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时分,吕梁山西南的一条山间的小道上,此时两个一高一矮的汉子正匆匆忙忙地赶着路,他们都是斧头山的土匪。长得又黑又高的大汉叫卢大奎,人称黑旋风,是斧头山的二当家;又矮又胖的汉子叫陈至贵,绰号叫陈乌龟,是斧头山的军师。
二人正从山上下来,老远就看见一人卧在路旁的大树下,双眼定定地望着山下,嘿嘿地傻笑着,嘴里不停地说着:“仙女儿……好看……嘿嘿好看……”二人不知所云,疑惑地来到他身后,“干什么?”卢大奎突然一声断喝,吓得此人“妈呀”一声,从地上一个滚儿翻身就跑,一路不停地叫道:“仙女儿……嘿嘿……好看……”原来是个傻子。
二人低头下看,只见土坎下的山坡上,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攥着一把野花,看样子正在坡上采花,被卢大奎猝然一吼,正吃惊地抬头上望。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八路军386团的的护士何燕。他今天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向卫生队队长汪雨轩请过假,就来到一营找李阳还书又借书。这当然是借口,目的是想与恋人李阳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心事。自从李阳因她,被该死的王疯子贬到二十里外的一营来后,她就隔三差五地来回跑。今天,在一营吃过午饭后,害怕误事,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看到坡上的野花开得正艳,忍不住就放下书去摘采,刚采了一大把正要离去,却听得上面有人大声吆喝。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二人,见二人那贪婪的目光正盯住自己,显非善类。蓦然惊醒,转身就逃。
卢大奎二人眼前一亮,从没有见过这么俊秀的姑娘。只见这女子,明目皓齿,唇红面白,苗条婀娜;头扎一个蝴蝶结,颈系一条白色纱巾,身穿合体的学生装,更显得英姿飒飒,格外楚楚动人。二人正看得呆了,见姑娘吓得转身要跑,二人岂肯甘心?便大声叫嚷着冲下土坎就追。
何燕看到二人追来,直吓得花容失色,厉呼“救命”,没命狂奔。卢陈二人一边不停地吆喝“站住”,一边发足急追。二人追过小河,越追越近,终于在山坡上扑倒了前面的姑娘。何燕惊叫着又抓又踢,娇喘不止。卢陈二人也累得口喘粗气,摁住何燕不放,一人从口袋里掏出绳子,捆住何燕的手脚,又撕下衣襟堵住何燕的嘴。何燕动弹不得,急得眼泪长流,口内拼命地呼喊着,却只能发出“喔喔”的声音。
二人喘了一会儿气,陈乌龟盯着何燕说道:“这丫头片子还真烈,今天要不是我们俩人,真还拿她没奈何。”转头又问卢大奎:“这么靓的妹子,二当家的准备怎么处之呀?”
“还能咋办?交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呗。大哥都四十好几了,也应该有个像样的老婆了。我们俩这次给他弄回来一个天仙模样的美人儿,他还不乐死了?走!免得夜长梦多。”说完扛起何燕就走。陈乌龟赶紧脱下外套蒙住何燕的头,跟在卢大奎的后面。
斧头山的匪首名叫邢万春,外号邢大麻子,是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家伙。年轻的时候,曾在西北军干过连长,有些本事,会使双枪。他手下有二百几十号人,依仗着斧头山地势险要,四面悬崖,易守难攻,有恃无恐,官兵几次进剿都徒劳无功。今天看到二人给他弄来一个绝色美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决定当晚就要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立即命令山寨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大邀各山寨头领,江湖朋友,前来庆贺。
此时的何燕,自从被二匪绑来,关在一间卧室,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犹如一只待宰的绵羊。内心急惧交加,惊恐难安。正在她惊魂未定之际,进来了一个身高体阔,光头驴脸的家伙,嘴里不停地叫着“美人儿,我的心肝儿宝贝……”一路淫笑着走近,“美人儿,长得真嫩……”一只蒲扇大的粗手向她的脸摸来,“给我香一个……嗯,香!真香!”一张又黑又麻的老脸向她凑过来,满嘴粪嗅,令人恶心作呕。何燕惊骇万状,几欲晕厥。她拼命地扭动着头部,愤怒地吼着“滚开!快滚开呀……”苦于口被堵塞,叫不出声来,只能发出阵阵“喔喔”的声音。
这个悍匪看到何燕痛苦万分,泪流满面的样子,顿生怜悯之心,便住手说道:“美人儿,今天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怎么能哭呢?跟着我邢麻子,保证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做了我的压寨夫人后,不愁吃,不愁穿,保你一辈子快活。怎么样?你若肯依我,我便给你解了绳子。好了,我先给你拿掉嘴里的布。”说完果真扯掉何燕口内的布巾。何燕的嘴被塞得久了,觉得又酸又麻,喘了一阵气后,愤怒地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绑我们八路军的人,我是386团的卫生员,赶快把我放了!不然,我们团长……”
“什么什么?你是王老虎的人?”邢麻子有些惊惧地问道。
“对,我就是王飞虎团的,还不赶快把我放了?不然,我们团长知道了,你们一个个都要遭殃!”
