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长嘶,铁蹄践土,距离已不到一丈!
天筹不惧反笑,白衣飘飘,一柄折扇如刀般狠狠斩下。他的前面,四列人众计二十三人,刷的一声齐齐举起一个乌黑的东西来,阳光下,乌黑的东西连成一气更被天边余晖一带,映照成一条黑亮似铁的虹霓。
当夜歌看清了那乌黑的事物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二十三具连弩!勇猛无匹的骑士也终于看清了自己前面真正面对的是什么,面色迅速由骄狂不可一世变得畏怯而苍白,吁,烈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经过短暂的挣扎,这位身手不凡的骑士迅速掉转马头,竟然把背留给了二十三张劲弩,逃了。
畏惧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夜歌不知道,但畏惧足以让一个人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做出最不应该的蠢事,他奔腾的健马离开人墙不过一丈,只要再冲前一步,敌人势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来,可唯一活命的机会早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已被完全抛却。
肆无忌惮的轰然大笑中,那名刚刚还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骑士毫无悬念的死在漫天弓失之下。轰然一声,重重摔在尘泥之中,连同胯下的健马,长颈弯曲哀鸣一声,化作白光随主人同去。夜歌闭上眼睛,一阵默哀:下次不要再找这样的蠢货作主人。
前面的骑士死了,后面喧嚣呐喊的骑士忽然像是哑了似的,一个个慢慢停下了马足,在高头大马上畏怯的张望着,静静的看着同伴死去的地方,哪里还有发热的一泊鲜血,众人却视作雷池一般,再不敢跨前一步。骑士越聚越多,已经超过了天筹的手下,像一团云像一座孤山,矗立在夜歌等人四五丈开外。骑兵的威压是莫大的,二十多名骑士高高的,厚重的窥伺着这边,夜歌立刻便觉出此地的单薄来,前面虽然有四列手持劲弩的人墙,可是人墙实在太短了,六七个人一字儿排开的长度能遮挡的地方实在有限,绝大多数方向都可以是骑兵们轻易突入的破绽。夜歌觉得自己好像躲在一段矮墙下,四面乌云滚滚满含着蓄势待发的疾风暴雨。
天筹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谋士形象,像是杀伐战场的悍将,折扇就是手中的战刀,擎着它哈哈大笑道:“你们已占尽优势,何不来冲!我们二十三张快弩绝难杀死你们一半,你们便能冲杀进来,到时候,只有短兵器的我们如何还是骑兵的对手?尔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其快哉,痛饮敌人之鲜血,又何其壮哉!”
天筹的话实在精彩,只把夜歌说的心惊肉跳,似乎已经看到了烈马践踏下的血肉模糊,对面的骑士们听来也颇为心动,但问题是,谁做那必死的一半人,谁做冲入敌阵大砍大杀的英杰?这是一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
马上的骑士逡巡着,用充满期翼的目光相互鼓励着,希望有勇敢地人站出来带他们建立功勋。
可是,除了马斯,众人唯恐发出一点声音来。(沉默是金)那种气闷感,刺激的夜歌恨不得一步跨出,代他们冲出去。
天筹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哈哈一声大笑:“诸位勇士,请带话给陌上桑陌头领,他自诩天下无双的骑兵除了自己嫡系三十八骑外,皆是一群胆小无能的鼠辈,皆是乌合之众,哈哈哈……”
对面的骑士显然不是陌上桑的嫡系,被这样侮辱,脸色也瞬间变的很难看,但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又怎会上如此幼稚的激将法的当。
天筹笑的更加得意,大刺刺的回转身来,背对着疾风般的骑兵,大声道:“兄弟们,分作两队护住金光,他们不来,咱们走!”众人一声轰然应诺,前面两排依旧不动,后面两排却无声的如潮水一般齐齐来到夜歌和凝翠儿的侧面,其快捷整肃足见平日训练之精。夜歌看着不由暗暗赞道:“西门兄啊,你真是有个好对手啊,或许这才是江湖最吸引你的地方吧。”
在天筹一声喝令下,两队人马簇拥着夜歌和凝翠儿,大摇大摆的在骑兵注视下向着汹涌壮阔的主战场大步走去。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耀眼之极的金光,可精明之极的天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任由夜歌这样一路招摇而行,越来越多的小股队伍相互戒备着,快速无比的向这里哨探过来。
紧随骑兵之后,那股乱七八糟的人群鼓噪呐喊着,双眼冒着光,一窝蜂的冲了过来。这些人长长短短擎着各式各样的兵刃,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毫无组织,也毫无队形可言,扛着大盾牌的被丢在最后面,拿着短刀的却蹿在了最前头,像是一群暴民土匪似的冲杀而来,虽然乱,但人数众多,喊声惊天,荡起漫漫黄尘。看声势也着实吓人。
看着这样的对手,天筹的命令很简单:“列阵,射!”
