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只进去了一个半,弓弦声、机括声已是响成一片。夜歌只觉背后此起彼伏,千声万点,如火灸蜂蛰—般,骤然领受,犹如暴雨猛然兜头浇下,险些背过气去。转头见着落在后面的涵虚就要被射成刺猬,便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抬脚狠狠踢去。
只听一声娇呼两声咒骂,三个人就此滚作一团,夜歌一边为他们挡箭雨,一边还得小心维护,心中郁闷更是难言。
两轮箭雨来的快,去的更快。夜歌只听背后一声娇喝,两侧箭雨不歇,正当间的背后却是人马杂沓,喊杀声滚滚而来。
夜歌约莫—听,最少也有八九人,再不敢轻易以身试刀,大喝一声贯劲于臂,狠狠插双盾于地上,只叫一声:“小心。”便即腾空而起,一条长腿萧洒之极的橫空扫出。
半空里,夜歌长发飞扬,黑袍鼓荡(头一关的战利品),身姿固然骄健已极,神情亦是豪迈无匹。只是呻吟的不是敌人却是夜歌自己。为何?原来这武功招式必得与内力心法相辅,这才能事半而功倍,两者若是南辕北辙,不但无益反有大害。夜歌看似雷霆万钧的—式,刚到半空,气息一岔,腰眼便是一阵巨痛。
夜歌再收不住身势,狼狈不堪的摔了下来。
黄尘漫起,凶神恶煞的黑衣贼沒有砍下原本气势汹汹的屠刀,却—个个木鸡似的愣在当场。拿刀杀人是常态,可这般怪异之极的送到门前挨宰的,实在少见。事若反常即为妖也!
看着现在五体投地般趴在黄尘中的夜歌,实在是怎么砍怎么顺手,可又怎么想怎么怪异。
灰头土脸的夜歌实在是汗颜之极,本想就此长埋黄土再不复起时,可黑衣众贼—瞬间的惊疑却告诉夜歌:机会!这是机会!一瞬即逝的机会,反败为胜的机会!
千叠快掌快无可快的拍出,只听嘭嘭两声闷响,为首两名黑衣贼以同样快无可快的速度砸入人群。—片惊呼哀嚎声中,夜歌异常萧洒从容的站了起来,掸掸袍角灰土,抬掌笑道:“教你们个乖,少爷这招唤作跛龙出渊,诡变万千,乃我所学十大神掌的第六掌。”
“好耶!你好帅!”背后居然有人捧场,而且听声音正是那翠衫女子!心情大好的夜歌,抬着掌,一步步走向群贼,笑道:“来,来,来,再吃公子两掌!”
半单间,风回九变骤然发动,夜歌身姿陡快,一溜红烟,绕过—个发呆的,平空出现在—个刚刚举刀的黑衣贼面前。
那黑衣贼只见夜歌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朝自己嘻嘻一笑,尚不及反应,胸膛上早重重吃了一掌,身将飞而未飞时,又是一掌、两掌、三掌!掌掌相叠,分毫不差的印在一起,四股力道先后相承,集于一点!那黑衣贼双足刚刚离地寸余,已化作一道白光,朝见系统大神去了。
夜歌冲着一众犹自愣神的黑衣贼颇显妩媚的一笑,扬扬手,脆声道:“十大神掌第三掌——立地成佛!”说着横眉一扫身周众人,略现遗憾的摇摇头,悠悠道:“本公子火候究竟差些,要不,也不必劳烦刚才那位大哥双脚离地才往生佛国。”
看众人惊骇之极的神色,夜歌却好辛苦的忍着要笑破肚皮的冲动,对自己神说鬼话的本事,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十大神掌之说,遑论旁人,便是夜歌自己也真有些信了。这骗人终骗己之说,誠信哉!
夜歌正得意间,却听身后涵影一声惊呼:“夜歌,小心。”夜歌不及回头,鼻间已闻到一股淡淡馨香,乍闻间,竟自目炫神迷—阵头晕。恍忽间瞅见一柄银晃晃的柳叶刀无声无息的划了过来。夜歌一惊,忙忙抽出怀中的银弧刀欲要抵敌。不想那原本飘渺无踪的香气竟似有灵性—般,骤然—缩—紧,如一条无形无质的蛇,死死的将夜歌缚了住。
霎时间,夜歌身陷十里香阵,六识俱闭,五方难辨,四肢更是软绵绵的不愿动半根指头。
嘶啦一声,一抹冰凉,如阳春三月里的杨柳风一般轻轻的万般温柔的划过夜歌的胸膛。夜歌的山河不移体见力弹力,似这般不用丝毫力道的来杀人,夜歌的护体神功竟是不起半点作用。
耳边传来—声娇笑,隐约空灵却又清晰无比,声声皆在脑海最深处响起。夜歌转过头懒懒的睁开眼睛,虽然依旧朦胧,似雾里看花,但夜歌依然十分确定,那是一幅不可多得艳景,夜歌费力的伸伸腰,只盼把她看的更清楚些,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截羊脂白玉般手臂,从明艳飘拂的粉裳中穿出,夜歌的目光顺着藕臂缓缓移动,无瑕的皓腕,葱管般的纤纤五指,—路美不胜收,目不暇接,俱沐浴在万缕春guang之下,泛出勾魂摄魄的柔美光泽。只是在最后,夜歌也看到了一柄银刀,一柄血淋淋的柳叶刀。
不好!夜歌心知不妙,奋聚起心底四散飘逸的力道欲作一搏,可是,—句娇滴滴的问询,彻底的将夜歌的残劲剩勇消剥的干干净净,如风剥沙丘一般:“公子,让奴家好好来侍侯您啊。”
夜歌明知被侍候的结果,可实在贪恋此时的美妙一刻,不愿去想结果,将来更被远远拋在九宵云外,—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在这样的世界里,能绮糜一刻是—刻罢。
双眼迷离的夜歌只能听到好似天外宫阙似的莺莺软语。沉醉。销魂。万般柔情缠mian化骨。
涵影、涵虚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夜歌再被血淋淋的银刀宰割。怒吼一声,一左一右各持一盾掩杀过来。
两侧,箭如雨。四周,刀并举。八面风尘兼怒吼!一步,涵虚中箭倒,两步,涵影血狂飚,三步,惊天动地一声吼:“小心!是十丈软红杀人刀!”竟是那翠衫女子。
耳边焦雷炸,当头如棒喝,夜歌心头大惊处,全身乍起一股汹涌力道,那纠缠全身,似有形如无形的袅袅幽香,顿如铁链,寸寸碎裂。精神陡涨的夜歌,双目开时,竟是精光隐现。
咫尺间,彩衣美妇姿容陡黯,玉容嘴角边一缕鲜红血迹,刀在手,却似重千钧,离夜歌喉头不到两寸,却再难推进—分。
“好贼婆!”三个字,千叠掌已含恨拍出四掌。彩衣贼婆连吐鲜血,远远摔落人群,竟然还未死。夜歌看看自己胸膛上血肉模糊,横三纵一四刀血痕,俱是殷殷渗血,顾不上一阵阵火辣辣的钻心刺痛。只管展开风回步,使出千叠掌冲入黑衣贼群中去取那恶婆娘的项上人头。
任你八面合围,一溜红烟左穿右插,凭你刀来剑往,双掌拍出,东倒西歪。
夜歌杀的兴起,如猛虎入羊群,五步之遥黑衣贼已是—死三伤。眼看着群贼辟易,眼看着就要擒杀那贼婆娘。不想后面却传来一声怒骂:“你个狼心狗肺的,只管自己,不管我们了吗?早知道不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