邢麻子顿时迟疑起来,口里嗫嗫不已:“这……这……怎么这么巧?哦,不……忙,我们去商量商量再说。”说完就快步走出屋去。
邢麻子气哼哼地来到大厅,陈乌龟不知情地上去讨好地问:“大哥,这个妞儿不错吧?”
“妈啦个巴子,吃了豹子胆了?王老虎的人你也敢抢?”邢麻子抬手就狠狠地给了陈乌龟一个巴掌,打得陈乌龟一个踉跄,“你个狗日的,什么人不好抢,偏要去抢王老虎的人,这下好了,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子了。这可把老子害惨了。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嗯?”
“不会吧?怎么就这么巧?”陈乌龟一脸的疑惧。
“也怪我,怎么当时就没记得问她一声?”二当家卢大奎也懊恼地说道。
“那王老虎是什么人?你们不是不知道。鬼子都怕得要命的主儿,我们还敢去惹?还不给老子想办法?”邢麻子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朝众匪直瞪眼。
(二)
王飞虎吃过晚饭,走出团部正要上马去三营视察,就见卫生队队长汪雨轩急葱葱地边喊“团长”边奔过来,喘着粗气说:“团长,大事不好了,何燕……何燕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王飞虎大吃一惊,抢步上前,一把攥住汪队长领口急声问道:“你问过李阳没有?她是不是去他那儿了?快说!”
“没有,我打过电话了,李阳说,她吃过午饭就回团部来了。”
“还不给我去找!”他转过头对警卫员小李说:“快去通知侦察连和特务连,沿着这条路给我仔细地找!找不到就别回来!”说完就飞身跃上马背,猛抽一鞭,向着一营方向奔去。
王飞虎急得一路狂奔,一路高喊“何燕——”“燕子——”逢人就问,四处打听。没有人看到,也无人知晓。他在心里不住地祷告:燕子啊,你千万别出事呀!他正策马飞驰,突然看到对面一人骑马奔来,正是李阳,老远就喊道:“团长——”
两人相逢,王飞虎正要大声质问时,只见李阳手里举着一本书,舞着一条白色的纱巾着急地说:“这是何燕走时从我那儿借走的书;这是她走时还围着的纱巾,我在路上捡到的。她肯定出事了!团长,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王飞虎真想照头给他一鞭子。他铁青着脸,咬着牙夺过两样东西,冷静地思考着:看样子,何燕是出事了,肯定被人绑票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呢?难道是土匪?不可能呀,土匪怎么敢抢我们八路军的人呢?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走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带枪没有?”
“她穿的是天蓝色的学生服。没……没带枪。”
“这就有可能了,肯定是土匪干的。”他点点头说,“你个狗东西,为什么不亲自送她回来?为什么不给她一把枪?老子的部队还缺枪?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就要捏死你!走!在哪儿发现的?给老子带路?”
