫你们再来害我。”
群鸽受惊,纷纷鼓翅飞起,阳光下,玻璃般的眼中鸽沙流溢。夜歌受那怪臭所侵,身软难起,虽有掌风纵横,倒底难奈有翅飞禽。
虽然仍是满腹恶气,究竟难耐心中好奇,只得捏着鼻子,一心翼翼的一步步凑到那个尚未拆开的布袋前,犹豫着是否要再冒奇险?
“西门绝不能害我,难道只是恶作剧?这不像西门的为人啊。”心中虽然仍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手却终究还是碰上了那袋子。
触手温热,质地坚硬,这是……
夜歌牙—咬,心一狠,终于伸手一把将那袋子扯开,但同时也远远的跳了开去。
风吹草伏,林动叶飞,夜歌憋着气,小心的朝空气嗅嗅,似乎没有什么,再嗅嗅,仍旧闻不到什么,夜歌终于壮着胆子小心的上前一两步,除了风穿万木的清新,哪有其它?
“这个混蛋西门,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夜歌恨恨的扭开袋子,却是取出一封书信和一面铁牌来。
那铁牌似是黄金打造,黄灿灿,沉甸甸,镂成双鱼抢珠型式,盎然生意油然而发。
鱼腹平坦处,正楷书就“大汉御林军左神武大将军”
阳光下,夜歌高举金牌,良久痴痴难语。
“御林军左神武大将军!西门倒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啊。”—时间,夜歌的头好大,好晕,也好胀。幸亏袋中尚有书信一封,希望西门能给自己—个交待吧。
扯出信来,匆匆看时,被赶散的群鸽又纷纷飞落下来,一边咕咕叫着,一边小心的迈着方步摇摇摆摆的聚集过来,似乎在催促诉说着什么。
信已看罢。
夜歌仰头一笑,侧身望着远处依旧恶臭浓浓的布袋,轻声道声:“谢谢。”手中的信件早如白鹤般被轻风高高卷起,舒扬遁逸。
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件,有人会为你记得,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有人会为你在意。如果要给这种人下个定义,那么,天地间,唯有朋友二字是夜歌心中惟—浮现的。
那日,一场千里明月宴,一番江湖豪情醉。未了,却偏偏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阴风寒气的鬼宫传人来。
夜歌接了他三拳两掌,今日想来犹觉奇寒侵骨,冷不可耐。但那人倏去倏来,还说什么叫自己小心中天午夜,夜歌自然当他一场狗屁,哪里有半点放在心中。
谁想西门却特特找来奇臭至秽之物来强驱夜歌体内暗中的阴风鬼火障。还只怕不能除根,又送上帮会令牌,能叫夜歌第一时间调动天下盟江南十万帮众。到时,便是毒发瘫作一团,有天下盟在侧,问天下谁能奈我何。
现在,夜歌才想到自己在江湖中只是一个体质为零的人,一个几乎毫无价值的人。
可想想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有漫山遍野的十万帮众紧紧拥护,实在是非常得意兼有趣的事呢。
夜歌想着,似乎醉酒了一样,摇摇摆摆走到鸽群前,将他们所藏的秘密一一解读。
十几份的书信几乎毫无二致,但千篇一律的文字却硬是生生的给了夜歌十几次大大的震撼。
轰隆!旱地天雷—般一次次狂肆的炸响,就在夜歌小小的脑壳里。
“西门,西门居然称帝了,什么北汉威灵皇帝陛下!搞什么啊?这里是江湖啊!”
但不管夜歌觉得有多么的不可思议,都决定接受遨请,—定要去晋阳亲自去看看这皇帝的新装。
一定要。
夜歌急匆匆拔步便要走,心力使处,身子却几乎跌倒。一种现实和希望的绝大反差,像溺水一般倒灌入喉。
此时,夜歌终于苦涩的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所向无前的准尉鬼火,自己只是一个体质为零的可怜虫。
夜歌却宁愿忍受虚弱身躯带来的全身无力,—种火热的情愫躁动、催促着自己,希望一下子便飞到西门身边,说些什么,表达些什么,做些什么。
敢在游戏世界称帝的人,他身边一定少不了惊天动地的场面。这个时候,怎么能沒有我夜歌,怎么能少了你的兄弟。
夜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在荒山老林中跌撞出一条路来,虽然弯弯曲曲,却无匹坚定的指向一个方向——西北,那是晋阳所在的方向。
天快黑的时候,夜歌十分幸运的摔倒在一个小镇的门口。
既要运转功力克服游戏中的虚妄之力,又要摧谷透支体力在山林中赶路。夜歌躺倒在小镇牌楼下时,邋遢俨然如乞丐,落魄不及丧家犬,全然只有三分人形了。
不时进出小镇的人无不好奇却又唯恐避之不及的远远绕开大刺刺当门仰卧的夜歌。
人们只是匆匆撇下惊异的一瞅,便各行其是了。
夜歌却根本不知道这些,此时,他只想闭着眼睛,黑甜、黑甜的睡一会儿。
无论是游戏,亦或是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