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中国农历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腊月三十,也就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年关节。山口站在挂历前,望着墙上悬挂的日历,紧紧盯着“1939年2月17日农历廿九”这几个字,明天就是腊月三十,过年了。这是他早就选定好的逃命日子。他要等在中国人欢欢喜喜过大年之时,率部队才平平安安地返回汾阳。这两天,通过细作侦察来报,八路军各团都在积极准备过大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又是杀猪宰羊,又是排练文艺节目。哼!王老虎,你怕我逃,用几个人几堆火来吓唬我山口,自己却准备欢天喜地过春节。想不到我山口却在你喜庆春节欢渡大年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汾阳太原。让你酣醉酒醒之后,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山口似乎听到了阵阵鞭炮声,他口里不停地念叨“过年了!”按中国人的习俗,该是亲人团聚、万家团圆了,可是我的家呢?我的亲人呢?儿子没了,唯一的女儿也不在身边。他心里隐隐作痛,“樱子——樱子——”他嘴里不禁喃喃地呼唤着女儿。
  “爸爸——”猛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喊。是樱子?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接着又传来一声大喊。没错,是我的樱子。他惊喜地大叫一声奔出屋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院门口,不是自己的女儿是谁?他大喊一声“樱子”就奔了过去。
  父女俩再次相逢,都喜极而泣。良久,山口惊问:“樱子,你是怎么来的?”
  “是王团长送我来的。”
  “什么?王飞虎进城了?”山口惊讶地问。
  “没有,他还在城外呢,他派人送我到城门口,就转回去了。他说,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是亲人团聚、阖家欢乐,他也不忍我们骨肉分离,让我回到你身边。爸爸,他们八路军人人都待我很好,把我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人人都十分关爱我,没有人来欺负我。”
  山口嘴里在“哦哦”答应着,心下却琢磨开了:这个王老虎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派樱子来见我?肯定有阴谋。嗯,他一定是看我在城里干得热闹,不相信,亲自来探虚实的。再派樱儿来察看我的动静,我可不上他的当。现在是把樱子留下还是送回去?不能留呀,这分明是王老虎在用樱子做试探,如果留下不就暴露了我回逃的意图?再说,我回到汾阳后,还不知上面要如何处置我,万一被板垣老狗处死了,她怎么办?不行,还是让她回八路军去,我还放心些。想到今晚就准备出发撤退了,樱子必须马上就走。于是转头对樱子说:“樱子,我看你还是回八路军去安全一些,在我们这儿反而不安全。你马上就走!”
  “爸爸,王大哥说了,让我在你这儿陪你过年,说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怪可怜的。爸爸,你就让我陪伴你吧!大哥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什么时候回。你就让我在这儿陪你一晚上吧。你怎么这么狠心立即赶我走呀?”说着悲从中来,不禁嘤嘤地哭泣起来。
  “不行!”山口厉声喝道,“你得马上离开,再不走,你就找不到他们了。”看到樱子伤心地哭泣着,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他也不忍心让她离开。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留下她呀,只能铁着心肠让女儿走。他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说:“樱子,爸爸也舍不得你走,不是爸爸狠心呀,实在是迫不得已,你要立即就走,爸爸有大事还要做呀。你看,上面马上要派很多很多的部队来,我们还没准备好,没有精力来照顾你,你暂时回到八路军里去,等我安排好部队的驻地,就来接你如何?来,我送你一条金项链,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你要好好保管好,千万不能弄丢了,也不能送人,将来还有大用处。这个桃形坠子里面是你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你看,你多像你妈妈。”说着打开了坠子的盖儿,里面有一张十分漂亮的姑娘像片,樱子接过来看着照片上的妈妈,更加伤心地哭泣着,边哭边叫着“妈妈”。山口的心如刀绞般疼痛,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把自己的女儿推给了自己的敌人。但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女儿,才能真正让女儿得到一生的幸福。
  他强压住自己的情感,赶走了女儿,派人把她送到城外。看着女儿伤心欲绝,哭哭啼啼越走越远,他心痛欲裂,摇摇晃晃地回到司令部,打起精神着手准备今夜的撤离工作。
  (二)
  看到樱子去而复返,大家惊讶不已,问明情况后,都痛骂山口没有人性,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容留,实是猪狗不如。唯有王飞虎不发一言,似乎是早在意料之中。他走到刘大同和张大炮身边对二人说:“山口今夜必定要跑,我们必须要立即赶回去。刘连长,你马上骑马赶到385团,通知彭和尚派两个连的战士在公路沿线不断袭击骚扰,其余的人马分成两半,务必于天亮以前各自埋伏在王家池西边和东边的山谷内,等战斗打响后冲出来,从两头往中间打。告诉他这是旅长和我的命令,必须要按时赶到和隐藏好。还要给他说清楚,谁抢的东西就归谁所有。快去!”