太阳落山了,彩霞满天,残阳如血。两人一前一后地骑马奔跑到拾纱巾和书的地方,“看,这些花肯定是她采的。”李阳下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野花,说着竟哭起来“燕子,呜……你在哪里呀……”
“哭有个球用!离这儿近的土匪只有斧头山的邢麻子和笔架山的贺老二。贺老二胆小如鼠,我估计不会是他,但也说不一定,燕子没穿军服。你去看看,若是他干的,你叫他乖乖地给老子送过来,不然老子今晚就踏平他笔架山。”稍停又自信地说:“八成还是斧头山的邢麻子绑的,这狗日的,老子要不是看在他前一段时间打过鬼子,早就给他灭了。走!”说完就向斧头山奔去。
他来到斧头山脚下,一条山路歪歪斜斜地顺山盘旋而上,不能再骑马了,他刚下马系好马绳,就见两人骑马从对面小路而来。他悄然潜行而至,就听见一人大大咧咧地抱怨道:“这个狗日的邢麻子,办个喜酒,怎么不提前捎信?”“听说是才绑了一个姑娘,漂亮得没法说。大哥,你也啥时候抢一个比他更漂亮的姑娘,也让我们二郎山热闹一回?”
果然是邢麻子绑的。王飞虎心里有了定数,就起身走了出来。二匪一见吓了一跳,忙掏出枪吆喝道:“你是谁?哦……是八路军呀,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你们今天是想上山吃喜酒呢还是来送死?明给你们说,我们今晚就要攻打斧头山,二位要是来帮邢麻子助战的,就请上山去吧,免得老子还要往你们二郎山跑一趟。”
“我不信,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信你?”
“我是谁?看好了,老子是八路军386团的王老虎王疯子。认识吧?”
“啊——王……王团长?哎呀失敬失敬。久仰大名,如……如雷贯耳,得罪得罪。王团长,你们真的要打这山?为什么?”
“少费话!快滚!你们要是再危害老百姓,老子哪天也连你们一块儿收拾了。”
“不敢,不敢。好好好,我们走,马上就离开。”二人点头哈腰地骑马离去。
(三)
夜幕来临,圆圆的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给群山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王飞虎抬头望了一眼黑魍魍的斧头山,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就开始爬山。刚走到半山腰,猛听得上面有人大声吆喝道:“谁?什么人?干什么的?”接着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你问老子是干什么的,告诉你,老子是妓院关门妓女罢工——抗日的。快去告诉你们的邢麻子,就说八路军的王老虎来喝他的喜酒来了。”
“什么?八路军?王……老虎?好,你等着,我马上去通报。”
山上的大厅内,邢麻子一干匪首正在给何燕道歉说好话。只听得邢麻子说:“哎呀,妹子,这的确是个误会呀,早知你是八路军,就是借我一千个胆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呀。”
何燕面对这群悍匪,先前的惊吓早已不复存在,大着胆子训斥道:“难道不是八路军的姑娘就可以抢啊?现在是全民抗战。凡是有血性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应该携起手来并肩抗日,作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汉,干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才是正路。可是你们,还在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怎么有脸面对自己的祖宗?”
“是是是,妹子训斥的是。我们一直都在跟小鬼子干。为打鬼子,我们死了不少的弟兄,但是,我们仍然还在坚持打。只是这几天,鬼子被你们打怕了,不敢出来,我们就没事干了。”
陈乌龟界面道:“何妹子,你看,你已经与我们的大哥认了兄妹,以后呢,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这个一家人有事就要互相帮助,所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何妹子,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呢,你回去后一定要在你们团长跟前,多给我们美言几句。说这次的事儿纯粹是个误会,就直接说是大哥想妹子了,接上山来玩,明天就送回去。怎么样?再给团长说明,我们斧头山是坚决打小鬼子的,决不含糊。拜托了!一定要转告到呀!”
