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夜歌一经入定,胸中这番滋味绝殊往常。只觉丹田气海中一股温润气流缓缓盘旋,随夜歌脉息所动周行全身,俄而如怀抱冬日暖惬脏腑,俄而似炎夏畅饮冰茶通体凉爽。
平日里夜歌打坐只觉一味枯燥,只是不停的将体内一团气流旋来转去,搬运不已,用不了半个时辰早已不耐烦了。哪里想到今日却是食髓知味欲罢而不能。只一味调息运气,似醒非醒出神忘神间,不停的把体内那股气流往来运转。
夜沉醉其间,飘飘怡然乎竟不知今夕是何夕,待得一坐而起,口中吐气,半作浅青半作淡红,泾渭分明蔚为奇观。夜歌咦的一声,四肢舒展间,只听骨骼脆响,体内似爆豆一般,由远及近渐响渐大,连响一十二声,最后一声竟如雷鸣一般,轰然在体内炸响。只把夜歌惊得大吓一跳。
凝神静待良久,并无异常。夜歌暗暗提气一试亦无反常,遂壮着胆子奋力向上一跃,身下却如云雾相托一般,轻飘飘扶摇直上,三丈高低一蹴而就。夜歌啊的一声惊叫,整个脑袋已探出洞口,可还不等夜歌细细领略一番,却又落了下去。
夜歌轻轻落到地上,仰头看看那洞顶,好似那轮明月也并不甚高。大喜之下又奋力向上一纵,右手五指伸开竟似要抓月。可惜那手连洞顶也没摸着,已再无余力,无可奈何的落得下来。
夜歌哪里肯甘心,奋力又向上跳了几次,莫想摸着洞顶分毫。夜歌挠头苦思良久,不得其解,正怏怏间只听耳边一声提示,不由一楞,惊道:“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连忙在手腕铜环上一点,取出罗盘,轻轻一拧,嘀嘀三声已经下线去了。
摘下接驳器,犹自不相信的看一下表,见那时针果然正滴滴答答向四点走去。
夜歌哀叹一声,习惯性的往床上一扑,蒙着头只想赶紧补个觉,却哪里能睡的着。只觉全身精力充沛,头脑清明,好像刚刚作了全身按摩似的,只想到那旷野无人处,风吹草低,尽情跑个痛快才好。
夜歌翻来覆去躺了半天,却是越躺精神,索性不去睡了。
只把小小蜗居收拾个底朝天,洗澡、吃饭样样做罢才刚刚到上班的时间。车也不坐了,慢慢走过去时间刚好。清晨的悠闲散步夜歌可是羡慕很久了。缓步当车,清风为轿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一路上溜溜达达的看着街心花园里打拳、唱歌的老头老太太,看着那一丛丛未蒙半点尘灰的鲜红翠绿,心情焉能不像早晨的天空那样——万里清明。
只见一株老橡树下,一个松姿鹤形的老头正把一柄古剑舞的飒飒生风。动静之处竟如龙腾虎跃,马飚鹤扬。夜歌看的眼热,又总觉气海中时有微微气流鼓荡,兴之所到,抬臂挥掌啪的一声击在旁边一棵柳树上,但见嫩条纷纷一晃,不知风之力还是己之力,夜歌也不去计较,兴尽处但只哈哈一笑而已。
夜歌去了良久,橡树下那名矍铄老人却住剑不舞,衣袂飘飞立在高处,呆呆望着夜歌刚才所拍的柳树不语,若有所思。
到了公司的夜歌早已脱化成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艾梦。比较负责的整理构思,还算认真的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对于额外的,就有些懒懒散散漠不关心了。
艾梦这两天工作效率出奇的好,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早早把所有的工作扫荡了个干净。享受着下午的凉风晚霞,优哉游哉的躺在工作椅上慢慢的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桌上,当然少不了一杯余香袅袅的绿茶。
“小心!”外面忽然一声大叫,艾梦忙拿开杂志看时,却见一道白影飞快的砸了过来,力道甚狠,艾梦下意识的一抬手,很走运的一把接住了。只听啪的一声,手心生痛。握在手上才觉出是一个硬硬的高尔夫球。
门外的眼镜儿李睿看到艾梦居然接住了,脸上一愣,忙翘起大拇指笑道:“哥们儿,好身手啊,都赶上大侠了。”
艾梦轻轻抛一下高尔夫球,又接个满把,看一眼李睿,摇头笑道:“撞大运的。下次在这样,非被你砸个大包不可,到时候小心我讹你医药费啊。”
李睿嘿嘿一笑,走到艾梦面前,趴在桌上神秘兮兮的对艾梦说:“兄弟你真是有本事啊。”
“说了是走运的,不信你再砸一个试试。”艾梦笑着要把高尔夫球递给李睿。
