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烦的接过陆未晞的电话,我哥在那边喊,小妹啊,喂喂喂,你能听见吗?我是你哥!
我说,听见了,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太大触到免提键了,只听我哥继续狂喊道,哎,你先借你哥三百块钱应急,我和你嫂子都三天没吃饭了,快,我马上就要!卡号还是上回那个,你没删吧?喂?喂喂喂?
陆未晞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像无比崇拜中又透着百倍的迷茫,他半开的嘴角就像是在说,大姐,你简直开创了包养的新篇章啊,你这是要转账你妈给你的生活费去养活你的哥嫂吗?
我叹了口气,朝电话大喊,去你的!我没钱!拿我的生活费去养活那个小贱人,你们俩抱着抱着就死了算了!
我按掉电话就去包里翻银行卡,陆未晞脱口而出,怎么个情况?
我瞥了他一眼,把电话塞在他手里,去提款机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去看程雅,算上路费和西瓜钱,我已经没有整三百块了,于是我仰天骂了一句,FUCK!折返回来。
我又做了一件错事,我对陆未晞说,借我三百块钱吧,算上利息,我下个月还你。
陆未晞到提款机取了三百给我,我看着余额那么多零一个劲头晕,我想,到底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有实力,才有出轨的勇气啊。
我想,我现在欠了他的钱,先不要管他的破事了吧,不然他给我卖了增加他卡里的零头怎么办。
我拿了钱,说了句谢谢正要灰溜溜走掉,陆未晞一把拉住我说,现在我是债主了,你得听我的,不然利息我按次方算。
他说这些屁话的时候一副我和我妈强词夺理时的鬼样子,当初程雅说他幼稚我还不信,他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流氓兔啊!
我撇撇嘴说,那你要我干嘛?
陆未晞低下眼角,抿了抿嘴,试探的问我,今天上午你没遇见谁吧?
我想也不想就说,我知道你有双豹纹花破鞋,不过我对她没兴趣,但是你要是敢因为这个伤害程雅,我对她有的就不只是兴趣了。
我开始高谈阔论的教育他,程雅是个好姑娘,她为你复课一年,你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受了多少苦吗?这些虽然不是你的责任,但是,你忍心伤害她吗?我要是你啊,我稀罕程雅都来不及呢,你到底有没有性格啊,一个豹纹就把你搞昏了,这种情况当然要坚定你是有妇之夫的牢固立场了,总之你快点把那个豹纹花赶走,你要是善良懒得动手,你告诉我啊,我这个人,没什么人性道德的…
我还没说完,陆未晞低下头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歪着嘴在心里朝他狠狠‘呸’了一声,这个不要脸的贱男伤害我的姐妹不说,还影响哀家约会的好心情。
深夜,我兴致勃勃的和周靖邦聊q,他似乎有什么事回我很慢,但我还是在床上兴奋地翻来覆去,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傻笑,以致头顶的沈悠悠尖着嗓子吼我说,春天已经过了,你发哪门子情啊!别人还要睡觉呢,你激素过剩的话,去女寝门口对着月亮嚎去!
我强忍着想扒她的皮抽他的筋吃掉她的心脏的兽性说,对不起,影响您冬眠了。
我跟周靖邦说,你们寝室有你特讨厌的人吗?我这有疯狗一只,你什么时候需要我给你送过去。
周靖邦隔了一段时间说,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我愣愣的看着他灰色的怪盗基德头像,又一个劲的忧伤怅惘。我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属于我呢?什么时候,你才能在琐事中把我放在第一位呢?
第二天我就拖着陈琦跑去L大,我跟她说,虽然爱情指南书里面说了一堆恋爱的必要因素,但在我的字典里只有一条,就是经常出现在他眼前,等他把你当成吃饭睡觉那样的习惯,他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陈琦也跃跃欲试地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我迷成这个样子。
L大不像D大那么多羊肠小道,它有一条宽阔的马路连通南北大门,两面是规整的教学楼,我总觉得L大很小,因为在这条一览无遗的马路上,你一下子就能看到你要找的人。
或者说,你一下子就能撞到人。
我正在凝视前面五点钟方向的白衬衫牛仔裤是不是周靖邦的时候,迎面扑来一个像我家炒菜锅一样的黑书包,和我的脸撞了一个满怀。
我拧着鼻子刚要说,你长没长眼睛啊,我本来就是大饼子脸,撞平了你要给我隆鼻吗?谁知道对面那个更有理了,他转过身朝我大喊,我草,你长没长眼睛啊,这么宽的马路也能撞上!