  又对张大炮说:“你先回团部,通知武主任,要她赶紧按预先制定的方案办,通知各营各连于天亮前悄悄地到达指定位置隐藏好,一定要做好伪装,在敌人眼睛下,要不能有丝毫的暴露和闪失。快走!我们也立即往回赶。”
  一行人骑马就往回赶,终于在天黑时分赶回了团部。王飞虎下马后立即命令通知各营连干部开会。他在会上重新调整了兵力布置,最后动员说道:“同志们,明天就过大年了。过年吃什么?嘿嘿,今年过年与往年不一样,往年过年就是吃肉喝酒。今年过年我们要吃小鬼子的肉,喝小鬼子的血!这一仗,我们要彻底地消灭山口一0八旅团,从此以后,晋西就太平了,再无鬼子了。当然明天的潜伏很重要,很关键。天寒地冻,埋伏时间长,战士们要忍饥挨饿,困难大任务艰,一定要给战士们讲清楚,一定要穿厚点,穿多点,走时要吃饱,最好带点干粮路上吃。总之,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要做好忍饥耐寒的心理准备。我在马上想了几句顺口溜,你们回去后可以教会战士们,作为战斗动员口号:今年过节不用愁,鼓足干劲吃鬼肉。饥饿寒冷浑不怕,只为奋勇捉山口。”
  (三)
  山口吃了晚饭后,巡视了一遍城防工事和部队营房,把管后勤伙食的中佐叫来吩咐道,要做好准备,部队要在今夜凌晨一点准时开拨,务必在今夜十二点准时吃饭。让他把最好的食品全拿出来,让将士们吃好吃饱,不能误点。然后又把联队长佐佐木叫到作战室说,上级要他们在明天天黑之前撤回汾阳,不得有误。要他留下皇协军一个中队看守离石,其余地全部带走。并要求他在夜里十一点时,集合所有要撤离的部队讲明要求后,带足弹药和装备,在十二时准时开饭,凌晨一时准时出发。
  夜晚凌晨一点,正是天寒地冻之时,驻守离石的日军和大部分伪军悄悄地成两路纵队出城走上了汾离公路。夜晚行军,一路上都很平安,没有受到一丝阻挠。看来八路军和游击队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意图。到天亮时分,部队快到星星峡了,突然两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原来是两边的搜索部队和八路军派出的阻击部队遭遇了,正发生激烈的枪战。山口听枪声就知道八路军来的部队不多,最多也就是一百人。毫无疑问,肯定是王飞虎派来侦察的部队。于是,他大声命令部队快速奔跑,在八路军大部队未赶来之前迅速冲过星星峡,脱离危险。他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恋战,不能停下还击,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总算冲过了一关,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按计划又派出了两队侦察人员沿公路两边搜索前进。后边,两边的搜索的部队击溃了八路军385团的阻击部队后跟了上来。他很欣慰,命令所有将士,继续马不停蹄地前进。就这样又冲过了葫芦口、油房坪、西公岭等一个又一个关口险地。虽然一路上都不很太平,有一些八路军和游击队的小股袭击和阻挠,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充分准备,不准与八路军游击队纠缠,不得停下作战。再加上他一路上都在两边派出了两支部队负责侦察搜索,打散了一部分准备偷袭的敌人,保障了大部队的顺利通行。
  (四)
  王飞虎率领386团的全体战士,天还没亮就悄悄地埋伏在王家池周围的公路两边,强忍着饥饿和寒冷,静静地伏在草丛中,“恭候”着日军的到来。凄厉的寒风呼呼地不停地刮着,透彻深骨的寒气袭来,战士们躺在冰冻的土地上,一个个冷冻得瑟瑟直抖,谁也不敢乱动一下。他们一遍一遍地默默诵着团长编的顺口溜:“今年过节不用愁,鼓足干劲吃鬼肉。饥饿寒冷浑不怕,只为奋勇捉山口。”顿时就觉得力量无穷。
  王飞虎冷得上下牙齿碰得“得得……”的直响,他想,现在要是能喝上几口烧酒多美呀。他早在心里把这个山口的八辈祖宗骂了无数遍了,怪他个狗日的行动这么迟缓,比蜗牛还慢,害得老子在这冰天雪地里忍饥挨饿,这份罪老子等会儿一定要让这个日矮子加倍偿还。他望见对面山梁上的消息树才倒下两棵,知道鬼子才过了星星峡,离这儿还远得很。这日子太难熬了,这比受什么刑都难受。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他一遍一遍地看着手表,突然找到了缓解心急的方法,就是盯着表上的秒针数数:一、二、三、四……当他数到一万二千多秒的时候,就看见对面山上最后一棵消息树倒下了,鬼子终于来了。