“你们都放心吧!团长那里我一定给你们把话带到。只要你们今后改邪归正,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再说,团长他……他也会听我劝的。”说到后来,自己感觉到脸发炀。
“哈哈哈哈……”邢麻子开怀大笑起来“有妹子这句话,哥就放心了。大家也不用担心了。”
“报……报告!大当家的,不好了,八路军的王老虎来了,在山下的三……三倒拐。他让我来给你通报。”报信的土匪结结巴巴说道。
“快!快……快请王团长!”邢麻子一下子站起来着急地大声说道,又转头对何燕说:“妹子,你在家坐会儿,我去去就回来。陈乌龟,你在家准备。其余的兄弟点起火把跟我走!”说完走下厅堂,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住地摧促大家放快点。一转眼,众人都举着燃烧的火把陆续地来到院子,顿时,院子里一片通红透亮,宛如白昼。邢麻子看看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就大声嚷道:“今天来的是八路军的王老虎王团长,大家一定要客气点,不要把你们的土匪习气拿出来,给老子丢脸,让八路军笑话。谁要是给老子不听话,捅了娄子,就别怪我邢麻子翻脸不认人。记住了没有?”
众土匪齐声答道“记住了!”
“好!我们走!下山去迎王团长!”邢麻子手一挥就要带着众人下山。
“用不着了!我王老虎不请自来多时。”只听得墙外一人大声说道,紧接着从院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汉子。邢麻子与一干土匪惊骇万分,此人真是神出鬼没。他是怎么闯上山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厅外的?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丝觉察?
“哈哈哈哈……”邢麻子极力稳定自己,强颜欢笑,远远地冲王飞虎抱拳施礼道:“王团长既然已来,有失远迎,那就请聚义厅上座吧。”
“慢!王……团长,请你多多包涵!我们得按山寨的规矩办。”陈乌龟说完朝两个土匪一呶嘴,两个土匪会意,硬着头皮上前搜身。王飞虎冷笑两声,一把抓下军帽,两臂平伸,任由两匪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待两人离开,他边走边说道:“邢麻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见长了,干的好事啊,真令人佩……服!”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上去,用不知哪来的枪,一下子就顶住了邢麻子的头。厉声喝道:“说,何燕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王八蛋!快说!不然老子一枪打烂你的猪头。”
这一下突生变故,祸起萧墙。人人都始料不及,均大吃一惊,纷纷惊叫着不知所措。
“王……王团长,你先……放下枪,有话慢慢说,好不好?我们没有……”陈乌龟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顿感头上凉风掠过,帽子被王飞虎打飞了一丈多远,还以为自己头被打掉了,吓得“妈呀”一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邢麻子气得个半死,苦于被制,不敢乱动。铁青着脸,强撑着一口气,任凭王飞虎怎么要挟,就是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炀的模样,死撑着一言不发。
正僵持不下时,只见何燕从一侧门窜出,飞一般地跑来,口里惊喜地叫道“团长——”当她看到团长正用枪顶着邢麻子时,大惊失色地叫道:“团长,快放下枪!他是我大哥呀,哎呀,团长,放下枪呀。他是好人。”
王飞虎看到何燕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极度的担心和焦虑,早已烟消云散。他指着邢麻子问道:“什么——他是你大哥?燕子,你……你会不会搞错了?他怎么会是你大哥哟?”
见团长还不相信,何燕又说:“团长,真的是。邢大哥已经收我作他的妹子,我也认了他作大哥,你就别难为他了吧。”
“哈哈哈哈……邢麻子,你的点子高明的很啦。先前将燕子抢上山,后来听说是我王老虎的人,就怕我来找你们算帐,立即认了燕子作妹子,是不是?哈哈哈……”笑完后,又对邢麻子说:“呸!你个乌龟癞蛤蟆样的东西,也配作我燕子的大哥?哼哼!瞧在你也在真心打鬼子份儿上,好,今天就算饶过你们。”
王飞虎见燕子嫌他说的话太重有些不满,就放声大笑一阵说:“邢麻子,你放心!既然你们是兄妹,只要你真心对燕子好,我王老虎决不为难你们。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也不是?”
见邢麻子勉强点头,又笑着说:“既然如此,那还不快给老子拿酒来,祝贺祝贺?”