他穿了一身绿球衣,个子高的不得了,把我的阳光都挡住了,我能清楚的看见他嶙峋的轮廓就像是一件出鞘的兵器,但他右眼上的一颗泪痣却及温和地化解了他脸上的刀光剑影。
他摸摸头说,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嘴里咕哝说,靠,包里是铅球吗,把哀家的鼻梁都撞没了。听他这么说,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鬼才见过你呢!起开!别档了老娘的光!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现在长的帅的脑袋里都埋雷了吗,我这么哼他还笑得出来。
不过,我很快就希望他继续挡在我眼前了,我拖着陈琦退到灌木丛旁边。我看到周靖邦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他们挎着胳膊,一个温润儒雅,一个标志妖娆,我抓着陈琦的手,觉得自己快哭了。
我听说过在爱情里没有绝对的对手,可我见到沈晏晴的第一秒,我就觉得我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障碍,而且是无法逾越那种。
她实在太漂亮了,她是那种丢进水里可以化身出水芙蓉,埋进土里足以闭月羞花。她穿着普通的白T牛仔,长发绑成一条马尾,左耳上有一枚精致的水钻耳钉。我突然想起一句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陈琦大叫了一声,她这一点真赶不上程雅,在这关键的时刻,能隐身的绝不暴露,结果陈琦大叫一声,梁雨熙,你干嘛,不就是看见你初恋情人了么,你这么激动干嘛!
本来周靖邦他们都要走过去了,被陈琦这么一喊都朝我这边看,我迎着周靖邦惊讶的目光,真恨不得把陈琦掐死自己再咬舌自尽。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构思了无数个版本的台词了,他肯定要问,梁雨熙,你怎么在这?我可以说,啊,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来你们学校逛逛。Pass!太无聊了。我也可以说,我想吃你们学校附近的那家肯德基了。Pass!太弱智!要不这么说,我同学非要来,我就带她来采风。Pass!我的同学她要配合才行啊,看她那副德行,不出卖我就不错了。实在不行,我就大喊一声,呀!UFO!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后悔我没有好好听语文课,不然我可以先背一段古文,缓和一下气氛,提高一下雅兴。
周靖邦走过来说,梁雨熙,你和同学来这逛啊?
唉,你叫我如何不爱他啊,我一个劲的点头,恨不得一溜烟跑掉。但是周靖邦又做了一件让我爱死他的事情,他放下他旁边女生的手臂说,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妹妹,沈晏晴。
陈琦这个傻子,呆呼呼的从嘴里冒出一句,啊,原来是妹妹啊,梁雨熙,这下你就不用担心啦!
我不得不马上提高音量糊弄过去,我说,啊,哈哈哈,我是梁雨熙,这是我室友陈琦。哎呀,你妹妹长得真漂亮啊,没化妆都这么好看,这是遗传的吧,我妈就没那么好的基因留给我。
我似乎说错什么了,周靖邦的脸色在一瞬间阴雨密布,他的嘴角像是被人强拉着,看不到一丝笑纹,还是沈晏晴笑着说,呵呵,也没什么啦。
她抚了一下她那海藻般的中分长发说,我一直都想要见见你呢,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吊诡的眼睛在蓝色眼影下熠熠闪光,到后来,她躲在周靖邦和王瀚霆身后,我因为满胸腔的消毒水味和剧烈的呕吐感而趴在厕所的石阶上干呕,到那时,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她真的是一直一直都想要见见我。
在沈晏晴的提醒下,周靖邦终于邀请我参加L大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我正两手交叠成祷告的拳型一个劲说好好我一定到的时候,陆未晞来电,趁着空档,陈琦也兴奋地喊了一句,有篝火晚会啊,热不热闹啊,算我一个。
我瞥了她一眼,心想,什么热闹你都凑啊,我到时候可没空管你,相反,我还怕你个傻子神出鬼没破坏了老娘的好事。我本来想提醒她,还有作业没写呢,你回去写作业,嫌少的话,把我的那份也承包了我也不介意的。
结果陆未晞的催命call响个不停,我拿起手机不耐烦地喊道,陆债主,您又找我干嘛?您是缺钱了还是缺钱了还是缺钱了?
