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竟然在语文课上将成语“坦胸露背”念成了“坦胸露乳”。语文老师连拍黑板擦,说:“李安安,你长没长眼睛?”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语文老师没有追究我。也许是临近高考了,大家都一门心思在备战,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葛长征放了一个闷屁,正用手在下面使劲往一边扇,想转移罪责,栽脏陷害。臭气渐渐扩散开来,前排女生回头愤怒地看了一眼葛长征。看来葛长征的栽脏并未获得成功。
“李安安的屁。”
我惊诧地看着葛长征,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明目张胆地栽脏。我正要发作,楚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犹豫了一下,只见葛长征冲我扮着鬼脸。
“李安安,你的作业做好了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楚,没吭声。
“李安安,现在有人管着你,你以后要放乖一点,你现在是校长重点观察对象,别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被逐出师门,得不偿失。”
葛长征属于典型的没事找抽型。我咬咬牙,忍了。
“李安安,你还像个读书人吗,动不动就抽人,以为你是谁呀!”
“闭嘴。”我怒不可遏地看着葛长征,猛地搬开挡在面前的桌子。
葛长征一边躲闪,一边嘴里嚷:“李安安,你敢?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想杀人灭口么?我还没发表言论的自由了么?”
楚也在后面说:“李安安,葛长征说得对,你凭什么打人。你的作业做好了吗,做好就交上来。”
我没好气抓起作业本丢向楚。作业本落到楚附近的地上。
“李安安,请你捡起来。”
我正剑拔弩张,校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我立刻低身去把掉在地上的作业本捡起来放在楚的面前。回转身却见葛长征坐在课桌上摇头晃脑,嘴里念着:“李安安,有本事再脱一次裤子,再逞一回真英雄。欺软怕硬,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经满了,你不思悔改一定会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猛抬头,发现校长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张口结舌。
校长揪起葛长征的左耳朵,“你说你,高中三年,除了放屁、屙屎、偷红薯,你还会什么?”
包括楚在内,在座的所有男女同学都乐出声来。
校长训斥完葛长征,昂着脖子匆匆离开,像是在另一个地方又发生了重大的案件在等着他去处理。
我回味着校长诅咒葛长征的话,觉得这几个词儿用在葛长征身上再恰当不过,是他高中三年生动写照。“放屁、屙屎、偷红薯”,写在了葛长征人生字典的头版头条,再也抹不去了。恶有恶报,善有善终。苍天有眼。
葛长征被校长揪红了半边脸,正在那儿搓揉,朝楚看了一眼,自语:“老揪这一边,两只耳朵已经严重不对称了。一只大一小。”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葛长征。
我正在得意,听见楚在说:“李安安,六题,你都错了三题,你认真听讲了么。”
葛长征坐在座位上,疑惑地看了看楚,又很不服气将目光移向我。我也看着葛长征。
楚感觉到了我和葛长征之间的火药味,说:“葛长征,你也好好复习吧,别把时间都浪费了。”
“你还是管好李安安吧,这跟头他栽不起啊,他们老李家还指望他光耀门庭呢。”
有人接着葛长征的话说:“李安安同学,在大考前,去给祖宗们上炷香吧,金榜得中之日,他们脸上也无限荣光啊。”
这话或许是有道理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应该去拜见一下老祖宗们,尽管我并不认识他们,甚至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周教育每年在大考前都会隆重地去祭奠祖宗,头磕得砰砰响,男子汉应该战死沙场,绝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就算他再死一次,他这颗英雄的心也不会言败。
我经过楚的屋门,发现门前堆了一小堆烧过的纸,那纸香还在空气里弥漫。没想到啊,品学兼优的楚也需要祖宗的护佑,也担心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我瞅着那堆纸,蹲在地上。
“李安安。”楚突然从后面走进院,冲我叫了一声。
“快要大考了,老祖宗保佑大考得中头名状元。”我边说边朝自己家门前走去。
“李安安,你胡说什么呢?”
我心里说:虚伪,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假正经。
那天我妈也买了几叠纸放在门前烧,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李家祖宗回家看看你的孙子吧,他是你们李家一脉单传下来的唯一血脉,以后李家光宗耀祖全指望他了,你们也不希望他这辈子碌碌无为,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和对李家没有贡献的人。老祖宗们,回来吧,帮助孙子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北大清华……”我妈说这话也不掂量掂量,就我这块料,要是能杀入北大清华,全天下的老祖宗怎么看我老祖宗,那得使多少银子,贿赂多大的官员啊!
我妈甚至大言不惭搬出大唐盛世李氏家族,这能挨得着吗。
我一本正经地在那堆纸的前面磕了头,虽然没有周教育的惊天地泣鬼神,也绝不含糊。
柳三走过来,见我满脑门尘土,裂开嘴:“哟,李家大秀才这是要进京赶考啊。纸都烧了,祖宗一定会保佑你的,金榜题名,大考得中。”说完,见我不动,又说:“这就完了?接着磕啊,不下血本老祖宗怎么肯帮你。这阴间的官场可比阳间难打发多了,这纸钱准备的够么?怎么着也得捎去个百把亿吧,如今这瞑币贬值得厉害,不值钱了。那些恶鬼贪着呢,黑着呢,难打发。出手大方点……”
正这时,楚从巷子里朝我招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
楚的父母不在家,她是让我过去帮我复习功课。我有些迟疑。
“李安安,你为什么不学习?帮你复习功课是校长吩咐的。你是有基础的,你要打起精神来,迎头赶上去。”
我无动于衷,我很不情愿去楚的屋子。终于,我说:“谢谢,不需要。”
楚疑惑地看着我,知道这时候我是不会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