“慢着!王团长,酒,等会儿有的是。我既然是妹子的大哥,就代表她娘家的人,按我们家乡的规矩呢,新姑爷第一次上门就要过三关。你今天晚上要带走她,按理就必须经过三关的考验。看在妹子的面上,我呢,就只让你过一关就是了。怎么样?王团长,你有没有胆量过这关呀?”邢麻子刚才受了王飞虎的挟持,心里十分窝火,想出了捞回面子的一招。说完拿眼挑衅地看着王老虎。
王飞虎哈哈一笑,说:“邢麻子,你不用激将我,你有什么花招就尽管使出来。我还能怕了你?”
“好,你等着。”邢麻子说完就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就端出一个大木盘,里面放了十个杯子。邢麻子指着十个杯子说:“这十个杯子中,只有一个杯子没放药,另外九个杯子都放了剧毒药,人喝下去后马上就会见阎王,这就叫做‘九死一生’。王团长,你如果敢选一杯喝下,有幸不死,我妹子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幸喝下了有毒的酒,那就怪你没福气。不过,我还是照样把妹子送回你们386团。王团长,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敢不敢为了妹子来喝这一杯酒呀?”
“不!不!团长,你千万别喝呀。”何燕大急地对团长肯求道。
王飞虎拍拍何燕说:“放心!没事。”说着就要上前。何燕急得哭出声来,死死地抓住团长的衣袖哭泣着说:“团长,你不能呀。团长,你不能喝呀。你为我死值不得呀,团长……”
王飞虎轻轻地抚摸着何燕的秀发,安慰她说:“燕子,值!怎么不值?我王飞虎为你死多少回都值!别怕,我王飞虎的命硬得很,不会有事的。你松开手,放心看吧!”说完轻轻地扳开何燕的手,走上前去。
他没有立即去选酒杯,而是死死地盯着邢麻子。突然手一伸,从盘中随手端起一杯酒,一仰头,全部倒进口中喝下,一滴未剩。何燕惊叫一声,一下子晕厥过去。幸好,王飞虎眼疾手快,抢上一步抱住她,一边摇动一边着急地大声呼唤着:“燕子……燕子,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好一阵,何燕才悠悠醒来。一眼看到团长还在眼前,立即抓紧团长的手臂,惊喜交集地问道:“你还活着?团长,你真的没事?团长,你……”
王飞虎笑着对她说:“我没事,真的没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的命硬得很,阎王不敢要我,怕我到阴间又要造他的反,所以他不敢收我,只好让我在人间当混世魔王。”何燕感动得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嘤嘤地哭泣起来。
(四)
席上,何燕第一次看到团长喝酒是如此的豪放洒脱,酒量惊人。他一人面对众多土匪的轮番敬酒,来者不拒,应对自如,越战越勇;席间,他舌战群枭,妙语如珠,机智风趣,无人能敌。今晚的王飞虎独占风头,英气逼人,才智超群,几乎令何燕倾倒。
一个土匪走到他身边问道:“王团长,我搞不明白,刚才是我和二狗子搜你的身,我们明明细细搜过一遍,根本就不可能有枪的,可是怎么一转眼,你又拿出了一把小手枪?”
“哈哈哈……你小子想知道呀,行,来!你把这碗酒喝了,我就告诉你。”看这小子喝完了酒,王飞虎就笑着说:“你们搜我的时候,老子一把抓下帽子,表面上是向你们证明我帽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实际上我的枪就藏在帽子里,你们根本就估计不到。这下明白了吧?”这土匪恍然大悟,“哦……”的一声,就醉得一个斤斗栽倒在桌子上,人事不醒。
邢麻子看到今晚自己的人全都败下阵来,心里不得不服,他端起一杯酒,盯了一眼何燕,直着舌头悄悄地问:“王团长,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跟我妹子在搞对象?”王飞虎看了一眼忸怩难堪的何燕说:“邢麻子,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要胡说八道,燕子已经有对象了。再乱说就要罚酒了。”
“我没……没喝醉,没喝多。什么?我妹子……有对象了?妹子,是不是……真的?我不信!不信!除了王团长,我不信……还有谁比他强。”他转向王飞虎又说:“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妹子。王团长,说真的,这辈子,我邢麻子还没有见过……谁有你这般英雄了得,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
“邢麻子,说实在话,你比那些土匪强多了。至少你敢打小鬼子,不是孬种。来,我敬你一碗。干!”说完一口喝干。突然,山下前哨来报,说八路军大批人马来到山下,准备进攻了。
王飞虎站起来对何燕说:“燕子,我好久都没这么痛快地喝一回酒了。辛苦你下山一趟,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们,让他们滚蛋!燕子,你可不能走,还要回来陪我喝酒。”说完就坐了下来。
邢麻子一口喝干杯中酒,又结结巴巴地说道:“王团长,看……在我妹子的份儿上,我就送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作为我给妹子的陪……陪嫁礼,怎么样?你要不要?”