“还装,”李睿一把搭住艾梦肩膀,有些谄媚的笑道,“兄弟你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艾梦倒真的有些好奇了,一边急问道,一边对李睿突然而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本能的向后挪了挪。
李睿抿嘴了解的一笑,点头长叹道:“对自己兄弟还遮的这么严,我早就知道了,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说着又低声道:“用不用兄弟我帮你一把。”
艾梦苦笑一声,松松领带,拿起桌上的稿件堆到李睿怀里道:“行了,行了,老大你让我清闲一会儿吧,这是今天的任务,早好了。”
李睿看一下稿件,直起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遵命。”一边又左右看看,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到桌上,古怪的笑一笑。
“这是什么?”艾梦一边放下高尔夫球,一边拿起纸条来看。李睿却笑道:“兄弟你可要抓紧机会啊。”说着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最佳员工假期!”艾梦轻叹一声,把手上纸条一抖站起身来,低声叫道:“五天啊,这好事怎么轮到我了。”
夕阳终于完全落了下来,不开灯的办公室已是晦暗不明,黑夜已经派出了他影影绰绰的先遣部队,艾梦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见老刘又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艾梦刚要招呼,却见老刘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个嘘的动作,转身轻轻把门关了起来,这才笑嘻嘻的走到艾梦跟前,只管拿两眼看着艾梦,但笑不语。
艾梦被老刘暧mei的笑眼看的浑身发毛,更被他奇怪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忙把外衣一披小声问道:“怎么了,老刘。”
“你小子还装。”
艾梦仰天长叹一声,苦道:“今天都撞什么邪了,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
老刘一愣,问道:“还有谁这样?”
“没,没事,”艾梦忙道,“我随口这么一说,到底怎么了?老刘。”
老刘嘻嘻一笑,坐到旁边椅子上满脸赞赏的说道:“你小子平时不吭不语,想不到竟然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底怎么了?”艾梦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带着哀求的声音问道,“刘哥——”
老刘呵呵一笑,看看四周,这才说道:“李睿那小子告你黑状,你知道不知道。”
艾梦一愣,忙点头笑道:“知道,怎么了?”
老刘点头道:“嗯,你小子不糊涂就行。”
艾梦点头道:“我知道刘哥是好人,我在这公司全靠刘哥你罩着了。”
老刘哈哈一笑,摆手道:“好人说不上,反正咱不作坏人。”说着摸摸口袋,取出一支烟来叼在嘴边,慢慢道:“昨天全公司开大会你知道吧?”
艾梦又是一愣,默默的点了点头。却听老刘气道:“你艾梦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吗?李睿这黑小子故意不告诉你,想在老总面前给你个难看。你猜孟老板怎么说的?”
艾梦终于听出了事情的大概脉络,可一旦知道是这种公司内勾心斗角的事立即便意味索然,叹口气道:“苇婷向着我说话了。”
老刘又是呵呵一笑,指着艾梦道:“叫你小子装,露馅了吧。苇婷,叫的好亲热啊。那次大会,上百号人呐,孟老板朗朗说道:‘我相信艾梦。’当时你是没见李睿那小子的那张黑脸啊,哈哈——”
艾梦回想着苇婷为自己辩护的情景不觉心头暖暖,但对身边的老刘却不知道是又怎样一种感觉,看着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看着他露出满口被烟熏的发黄的大板牙,只觉的好熟悉好陌生又好遥远,只想快点离开。
轻轻挪一下身子,艾梦的目光透过绿纱窗,窗外柳梢头,明月正皎洁。那融融的月光照着艾梦也照着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