  (五)
  山口率领部队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王家池,山口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只要到达王家池就基本上安全了,这里离汾阳不远了,量他王飞虎也不敢来此送死。他暗自庆幸自己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终于骗过王飞虎了。他命令部队稍做休息就继续出发,他告诉部队,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没有危险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再派人去两边侦察搜索了。他又给王家池的鬼子下令,全部撤走,只留皇协军在此留守。一大群人马浩浩荡荡地从王家池出发大摇大摆地朝汾阳前进。
  山口骑在马上,猜想着这次回去是忧还是喜。他估计多半是忧多喜少,那个板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他可以找驻华北司令官申诉自己的理由和想法……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前面“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直冲上天,前面的人群被炸倒了一大片。他唬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正要开口大声问时,只听得“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前往后响成一片,一颗颗手榴弹和手雷在人群里炸响,炸得日军人仰马翻,死伤遍地,无处藏身。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公路两旁的树从里,伸出一挺挺轻机枪,“哒哒哒……”“突突突……”正疯狂地向公路上的人群扫射,密集的子弹飞来,像阵阵狂风暴雨袭来,眼看着他的士兵像被收割机收割秋麦一般,一排排一片片地倒下。
  受惊的战马厉声嘶叫着,惊恐万状地乱蹦乱跳,一点也不听从鬼子骑兵的指挥,拖着马上的鬼子发狂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踢伤踩死了不计其数的鬼子。因为有了王飞虎的命令不准杀马,大多数洋马冲出了包围圈,被两头等待打扫战场的预备部队和后勤部队抓获。
  山口正要指挥部队向后撤时,只见王家池的碉堡炮楼里的十多挺机枪突然凶猛地吼叫起来,喷射出一道道火舌,朝着公路上密集的队伍肆无忌惮地狂扫起来,打得士兵们鬼哭狼嚎,四处逃窜。两三百米的公路上,爆炸四起,绵绵不绝;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尸体遍地;枪声、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犹如一锅鼎沸的粥。
  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忙组织起士兵们架起机枪向公路两边疯狂地还击。无奈对方占据有利地势,他们暴露在公路上,完全成了对方的活靶子,被打得抬不起头,死伤累累。
  山口暴跳如雷,不断地命令机枪手开火,开火!可是只要一开枪,立即招来手榴弹,炸得他们遍体鳞伤,血流如注。他气急败坏,不断厉声命令士兵们拼命地反击,伏在公路上向两边盲目地射击,可是对于居高临下的八路军来说,已经是螳螂挡车,不堪一击,被敌人两颗手榴弹一扔,就顿时打哑了。