“你他娘的能有啥好东西送给我?你这山上的破铜烂铁,老子可不稀罕!”
“你……你别……别睢不起我邢麻子。我送你的东西保……保证你喜欢得要命!”
“你有屁就放,少给老子卖关子!”
“嘻嘻,你急了吧?好,好,你喝了这碗酒,我就告诉你。”说着,倒了一碗酒。
王飞虎劈手夺过酒碗,一气喝干,瞪着邢麻子吼道:“说!”
邢麻子连打几个“哈哈”说:“痛快!王团长真是爽快之人。”又压低嗓子说:“我知道你们没有棉衣穿,送你两千套怎么样?要不要?”
“你?能送我两千套?你邢麻子看来是喝醉了,在说酒话,说梦话吧?”
“听着,我没喝醉,我说的是真的。就在双龙镇上,有一个阎老西修的秘密军需库,里面存有不少的物资,只有一个连几十人在看守。我有一个兄弟的老子,在里面给他们煮饭,他也送过蔬菜进去,给他们打扫过清洁。我也亲自去侦察过。好办的很,只要在饭菜里下点儿药,就可以迷倒那些晋绥军。到时还不是想要什么就取什么?”
王飞虎心下大喜,脸上却不露声色,慢腾腾地说:“这是晋绥军的东西,我们可不敢要。”
“王团长,你真的不想要?不要就算球了,算我白说。”邢麻子生气地说。
“老兄,不是我不想要,你是知道的,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是友军,我怎么敢去抢他们的东西呀?”
“哎呀——王团长,我怎么没想到?既然如此,我干脆帮忙帮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带人去抢来送给你如何?”
“还是不行呀。你想,万一他们追查下来怎么办?我可担当不起呀。”
“怕什么,阎老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还有人来查?再说,就是当真有人来查,我一人背着就是了。他能把我斧头山怎么办?”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抢了后,就放把火把仓库给他烧个干干净净,让他不知丢了些啥。你们回来时走公路,我派部队化装成日本人,在云盘岭劫了你们。放心,我们只劫棉衣。到时候,我们只对天鸣枪,你就带队跳进路边逃跑就是了。不过一定要保密!这件事只能你一人知晓就可以了。切记!切记!我这个人最害怕欠别人的人情了,今后你有什么危难,只要给我王疯子说一声,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决不半点推辞。”
两人又秘密地商量了具体的时间,联系方式和一些细节,反复推敲了各个环节,预想了种种不测及应对方案方才罢休。何燕回来见二人仍在喝酒,就进内室烤火等候。
两人一直喝到深夜,最后王飞虎站起来,斟满了两碗酒,递给邢麻子一碗,自己也端起酒碗说:“唉——醉眼看世界,知心有几人啦。兄弟,来!我们喝了这碗酒后,就是一家人了。今后,你的事就是我……我王老虎的事。我要是不给你办,我就如这酒碗。”说完一口气喝干,把空碗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只听得“哐”的一声,碎片四溅。
邢麻子激动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一口喝干,大声说:“好……好兄弟,谢谢你……瞧得起我,今后,我要是……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也如这酒碗。”说完照样狠狠地砸碎了酒碗。然后邢麻子竟抱着王飞虎就哭起来,说了不少表真心的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