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嘈嘈杂杂的声音在快要转过山口时,却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夜歌可以想象到他们蹑手蹑脚既激动又害怕的样子来,心中颇是好笑。本来以夜歌的性子,必定要等到他们出现,看清了来者是谁,这才从容离开,可是凝翠儿坚持说:“我们现在一个造化丹、一个魔舍利在一起已经不知道让多少人发狂,如果让他们再见着如意柬,江湖上,我们怕是再无宁日了。”
“这样才有趣啊。”夜歌心中默默的嘀咕道,可是行为却是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对凝翠儿嘿然一笑,默默将如意柬攥在手中微贴胸膛,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澄净似水一般,默默的将长长的咒文念了一遍。(江湖上念咒文,真是觉得好怪!)
甫一念完,手中如意柬顿时金光大盛,光芒吞吐中辉映出七八尺远近,夜歌、凝翠儿两人金光相连,其情景更是别样壮观!可不待夜歌吃惊,如意柬中更传来一股沛然雄力,直灌在夜歌双腿中。
这力量啊,简直要叫人腾空而起。夜歌畅意的想着,身体真的轻飘飘的浮了起来,双腿更是全然不受控制般飞一样的来回迈动起来,速度之快,只叫夜歌觉得这腿再不是自己的,只如飞轮相似。满心好奇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腿时,已经看不清轮廓的一双腿徒然急速的迈动,虽然扒起黄尘莽莽,却是寸步也不能向前去。夜歌惊愕中转头去看凝翠儿时,只见她也正一脸慌张的看着自己。
这该死的老蛤蟆不会挟私报复吧,特意顶着日头跑过来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来陷害我啊。
夜歌正愤愤的想着,狭窄的山路那头忽然一声出奇的大叫:“快快快,快来,快来!”说着,山路上呼啦一声涌出了一大片的人来,把本来就不宽的小路更是堵得满满当当。
夜歌一声苦笑,回头看凝翠儿时带着三分的无奈和更多的歉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凝翠儿完全可以避免这些令她生厌的江湖厮杀。没完没了的厮杀啊,现在想来,山中与药丈人学艺那几天真是难得的安宁啊。
眨眼间人群便已冲到了夜歌、凝翠儿面前,夜歌的双腿仍旧自顾自的不停的飞快的迈动着,不但逃不掉,反而把夜歌像是靶子似的钉在原地,好歹毒!夜歌咒骂着臭蛤蟆,手上却摸出一柄轻巧的匕首来(鬼头大刀太重,以现在的体质耍它,真是力不从心啊。)
这群人高高矮矮大概有七八十人,清一色的穿着一件褐色短衫,上衣胸口绣着一个巨大海蚌吞噬沧海的标志。漆黑的沧海横流,巨大白亮的海蚌双壳怒张,露出鲜红的血肉来,好似要把沧海夹断似的,虽然诡异,但是的确颇有气势。
夜歌看着,心头不由一动:沧海、巨蚌……心中想着,情不自禁的笑了,真是十处敲锣九处有你啊,沧海蜃楼,咱们可真是有缘,心中想着,手中的匕首握的也更紧了些。
这些人围定在凝翠儿和夜歌八尺开外,持枪的倒拖枪,挟弓的不张弓,只是大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核心。倒像是一副神魂具醉的模样。
夜歌被看得却是毛骨悚然,你们这般瞧凝翠儿倒是毫不夸张,干嘛还要捎带上老子,难道是郎才女貌、碧玉无双,顿时惊为一对天人?
或者,还是……这些瞪眼如铜铃的家伙根本看不到自己,纯粹是被这神话般的金光所震慑?
不管夜歌心里怎么想,却是半点声音也不出,此时形势颇为诡异,夜歌虽然看不透,却也隐隐觉得不同寻常。以自己和这沧海蜃楼的关系,看到自己动弹不得,上来就是不立刻扯架子招呼也该喊叫两嗓子图个威风,哪有这般傻傻的站在一边仔细瞻仰的。凝翠儿想来也是看出蹊跷,虽然紧张,却也是紧紧攥着拳头不出一声。
便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了半天,对方终于有人从石化中活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环眼大汉吞口唾沫,惊疑不定的说道:“天筹先生,您,您看这,这是什么?”
夜歌早已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众人皆是褐色衣裳,只有他是白衣乌冠,长身玉立,手摇一柄折扇,翩翩颇有儒风。只是,此时这位天筹先生想来也是迷惑不解,沉吟半晌才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小可曾遍游四海,当年在天台山上与一位百岁老僧烹茶手谈时曾听他论及海内诸宝,小可虽然不能亲见,但观此金光,照耀数尺,当是天下八大异宝之一的——压日彻金轮!”
听此人说罢,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原来如此的赞叹。
夜歌初听时,也颇是专注,待听到后来,却险些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什么狗扯的玩意儿。压日彻金轮?