  他看着自己的人像秋风扫落叶般被打得狼狈不堪,毫无招架之功,竟无半点还手之力。顿感自己的末日来临了。他誓不甘心,想组织更大的反扑时,只听得从两边的山谷里传来潮水般的呐喊声,犹如山洪爆发似的。只见从东西两个峡谷里,涌出两队成千上万的灰色人流,怒吼着朝公路涌来。他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完了!这下我是真的全完了!我山口今天是彻底地输光了,是彻底地败了。想不到哇,我山口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不过这个王老虎。他绝望地大吼一声:“天啦——王老虎——你不是人——”突然感到身子一震,他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胸前一个血洞正沽沽地往外直冒血。他仰头分明看到血红的太阳向他迎面扑来,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来。二营突击队的勇士们在营长邓世杰的率领下,人人手端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奋不顾身地冲下山坡,率先冲上公路,突入敌群,从中间拦腰斩断了敌人,冲散了敌人的指挥机关。
  埋伏在公路两旁的一营、三营、突击连等战士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枪,一边射击一边怒吼着朝公路扑去。机枪手跃出掩体,端起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冲向公路。敌人顿时被切成几段,被八路军勇士们分割包围着挨打。公路上顿时响起一片枪刀碰撞的叮当声、怒吼声、惨叫声,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
  山口倒下后,鬼子无人指挥,更是乱成一团,四散逃命。可是漫山遍野都是八路军战士,怎么逃得了?他们在日本武士道精神的熏陶下,至死不愿做俘虏,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一个个几乎全成了八路军枪下之鬼,刀下之魂。不一会儿,剩下的鬼子就全部报销了。
  枪炮声一响,那些伪军早吓瘫在公路上,双手举着枪,一个个打摆子一样浑身抖得乱颤,一动也不敢动。等待着八路军来缴枪俘虏。
  (六)
  爆炸声一响,汾阳的小鬼子武男义雄就知道山口被伏,顿感觉大事不妙,急忙向板垣报告。板垣惊吓得话筒掉在了地上,惊醒过来,急令武男义雄不惜一切代价增援山口,同时派出仅有的几架飞机从空中支援。
  武男义雄慌忙集中城内七八百个鬼子,坐上十多辆汽车赶来增援,一路上被工兵连埋藏的地雷炸翻了几辆后,就一边探雷一边开车,行动迟缓,四十多公里的山路,走了两个多钟头竟才走了一半。好不容易走到断魂崖时,又被轰隆一声震天的巨响炸翻了两辆,且炸塌陷了十几米宽的一段路。急得一辆辆汽车慌忙倒退,日军只好下车步行赶来,可是在断魂嘴又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八路军战士一顿痛击缩回去,武男义雄估计再来也无济于事,前方早已没有声息,山口肯定已经完结了,再不走恐怕自己也要葬身于此,于是调转车头急忙溜之乎也。
  战斗正酣之时,鬼子的几架飞机飞下来了,又于王家池四周,山高沟深。飞机不敢飞得太低,飞行员一见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不敢冒然轰炸扫射,只得胡乱扔下几杦炸弹就飞走了。
  (七)
  王飞虎提着个马刀,四处找鬼子过瘾,哪里能寻得到,直气得他破口大骂。两团战士合在公路上,各自抢着战利品,有的互相争吵,还有人在互相抢夺,慌得两个团长来回奔跑充当起“消防队员”解决问题,生怕出事不好交待。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王飞虎寻声而来。见是樱子正搂着山口的尸体号啕痛哭,令人凄恻哀伤。王飞虎正欲转身离去,一个385团的战士去劝樱子,发现了山口的指挥刀,欣喜若狂。王飞虎眼尖上前就说:“小子,你那把没有这把好,来,拿去!”乘这个战士接他刀时顺手就夺过指挥刀说:“这是我的,你小子也配用?”这下这个战士不干了,非要这把。气得王飞虎直想踹他一脚,他又从山口身上搜出了一把勃朗宁小手枪递给他说:“你个兔崽子,这下该成了吧?”这个战士这才作罢。
