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跑上的话也就半个时辰就到。夜歌仗着这所谓的奇门遁甲一路狂奔,好像前面有一个人正拼命拽着自己向前,身不由主,自己身体失衡好像会随时会扑到的样子,这感觉可并不好。
说的那么玄虚,也不过就是戴宗那样的神行法而已,夜歌见识了这如意柬的真实本领后,着实失落,还不如神行法!人家戴宗一天一夜奔行不止,千里之路也不过须臾。可这东西只能远遁十里,十里之后怕是还要鲜血为祭才能再跑吧。
仔细想想倒像是某种邪功,以血为引,痴求短暂的爆发。
“夜歌,你快看!”夜歌正胡乱想着,却听凝翠儿一声娇呼响起,忙循声看去,只见凝翠儿俏脸发白,一层汗珠儿细密的滚在额前,那双美目写满了慌张。夜歌一边安慰一边顺着凝翠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正东面旌旗猎猎,人马杂沓不知其数,黄尘一片如墙而来。好大的声势啊,天地交际处好像突然涌起大浪,滔滔而来。
夜歌面上肌肉抽搐两下,暗暗咋舌叫苦:“这丁雀儿贼婆娘到底把老子的消息卖了多少主顾。”看这架势,前面十几里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马,整个铺展开来,黑压压的一片,着实是刀枪映日,横亘如云。
夜歌看的正心惊胆战时,只听凝翠儿又是一声娇呼:“你看!”转头一望,西北面亦有一票人马滚滚而来,看那旗帜战马虽不多,可整齐肃穆气势如山,声威竟然不比正东多他数倍的人马稍稍逊色。夜歌远远看去,只见这路人马约有三千左右,分成数列整齐划一而来,侧翼上百匹战马也是列成阵势,犹如一体般缓缓向前。只看得数眼,夜歌便觉凝重之极的气势慢慢迫来,虽然暗暗心惊却不由得暗赞一声,真是调教的好部下,古之行军布阵大致如此吧。
夜歌正看时,更远处,满山片野,十几路人马各打旗号杂混一处,从西北面喧嚣如天般的杀了过来。这路人马人数最多,声势最大,气势却是最为不堪,无数人马随意乱行,三人一伙,十人一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好像赶集踏青似的,说说笑笑鼓噪向前,放眼一看,只见人海中十几个马队混杂在无边无际的人潮中,好似孤岛一般,不但不能添其气势,反觉摇摇欲坠好似随时要倒下一般。
这便是所谓的乌合之众吧,与那整肃如一的三千人马一比,这个词在夜歌心中格外的生动形象。
夜歌此时倒是轻松下来,微笑道:“这绝不可能是一家人马,看他们样子难免不会有龌龊,只要一有空隙我们正好乘乱冲出去。”万千人马中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凝翠儿却是微微一笑,露出浅浅梨涡,柔声道:“我听你的。”美人大有情意的话儿,更叫夜歌胸中豪气一展,轻轻揽过佳人芊腰,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看那人潮滚滚,声嘶冲天。
江湖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能鼓动起这么多人马,不管素质如何。其实力已绝不容小觑。当年夜歌曾在车中听江湖侠客纵论当今三大势力,分别是——北方天下盟的西门菊;西蜀峨嵋派的谢君无悔;岭南鬼天哭的沧海蜃楼。今天这样大场面,三人不知来了没有?若没有,那么江湖上或许又诞生了一个足以和三大势力相抗衡的强势人物。
夜歌心涛起伏,胸中豪情万丈,若在平时,管他什么来路,杀个痛快先。可惜,却不得其时啊。
仗着如意柬一路跑来,当时只怕极度前倾的身躯一不小心狠狠摔个鼻青脸肿,全然没有留意四处情景,此时看着数万人集结的浩荡场面才不得不认真打量起周遭地势来。
可该死的是,这里群山环绕,只有中间这一片阔野,既然是好战场,自然就不是什么逃命的好所在了。四周的山峰虽矮却是极陡,远远看去,又不见几片山林,逃上去也恐怕藏身不着。至于蜿蜒小路,夜歌虽然知道有,此时却被大军遮住,一片苍茫黄尘哪里能看到他们身后的道路。
只有往回走一条路了,夜歌万般不甘心的下此结论。
可不等夜歌转身,背后便传来熟悉的声响,先是兴奋,转瞬间就变成了惊慌失措:“啊,啊,天,天筹先生,咱们快跑吧,再不跑来不及啦。”
只听一声断喝,和啪的一声敲击,天筹先生愤愤的大声叫道:“蠢材,咱们身后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向断崖,往哪里跑!”半晌无声,最后只听一声弱弱的声音问道:“那,那咱们怎么办啊?”声音甚是急遽惊慌,慌乱的心显然还没有被那声清脆的敲击打醒。
“传讯息回去,”后面的天筹先生大声说,“快!以最快的速度。这么大的场面,咱们帮主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果我猜的不错,帮主很可能就隐伏在某处,以观其隙!”