那天筹先生受到众人景仰,显是颇为得意,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笑道:“我观此物高七尺有余,遍体金光,虽已孕有灵气,可惜时候尚早,待得一年后再来,那时才功德圆满,金光内蕴,含而不露便成真正至宝,此时锋芒毕露,虽然耀眼却也易损。“
那环眼头目为难的道:“此物被我们发现,不多久便会哄传天下,可是,可是先生又说此物还未长成,若是贸然移动恐怕伤他根本,如果留在这里不管,每天即使派驻上万精锐,也万难挡住潮水般涌来的人啊。”
夜歌在金光内听的着实郁闷非常,说了这么半天,自己全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一件植物还是兵器。可看他们对答如流相谈甚欢的样子,好像是非常的理解对方的言语。
那天筹先生犹豫半晌,最后终于下了决断似的,狠狠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现在就把他移回本部,帮主怪罪下来全由我一力承当绝不与众位相干!”说着,手中纸扇刷的一下合拢,很有力度的做个劈砍动作。
环眼头目躬身一揖,深赞道:“先生魄力,在下佩服,佩服!”说罢一挥手,就要叫小的们来移动这金光宝物。
夜歌眼见着几个褐衣大汉放下刀枪走上前来,心中既惊又喜,惊自然不必说,喜却是想看看待会儿揭开真相,那个什么狗屁先生将是一副怎样的模样。不过毕竟还是惊远远大于喜就是了。
那几个褐衣汉子走到夜歌面前时,虽然离开夜歌不到半尺仍然丝毫没有瞧见夜歌,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一个高个儿正要动手,却忽然转头问道:“堂主,帮主叫咱们来围堵夜歌和什么女魔头,咱们搬回去这么个东西,帮主会不会……”
天筹先生刷的一声又把手中纸扇打开,亮白的扇面上露出一朵娇艳至极的牡丹来,扇轻摇,发轻扬,微微笑道:“你看这里不过几尺见方,哪里能藏下什么人。分明是渚上烟欺瞒帮主,玩忽怠职,大家一番辛苦,什么也没有找到,倒是追寻一个老妖时,偶然发现了他的秘藏宝物。”
“这。”大个儿显然还没有转过弯来。
环眼头领却大声说道:“渚上烟这个王八蛋害咱们白跑一趟,到了帮主面前自然饶不了他,不过,大家却怕辜负了帮主的一片期望,在群山中周转了大半天时候,终于借着帮主洪福齐天奋力击杀一个老妖,为咱们帮主夺来此宝,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些机灵的立刻轰然叫好,像这般白领功劳又能狠踹对手的好买卖哪里找去。有人还扬刀大吼道:“渚上烟这个混账每天不知道花去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却尽买来这些狗屁倒灶的消息来消遣咱们兄弟,今天若不是天筹先生学识如海,咱们兄弟见着宝贝也怕糟蹋了啊。”那个高个儿愣了一愣,也终是想清楚了,笑逐颜开的走入金光就来搬弄夜歌。
两人骤然贴紧,一双大眼傻傻的等着一双小眼,那大个儿做梦也难想到发金光的竟然是人,还是两个!人发金光,岂非不是神佛!大个儿正惊疑间,却见这神佛嘿嘿一笑,手中一把雪亮的东西狠狠扎来。
那大个儿惨嚎一声,脖颈上重吃一刀,匕首拔出时,噗的一声响,血如喷泉一般射出。
金光外众人听得一声惨嚎,正惊疑间,却见那金光一阵摇曳,似要活过来一般,从内处更是泛起一片凄厉的血红,渐渐将金光尽皆渲染,片刻间,金光全然化作一团火焰般,呼啸吞吐。不等众人反应,只听呼的一声怪啸,似龙吟,如狼嚎,这团怪火一分为二,急如雷电一般向人群冲去。
前面那群全然没有准备的人怎能抵挡,一片东倒西歪的跌跤声中,夜歌、凝翠儿两人早裹着一团如光似火的霞帐冲了出去。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半天,后面失魂落魄的人才眨眨眼,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活,活了啊!”被簇拥在中间的天筹先生,脸上的吃惊绝对不比众人稍逊,可转瞬间便变恢复了常态,咳嗽两声,突然怪叫一声道:“厉害!厉害啊!”
这一叫颇是先声夺人,可清醒过来的人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更加疑惑,齐齐都把目光投向白衣飘飘的天筹先生。
天筹先生果然不负众望,纸扇轻摇,风姿飘逸的笑道:“这压日彻金轮已经通灵,譬如芝人芝马能够遁地而逃,可我料他逃不远,弟兄们奋力去追,不怕他走上天去。”
如此坚定不移的话立刻给了一群不知所措的人一个方向,反正自己一团浆糊,何不偷懒就跟着最强音行止。在环眼头领一声鼓噪下,众人哗啦一声又像来时那样操刀舞剑的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