  不一会儿,彭团长怒气冲冲地过来指着王飞虎就骂:“你他娘的怎么这么无赖?明明是我团战士缴获的东西,你凭什么就霸占了?”王飞虎说:“你个彭和尚,怎么就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这把刀是那小子先发现的不假,可是我已经用刀和手枪换来了,现在就属我所有了。你在这儿瞎嚷嚷啥?有你小子什么事呀?去去去,快去多抢些东西,别在这儿耗,别到时又怨我们团把肉吃光了让你们啃骨头。”
  “不行!你小子上次就捡了本田那把将官刀,我半句腔都没开,这次说什么也不行,这把刀应归我们团。”
  “哟呵——你小子口气还不小哇,想打架是不是?来来来,我们两个来比划比划,有种的就单挑,你和尚如果赢了,这把刀就是你的,老子决不眼馋。怎么样?”
  “比就比,谁怕谁?”说着就要上前。
  “谁要比武呀,也让我看看。”正在这时,从西边大步走过来两人,一人戴着眼镜,边走边说,“比呀,怎么不打了?啊——”
  王飞虎急步走上前笑着说:“嘿嘿,旅长,你怎么亲自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要把将官指挥刀吗?我今天得了山口的这把,正说要送给你,就是这个彭和尚横竖不肯,非要叫我给他。”
  “哟呵——你小子脑子转得够快的哈。一句话就转到我的头上来了。告诉你,我上次要的不是这把,是本田的那把,少给我绕弯弯绕。这把刀,我看不适合放在你们这儿,不然又要狗咬狗了。那就算交回旅部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就是中央来的到华北地区组织华北局的领导刘书记。”
  “啊——是刘……书记呀?”两人惊讶地齐声叫起来。一齐上前与刘书记握手。王飞虎不好意思地说:“刘书记,我们两个粗汉倒让你见笑了。”彭团长也讪讪而笑地说:“是呀,是呀。我们两个是吵惯了的,不过没事,不会出乱子的。”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虎将,都是陈旅长的两个心腹爱将。争吵倒是没关系,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嘛。只是不要伤了和气。”
  旅长轻声问:“你们两个谁还要这把刀呀?”见两人都说不要了,旅长就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还不去组织人打扫战场?还在这儿等挨骂?”两人抱头鼠窜而去。见此情景,旅长和刘书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八)
  晚上,首长一人在作战室内写着什么,没有人去打搅他。王飞虎的炕头上,旅长和王飞虎几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护送首长去河北的事。旅长郑重地讲:此次护送首长的时间紧迫,要在十天之内赶到河北省的沧州开会;任务艰巨,这一路上要穿过几十道敌人的封锁线,经过十几个敌占区,最致命的是,敌人似乎知道我们的首长要去,一定会派出特工追杀和阻击,千万要小心,遇事一定要慎之又慎;责任重大,因为这是我党最重要的领导人之一,不能有半点闪失和差错。
  王飞虎倒吸了口凉气,深感这是个极炀手的山芋,实为不易。就抱怨说:“现在的华北地区,形势极为复杂。日占区、根据地、中央军、地方军、伪军,各方势力范围犬牙交错,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们,要想平安无事地到达太难了。既然敌人已经知道了他要去河北,这么大的官儿,鬼子还不撞破脑袋去堵截?还不撒开一张张大网等着我们去?要过那么多敌占区,要撞那么多的封锁线,我看难……”
  “够了!”旅长气疯了大吼一声说道,“你小子怎么他妈的变得这样脓包?还自吹计胜诸葛,勇冠张飞,义比关羽。屁!我看还不如一娘们儿有胆有识。找你怎么了?找你是老子看上你还有点儿能耐;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的东西。好,你不去是吧?不去老子就去找彭和尚让他送。我看你小子明天起就把脸藏在裤裆里算了。”说着就下炕要走。慌得王飞虎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陪着笑脸说道:“哎哎,旅长——你别走哇,你老别生气呀,我又没说不送。我只是……”
  “这个任务确实困难太大,风险太高。正因为困难大老子才来找你;不难,老子来找你干啥?我还不信再大的困难能难倒你小子?”