噌噌弓弦响,簌簌乱箭鸣,一片耀眼的箭簇在阳光下划出慑人的亮彩后,便纷纷化作勾魂摄魄的鬼使。白光与血泊并起,哀号同弓吼共生,只几轮箭雨,面前声势浩大,却毫无遮掩的队伍就死伤了将近三分之一。
他们也同样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在慌乱畏怯下,在前面同袍血肉的掩护下,屁滚尿流的远远逃开,很多人自以为非常幸运的逃过了一劫。可不等他们欢呼千难万险逃出生天时,远处,蓄势待发的骑兵终于拿起战刀,用一个很恰当的对手来发泄出郁藏胸中的怒火!
杀这些人,骑兵们还是相当有战斗力的。
看着莫名其妙忽然就杀在一起的两股人,天筹和手下同样瞪起了惊愕的双眼。可是等一件件装备掉落的时候,所有人都如梦方醒。原来如此,不过如此,唯,利益而已。
天筹他们是没有时间看这血腥的好戏的,远处,数支人马越杀越近。可天筹依然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径直向一个方向大步走去,对夹在中间的夜歌和凝翠儿不管不问。
一左一右,两路人马几乎同时杀到时,天筹居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招,换来一名手下,耳语几声,便到:“快去。”这名手下,虽然一脸迷惘,但仍旧坚定的点了点头,飞快的突围而去。幸好,这两班人马并不是一路人,对一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人的逃亡并不稍加理会。这两路人马,左手是一个骑马的大汉,浓眉密髯,紫青战袍下,是一匹雄健至极的乌骓踏雪驹。
那人将马立住,手上双股剑蛇信一般向前一指,声若雷霆一般吼道:“前面是谁?这金光里面的东西,统统留下。敢有半个不字,这便是榜样!”说着,更不打招呼,左手一扬,呼啸一声,只听砰的一下大响,天筹身边的一个兄弟已经惨嚎着倒地,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马上大汉收回去的是一个带血的流星锤。
不等天筹说话,对面一路人马也已经驰到,人还未至,一声长长大笑却挡住了浓髯汉子的话,嗤笑道:“万里云烟,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大漠吗?你以为这里还能任你劫掠吗?要抢东西,先问过我侠义门再说!”
这说话的汉子长身玉立,不怒自威,虽然步走,气势却绝不弱了马上万里云烟半分,手中一柄斩马大刀更是精光湛然,一视之,便知绝非凡品。
“啊呸,”浓髯汉子万里云烟一声大喝,骂道,“侠义门?!你小子劫道杀人比我少吗?妈的,居然有脸自称侠义,我看江湖上就属你不仁不义。”
那人哈哈一笑,不以为忤,斩马刀一扬,高高擎起,大声道:“万里云烟,今天一句话,我们俩联手抢了那金光,立即退出战团,怎么分,出去再说。”
万里云烟一怔,立刻明白,这是目下最为稳妥的办法,在这群雄环伺之下,依他们俩的势力,谁都无法吃独食,如果联手,实力大增下,突围怕是不难。他是拿得起放的下的人,虽然知道即将合作的人奸阴险,可微一沉吟,便立刻叫道:“好,就这样,出去了咱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