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刻,但,他脸上没有喜悦,只会有悲伤。
他有自己生命中最爱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父母。
他回来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辛酸,沉重,就像脚灌了铅似的。
古东道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就像是他的仆人一样,但他不是,永远也不会是。
有人发现了他们,脸上有说不出的疑惑,正想叫住时,却骇然地发现动不了了,是的,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自己按住。
这些地方都是他不熟悉的,因为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来过,是没有资格来。
现在的他不仅有资格来,而且,还有资格去贱踏它,但他没有这么做。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同样,一花一草一物也有它自己的权利。
人不我,我不犯人。别人要杀我,我就拥有杀他的权利,别人不杀我,我又为什么破坏他的权利呢?
他就像是一个游客游览了整个乌家,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已经呆住了,因为他们被定住了。
乌家的家主,不是仙人。他坐在大堂的首位上,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什么家主的的风范,他只有恐惧。
是的,一种来自于心灵上的恐惧,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
他不敢动,也不能动。大堂里非常安静,就连枚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地方非常地宽阔,齐整,而又大气非凡。
他和古道站在大堂上,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却能给人以无匹的压力,所以,乌家家主就连动弹也不得。
乌家家主不认识古东道,却认识他,因为他给乌家家主留过非常深刻的印象,就像是铭刻在了心一样忘不了。就是这个人曾经杀了他嫡系下的一位子孙。
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乌家家主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该死的总是不死,而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恐惧,一个杀不死的人,他的未来是无比的恐怖的,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现在,未来的恐惧已经降临了,因为现在已经是未来。
他问道:“你认识我吗?”
乌家家主道:“我认识你。”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死?”
乌家家主道:“是的,我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投身魔人渊的人会没有死,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他道:“奇迹你们给我的。”
乌家家主似乎已经绝望了,他什么都不说了,但,他可以说。
他说:“是你们给了我最大的奇迹,知道吗?你们逼我投下了魔人渊,以为我一定会死,却不知给了我一个活着的希望,变强的希望。”
他停顿了下来,冷冷看着乌家家主,乌家家主已经是一副顺应天命的样子了,就像一个等死的人。
他自然不会让乌家家主死,因为他还要说。他道:“希望本是美好的,就像是旱间的甘露,可为什么它偏偏是苦涩的呢?为什么希望带来的是痛苦而不是喜悦?”
他走了上去,道:“如果没有你们的作为,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才会发生一连串不可思议而又痛苦的事情,人为什么总要因一个小小的念头而要去做一件他想后悔也不可能再后悔的事情呢?”
徒然一声叹息,这是一位老人的悲叹,谁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好像他原本就是站在这里的。
一位老仙,乌家的老祖,真正的仙人啊!他出现了,他道:“你想要怎么做?”
“我不想怎么做?他当初对我下手,并非是你们指使,你们本是无意针对我,我又何无故针对你们。”
乌家老祖道:“可,是我们把你逼下魔人渊。”
他道:“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的骨肉被人杀了都会不惜一切把杀人的人杀死,这是人之本性,你们没有错。如果说错,错就在你们不该针对我的父母,而他的父母也有错。”
这是一种宽恕,最为仁慈的宽恕。
乌家老祖的眼中有奇异的光芒,相信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人,许久,他才想起什么,开口道:“我们并没有伤害到你的父母。”
乌家又多了一位仙人,然后,乌家的势力更大了,然,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屋,是古老的。树,是古老的。人,更是古老的。
他的面前是两位老人,他的父母亲,居然还活着,这是真的,不会有假。
古东道的双眼从来没有这么犀利过,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任何一具的躯体,洞穿了他们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子,甚至是灵魂。
但他终究没有看出什么,他面前真的只是真真正正,普普通通的魔人。
古东道看不出异样,他更看不出异样,因为古东道要比他更懂得看人。古东道如果看不出,那么,他也没有看的必要了。
这段时光也不知漫过多少岁月,他呆在他父母亲的身边,而古东道也始终在他身边当一个不分开的朋友。
一切就像是一个分手的恋人重归于好,一切都那么安宁,和谐,静谧,任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爱情失意后的他居得亲情的关怀,这怕是他一生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这样,他居然在亲情的蜜窟里忘怀第四块魔镰碎片。
古东道从来不说什么,兴许他实在不忍心去打散这块水中月。有些事情总是不可避免,既不可避免,那又何必去避免?