  “嘿嘿,旅长,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别人去才来找的我,对吧?”王飞虎转头对其他人说:“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王老虎在旅长的心中还有一点地位。旅长亲自来,说明他老人家信任我,我怎么会不领情呢?什么是有本事?什么是有能耐?别人不能完成的事,我王老虎就能不折不扣地做好,这就是本事,这就是能耐。”又转头对旅长大声说:“感谢旅长赏光,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我一定会按时安全地把首长送到沧州,保证一根毫毛不少。请旅长放心。”
  旅长点点头,他摸透了这个家伙桀骜不驯的秉性,熟练地掌握了一套驾驭这个倔驴的方法。“王飞虎,你准备派谁去护送?用多少人?”
  “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要亲自去。谁去我都不放心。我准备带上翻译张耀邦、武打高手韩卫国、神枪手苗大柱、二营长刘启国、侦察连张大炮,再带十来个侦察连中身手敏捷的战士。”
  旅长点点头说:“好,由你亲自送我就放心了。不过,只带十来个人是不是太少了,千万不能托大呀!”
  “够了够了,人多了过敌人的封锁线就难了。再说了,太岳军区那个‘杨不死’,当年西征时,是老子硬是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还欠着老子天大的人情呢。现在他娘的都成精了,当起了什么狗屁司令。这样的地主老财不敲敲竹杠还行?到时如果需要人,他小子还敢说半个不字?”
  “好好好!一切依你便是。我得提醒你,任何时候都要考虑周全,不能有半点侥幸。既要胆大果决,还要心细如发。晚上睡觉都要给我睁一只眼,你就是回不来,也非得给老子完成任务!”
  “是!请旅长放心,我王飞虎就是自己的脑袋瓜子不要,也要把首长安全送到!”王飞虎站起来坚定地说。
  “胡说!没有脑袋瓜子怎么完成任务啊?听好了!你个狗日的,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给老子安全地返回,这才是你小子的本事。听到没有?重复一遍!”
  “听到了。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给老子安全返回。这才是你……我小子的本事。”王飞虎高声重复了一遍后,就对权至刚说:“权政委,你去通知要去的人马上来开会。”
  权政委出了门,旅长拿出一个信封举着说:“组织上已经派出了特派员前去各根据地联络和侦察线路,你们前去根据地接洽上,我已经给你们办好了介绍信。这支护送队的队长就是你王飞虎,副队长是特派员林涛。你们这一路上尽量多走根据地,要多与根据地的部队和党组织联系,取得他们的配合和支持,争取早日圆满完成任务。”
  接着二人躺在地图上,研究确立了护送路线。等护送人员到齐后,旅长就严肃地讲了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王飞虎接着强调了护送过程中纪律和要求,末了说:“散会后,你们每个人立即做好出发的准备,并在后勤处去领一套日军服装预备好,说不定到时有用。小李,你小子去给我领一套大佐和一套鬼子少将军官服,老子也当他娘的一回将军神气神气。”
  散会后,王飞虎十分想见燕子一面,与她告别一声,再安慰安慰她。他也发现,燕子现在一天也离不开他了。但一想:深更半夜的去叫人,还不吵醒一院子的人?算了,还是写几句话让小李子转给她,勉得到时难舍难分的。
  半夜时分,他们一行十多人就匆匆忙忙地骑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