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冰正在教室外面吃烤红薯,张有机横冲直撞过来,像一只褪了毛的鹰落在她面前。“吴梦冰,出事了。”他出的气整整喷到吴梦冰那只才啃了第二口的烤红薯上,一时间,二人都盯着那只红薯。
“你什么人呀!整天像一只喷汽飞机似的。”吴梦冰有些恼怒。
“我赔。我赔。”张有机说着,用手去替吴梦冰掸红薯上面飞溅的唾沫,一伸手拿过来,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吧,我来吃,回头买一个还你。”说着将吴梦冰吃过的地方用牙咬掉吐在地上。
张有机的吃相太难看,三下两下,吃光。
“吴梦冰,知道不,那个暗中潜藏的人就快被纠出来了。”张有机兴奋地说。
“啊?”吴梦冰表示吃惊。
吴梦冰不敢停留,赶紧去找上官小雪,将这件事对她说。上官小雪问:“是谁呢?”
“据说是何之洲。”
“不可能。这一定是阴谋。”上官小雪愤愤地说。
吴梦冰只是猜测,张有机并没有告诉她那个将要被纠出来的人是谁。吴梦冰感到上官小雪虽然对何之洲不管不问,但真到节骨眼上,她还是站在了何之洲的一边。她收回身子,唯恐上官小雪发怒时伤着自己。吴梦冰气吞的症状立时全无,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往后直缩脖子。
上官小雪对吴梦冰带来的消息将信将疑,校长真的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不能因为何之洲干过一件坏事,所有的坏事都归结到他一个人的头上,校长是不是对他屈打成招了?按理说,何之洲那张铁嘴,拿铁杵撬都未必能撬得开。校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上官小雪虽然对何之洲恨铁不成钢,但在这种关系到何之洲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不能再观望,决不能让校长屈打成招,得保住何之洲。
校园里的植被依旧十分浓绿,上官小雪想想校长那张回肠荡气的嘴,就觉得那绿绿得让人悲伤。但何之洲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上官小雪对他的担忧,反倒觉得上官小雪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看他的笑话。何之洲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无人问津的小男人了,他瞧不起那些弱不禁风的女生,每次当他看见她们,感到她们都是些没有用的废物,只知道吃饭穿衣糟蹋父母的血汗钱。薛小鳄曾经带何之洲去她家里偷她妈的烤鸡头吃,那是她妈烤了给她爸下酒的。第一次时薛小鳄用两根指头夹了一只鸡头到何之洲面前,问他敢不敢吃,看上去十分狰狞。何之洲壮了壮胆凑上去咬了一口,没想到他竟然吃出瘾了。后来薛小鳄妈发现鸡头总不够数,就问是不是薛小鳄给偷吃了。薛小鳄当然不肯承认,如果承认了,她妈非让她给吐出来不可,这种东西是不准薛小鳄吃的,吃了会影响女孩肌肤的光泽,也极不文雅。那天何之洲正在薛小鳄屋子附近的小树林里手里握着半只没啃完的鸡头,薛小鳄妈一下冲了过来,何之洲吓得没把半只手扔掉在地上。何之洲再也不敢去薛小鳄那里了。
“何之洲,在想什么呢?”张有机站在不远处冲他喊。
何之洲没说话,看了一眼张有机。
“校长正在说他的革命史。”
再坚强的革命战士,在校长那张百战不殆的嘴下都会溃不成军。何之洲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所校园内,每一个学生在校长严苛且充满玄幻布满荆棘的嘴里,都在走二万五千里长征。此刻薛小鳄正在爬雪山呢,或许不远处就是一望无垠的沼泽地。
何之洲赶过去时,一轮演讲已经结束,校长口中已经是风干物燥了,端起杯来吮一口茶水,再放下:“刘胡兰才十六岁就光荣牺牲了,你今年十八了,比人家足足长了两岁。你干的事能跟人家比么?英雄死得值么?她用鲜血换回了什么?换回你的不务正业?好吃懒做?讲了多少遍了,讲得我嘴都冒青烟了,你能听得进去一分一毫么……”
薛小鳄坐在墙角里,两眼惊恐地看着校长,眼泪忍不住要滴落下来。这是何之洲见到过的薛小鳄最落魄最不堪一击的时候,要知道薛小鳄在这所校园里曾经被誉为“刚铁战士”啊。
薛小鳄继续紧咬钢牙一语不发。
校长突然停下来回游荡两脚,用手指着薛小鳄问:“你可以发表意见。”
薛小鳄惊恐地紧闭双唇,摇头。
“你终于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在和平年代这点错误不算什么,也要不了你的命。如果在战争年代,你这种行为要遭到多少人的唾弃,你极有可能成为汉奸走到人民的对立面去!问题很严重,必须认真反省,认真对待。”
薛小鳄一改平日里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局面儿,脸色煞白。
“你的事情全在我的手里捏着呢,今天我不想再重复前面的话了。你自己交待,还是我替你说?”校长握着水杯将茶叶从里面甩出来时,吓得张有机燕子飞似的向一侧逃去。校长听见动静,从办公室里追出来,一看是何之洲,怒喝:“你在外面做什么?”
何之洲辩解:“不是我。”
“进来!”
何之洲在面对校长那张气吞山河的嘴时,比薛小鳄脆弱多了。他几乎是踉跄着迈腿进校长室的。
“你的头发该理了,不男不女,像什么样子!”校长说着走近何之洲,伸出手来将何之洲贴在嘴上的两撇胡须揭下来。
校长下手太重,揪得何之洲眼泪都出来了。
“何之洲,你妈望你成龙,成龙怕是没指望了,你是要成蛇?成蚯蚓?成精!我没点你的名,你别以为没事。”
一旁的薛小鳄冲何之洲一使眼色。何之洲立刻向校长深鞠一躬,“校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能是因为英语老师的离开,校长最近的战斗力明显不如以往了,面露疲态,竟然网开一面冲何之洲说:“走吧走吧。”
何之洲喜极而泣,顾不得薛小鳄,迈腿往外走。
“你也走吧。”
何之洲回头见薛小鳄颤微微,如同受严刑拷打一般,从校长室里迈步出来,差一点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