夜歌本已是认定此人是江湖草包骗子一流的心不由一荡,暗暗赞佩道,这家伙处变不惊指挥若定,且见识深远,倒是不可小觑了。沧海蜃楼啊,夜歌忽然想起那个黑脸汉子来,暗暗羡慕道:‘你小子从哪里招揽来的这么多英杰之辈啊。“
背后只听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天筹先生又道:“弟兄们,大家都是鬼夜哭的真正精锐,咱们只要不自乱阵脚,天下间谁也不敢轻慢。而且,咱们只要坚持住,说不定可以和外围的帮主里应外合,收到奇兵之效,到时候立了大功,收到帮主青睐,随便给你们安排一个工作,还怕不能优哉游哉的过一辈子!“只几句话顿时说的这几十个穷途末路的人士气大震,纷纷应合。
“现在,”只听那天筹先生一声大喝,“诸位听我安排,敢违抗者,以叛帮论处!”
“是!”众人轰然一声应诺。
“铬铁头,你带几名兄弟务必先抢下前面的压日彻金轮,有它在手,便是一道护身符在怀。”末了又提醒一声道:“千万不要闹出大动静来。”
“是。“又是一声大声应诺,五六个脚步响起,直冲自己而来。
夜歌本来一直背对着他们,现在也不得不转过身来,手中的匕首再次举起,回身看时,只见凝翠儿也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柄小小弯刀,见夜歌看自己,便报以微微一笑。脸色却是已全然恢复,再经看不到半点惊慌。
夜歌、凝翠儿仍在金光中,他们一转身,外面的人虽然看不到他们,却见金光一阵摇曳,有鉴于先前一名兄弟的凄惨下场,这几个人不敢大意,小心的四下围定走了过来。夜歌此时的六识是四转六层,身手四转七层、内力更是已经达到了五转九层,离开第六转也只有一线之隔,可是自从体质为零后,这三项数值就全部化成血色,看的怪异又给人以深深地不祥之感。体质为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以现在生不生,死不死的状态真真要把跳脱的夜歌活活闷死,难道体质为零就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吗?事关切身利害,夜歌心底泛起一阵无力,重头再来过,自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吗?
夜歌伸展一下绵软无力的胳膊,默默的哀叹一声:这该死的体质啊。
刚刚杀高个儿的那一刀拼尽全力,可动作之慢,认位之差实在叫夜歌汗颜,若不是那人全然没有想到,夜歌动作再快两分也刺他不中。现在,这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来,已经深有戒备,再想出其不意,那便是天真了。
看这几个人越来越近。夜歌倒是突然想起一个注意,转头轻轻在凝翠儿耳边说了句什么,直把凝翠儿一双俏目说的圆溜溜的,满是怪色。抬头看了一眼夜歌,见夜歌点头,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对雪亮的短刀来——归燕双刀。
夜歌、凝翠儿一人一个握在手中,刀锋不向外,却是紧挨着自己的肌肤,一旦不妙,便是用自己的血也要启动这鬼柬,至于跑路的方向,还是刚才的那出断崖比较安全点吧。
可是当慢慢围来的几人全部没如金光,外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们身影时,刚刚进入的人却是惊骇欲绝。
只见金光中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影静静的坐在那里,分明就是一个人形!只是披散下来的头发完全盖住了面目,乌黑的头发、乌黑的长袍,肚腩高高鼓起,似乎比孕妇还要孕妇。
万道金光耀眼夺目,虽然离的已经很近,但对面黑色的形象仍旧朦胧不明,寂静无声中透出无边的诡异。不管那披头散发的鬼东西是什么,可能够造出如此声势的,绝非善类。
进来的五个人交换一下眼色,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不可贸然出手。
夜歌暗暗地长抒一口气,心中叫声侥幸,他们没有立刻下杀手,自己便有机会。面对这个机会,夜歌却是满手冷汗。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这些人若要冒险一试的话,自己绝无还手之力,必须说点什么,可稍有不慎,恐怕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乱刀分尸了。只转瞬间,夜歌肚里转过无数念头——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