既不可避免又何必避免,魔光巨镰带给他无数希望的同时也夺去他无数的期望。
任何东西的获得都需付出应有的代价,经历的太多,心境上也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人就会变得无畏起来,但,他真的到达那个境界了吗?他的力量源于魔镰!
亲情,现在的他居然还能够感受得到亲情,这的确令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然而,事实就是这么地真实。
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吧!古东道望着灰色的苍穹,就像是死亡一样,有着一种阴暗的朦胧感。这里的阳光是昏暗的,夕阳也不烂灿,是灰暗的。
这里就是他生长的地方,一个拥有神明的种族就在这里繁衍,魔光巨镰最终的源地就在这里,这是魔人才能拥有的神器。
自亘古以来,魔人族英才辈出,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知晓魔光巨镰呢?为什么也唯有他才能去寻找魔光巨镰的碎片?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这一切的一切多像是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也正因为如此,事情的发展,看似总是那么顺利。
古东道每天都在想,突然有一天,他明悟了什么,离开了他,因为古东道要追寻他的神道。
他最好的朋友离开了,魔又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魔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道:“你为什么还会回来?”
魔道:“镰在那里,魔在那里,魔巨镰本就是不分彼此。”
他道:“你不怕我会用魔镰杀了你。”
魔道:“如果你能杀了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和我废话了。”
的确,他根本没有能力杀了魔,魔太神秘了,就像是他手中的镰刀一样神秘。
那把镰刀始终还有残缺,缺少了最为锋利的镰锋,因此,它还不算是镰。
但,它的气息不会残缺,它是一件神器,至高无上的存在,除了他,就连魔也奈何不能它。
他不知道,就在这把镰刀出现的刹那间,它的气息瞬间扩散了出去,任何一个魔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就像是血一样的红,那一双噬血的眼睛千千万万数不尽。
他的父母疯狂了,向他出手,要不顾一切去杀他,他还不明白,他拿出这把镰刀本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魔开口道:“你知道吗?魔人族的诞生就是为了守护魔光巨镰,也只有他们才能拥有魔光巨镰,当镰刀已有主时,那个人如果握着镰刀出现在魔人面前,就会遭到任何魔人疯狂的攻击,因为,只有魔人的血才能洗尽它的尘埃,让它绽发出真正的锋芒。”
魔光巨镰其实就是一个吸血魔鬼,因为它需要魔人的血来成就它的辉煌,所以,身为一个魔人,它有保护魔镰的职责,也有奉献给魔镰的义务。
他已经觉得自己不能够再控制魔镰了,魔镰内蕴含的魔性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不是他控制魔镰杀人,而是魔镰控制他去杀人。
血,为什么这么美?美得如此凄艳,美得如此苍凉,美得如此残忍?
他已经沦为了杀人的魔鬼,他把这里所有的魔人都杀得一点生机全无,他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个亲人了,因为他们真的全死了。
魔在笑,他看到了天底下最为残忍的屠杀,可他却觉得很可笑。是的,这本来就非常可笑。
魔人守护魔镰,魔镰却要杀魔人。一个要杀自己的东西还要去守护它,这对于任何卑微的存在而言,实在太不值,但,对于那些至高无上的存在来说,这又太值得了,即使再葬送千百万族的生命也值得。
因为这是一把世间神器,十大神器中排名第二的魔光巨镰,任何一个神得到了它都能屹立于世间的巅峰,睨睥诸神。
它的荣光可覆世间,相比于那点微弱的生命之光,这实在是不算什么。
魔在笑,又似在叹息,更似在为人悲哀,是为谁悲哀呢?不是他,也不是魔人族,更不是魔光巨镰,而是他。
因为他是魔光巨镰创造出来的,但是,他却不明白魔光巨镰为什么要把它创造出来?是啊?魔从来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而存在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为自己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