谁知道陆未晞在电话那头也朝我喊,梁雨熙,你在哪?我好像看见你了。
我今天真应该看看黄历,再登陆qq看看我今日运势,太明显了,我今天就是携小人出行的日子。
我四下张望了一番,就在我拿着手机一个劲喊,哎哎哎,你离我远点,你别过来啊,看见我了也立正向后转齐步走啊。
我忙着找陆未晞,于是我就错过了沈晏晴怒火中烧的脸,和陈琦腼腆地望向周靖邦的表情。
我拄着下巴看着对面的陆未晞大口嚼着菠菜,他看着我一口都没动他给我点的韩式拌饭甩给我一句,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这顿不收你钱的。
我瞪着他一言不发,我没那快失忆,几小时前,就是这个有大力水手的身材和蜡笔小新的智商的混蛋把我扛出了L大。
陆未晞喝了口汤后抻了一个懒腰说,你可真沉,我这身高至少教你压低了两厘米。
我白了他一眼,我说,今天就三十号了,明天我妈已给我打钱我就还你,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陆未晞挑起一根眉毛说,我不在乎那俩钱,你不还也没事。
我往后座一靠,算了吧,我可害怕你再把我像你的压寨夫人那样扛走,还是在我最喜欢的人面前,我可受不了。
陆未晞随便问我,你喜欢周靖邦啊?
我点点头,你还真是相识遍天下啊。我灵机一动,说,陆未晞,你和周靖邦很熟吗?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啊?和他有关的什么都好啊?你说他会不会误会我们啊?
陆未晞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我吃饱了,走了。
我空着肚子跟在陆未晞身后,他这个混蛋,浪费了那么一大锅丰盛的韩式拌饭,我说我还没吃呢,他居然来了一句,让店员拿去喂狗好了。
我哥肯定是取到钱了,给我打了个电话殷切地问我吃没吃饭,我没好气地回他,吃个屁,明天就过来给你小妹收尸吧。
我哥在电话那头说,小妹,你哥这些忙都不会白让你帮的,我有一高中同学,最近联系上了,他正好在你那边上学,我告诉他替我照顾你。
我撇撇嘴说,你还真会找关系,你告诉那人,他不用照顾我,他要是每个月定期给你汇钱,我就给他供起来每天给他烧香!
我哥笑嘻嘻的说,好了不跟你唠了,我电话要欠费了,我那同学叫王瀚霆,一会我把他qq发给你,我不在你有什么事就找他哈。
挂了电话,我长长叹了口气。
陆未晞突然停下来问我,哎,你为什么给你哥嫂汇钱啊?
我刚在趁着陆未晞狂吃的时候,喝了一口他点的啤酒,现在有些晕乎乎的,我说,因为他是我哥呗,我这辈子就像是欠了他的,三天两头不是汇钱就是找我拿钱,要不是因为我小姨从小照顾我,我才不会管他和那个外人呢。
我抬起头,任阳光在脸上流泻,微风拂过,满眼都有一种潺湲的暖流,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被人需要是种多幸福的感觉吗?
我看着地面,往事就像晨练的老人家拿着粗重的毛笔蘸水在地面上将字字句句相连书写出来一样,我说,我从小就被我妈管着,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我的一切都被我妈妈和舅舅安排好了,我走每一步都需要他们为我出谋划策,好像我是个植物人,而他们就是我维系生命的氧气筒。他们觉得他们给了我全部的爱,可是我并不幸福,相反,我哥哥,看起来像是我的负担,但是每次我为他做一些事情,我都觉得我这个人活着是那么那么有价值。我帮他,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我是个太自私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些话给陆未晞听,但那一刻他看着我,听着我讲这些无人倾诉的心事,好像他的目光深入我深邃的灵魂,并深深地理解了我。
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走过来轻轻抱住我,他的鼻息在我的发丝间萦绕,变成最温暖的阳光。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过了多长时间,直到他开口问我,饿不饿啊,我带你吃饭去。
L大的篝火晚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礼花在电信蓝颜色的天空中绽放又消失,一下子映照的每一张脸都是鲜活的,涌动着喧闹的色彩。那些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脸孔,经常在未来的无数年月中争先恐后地涌现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好像整座城市都在雀跃,似乎时间永远定格在了礼花升天,四下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的那一瞬间,蠢蠢欲动的欣喜和兴奋是这世上的唯一语言。
我坐在周靖邦班级的烤肉单元里,一边找机会拯救被女生围困的他,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陈琦下午跑去哪里鬼混了。陈琦说她和沈晏晴一起去了台球厅的时候,一块烤肉卡在我的喉咙里,我站起来到处找水,随便抓起桌子上的一瓶雪碧就往嘴里灌。
突然一声暴躁的男声响起,草,老子的水也敢喝,你他妈是不是想和我间接打啵啊?
我背对着那个声音立刻石化,我想要是程雅在的话她一定会恶狠狠的回他,草,你喊屁啊,老娘和你daddy做爱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是哪头猪肚子里的胚胎呢!
我下午给程雅打电话叫她火速赶来参加L大篝火晚会,她死活不肯动弹,但是当我告诉她陆未晞也在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老娘不在,不许动筷!
我望着天空绽开的粉红色礼花说,程雅,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