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怔愣的想着,没留神有人从里间走出来,静静立于她身边。
  陆瑶回过神来,见有一双鞋出现在她赤着的脚边,她抬起头,竟看到贵妃现在她身边,垂头望着她。
  贵妃托着肚子,小心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对她道,“我还以为公主是值得托付的人,不想真正遭遇了事情,公主也会脆弱的如我一般。”
  陆瑶愣愣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贵妃继续道,“哪有人会傻到同自己怄气的,”她指了指那双鹿皮小靴,又将鼻瓶从地上拿起来,拿掉瓶塞,在手中倒出几粒来,一粒放进自己口中,另一粒送到她眼前,“不冷么?若是不吃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我相信公主并不是这点道理都不懂的人。”
  陆瑶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她道,“你有孕在身,也敢随便吃药?”
  贵妃笑道,“我和皇儿的命都是你们救的,怎么能对你们有半点怀疑,若是生命中只剩下怀疑和欺骗,我又该怎样去教育我的孩儿。”
  陆瑶眨眨眼,她的确不该怀疑温淮,她知道温淮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只是她却是久久不能释怀。
  见她将药丸吞下,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将鹿皮小靴拿过来,作势要为她换上。
  陆瑶忙将她拦了下来,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还有孕在身,莫要在地上受凉了。”
  她迅速将鞋穿上,而后小心的将贵妃搀扶起来,也不在冰冷的院落中久待,两人去了里屋,又燃了炉火,看着火光在眼前闪闪烁烁,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陆瑶抱了抱手臂,随即要方向,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回暖,身上的每一寸细胞又再度活了起来。
  “你怎么样?”她问道,而后去耳室拿了见披风出来帮她裹好。
  贵妃摇摇头,“你不必这么大惊小怪,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爽朗的地方。”
  只是怀孕之事非同小可,陆瑶不敢怠慢,将披风吸引的为她系好。
  问道,“天气这般冷,你怎么不再寝宫里带着,反而还跑了出来。”
  贵妃望着她道,“是温神医让我到这里来的,他知道你一定不想见到他,也听不进他的话。”而自己有孕在身,说出的话陆瑶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陆瑶系披风的手指突然一僵,而后唇边挂了一丝苦笑,再度将披风系紧。
  贵妃又道,“我觉得温神医对你很是在乎,你们之间会否是存了什么误会?”
  陆瑶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在乎我?”她问道,而后将手放在脸上,笑道,“医者父母心,只怕误会的是娘娘。”
  贵妃也笑了,“神医医我的时候,可没讲什么医者父母心。”
  她记得这几个托神医为自己调养身体,神医可是一味地皱着眉头,嘴上也没有好气,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她是否承受的了。
  有几次她接受不了自己有滑胎的危险,伸手打碎了调理身体得药汤,神医竟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可没有向今天这般,被陆瑶用尽力气暴打一通后,还能柔着声音问她冷不冷,被歇斯底里的赶出去后,还能依旧面不改色的嘱咐她将鞋穿好。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偏偏两个局中人却不知情。
  只是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陆瑶不愿,她也不会将他们强行扭在一起。
  见陆瑶没说话,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她又问道,“公主这般气恼,是在气神医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告诉你么?”
  陆瑶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又道,“可是据我所知,神医应该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况且……”她倒了杯热茶,给陆瑶推了过去,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前神医费尽心机的将公主从宫中带出去,似乎就做了久住的打算,不知是否和这件事有关。”
  见陆瑶的眼睛望了过来,她歉意的笑笑,“突然来个神医要帮我调理身体,若是不调查一番,我放心不下。”
  陆瑶点点头,想起温淮的确是想要将她一直留在山上,若不是自己几次三番的往外跑,还对他说那番话,也许自己今日还在山上同他一起研究那些草药。
  再想到那日温淮却是想拦住她,她她只顾着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利用了许卫谦。
  和曾经的武状元缠斗到一起,温淮的确没有机会追上她。
  这样想来,好似最终造成这般,都是自己自作主张的结果。
  陆瑶沉默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贵妃见她面上露出难过个愧疚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做了很久,一直到肚子再也忍不住,咕噜噜的叫嚣起来。
  她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肚子,轻笑道,“最近我不知怎的,吃的特别多,还很容易饿。”
  现在并不是用膳的时间,而且静心殿中也没有任何宫女太监,陆瑶将她带到附近的梨姗院,而后吩咐小涵去通知御膳房备好饭菜。
  不多时,御膳房便差人送来了饭菜,陆瑶想了想,吩咐小涵去给温淮送些过去。
  小涵眨眨眼,回道,“神医现在不在宫中。”她亲眼看到他偷偷翻过宫墙,从宫中出去了。
  陆瑶愣了愣,不知道自己气急败坏的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他会怎样想。
  贵妃握了握她的手,“又何必心急,既然神医对你永远带着一颗父母心,便不会恼你,用膳吧。”
  陆瑶点点头,贵妃让她布好饭菜,她感激的望了她一眼,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亦是很久没有进食,此时饭菜下了肚,才意识到腹中已经是空空如也,这时有东西进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用完膳后,她吩咐小涵将贵妃送回寝宫中。
  自己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走到相姝的房间往里面望了一眼,见相姝仍旧在床上睡着,有宫女候在门外。
  她问道,“她睡了多久了?”
  宫女回道,“快一天了,早上时奴婢去唤她,相姑娘说她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让奴婢不要叫她。”
  陆瑶点点头,嘱咐道,“在柴房用小火给她温一些饭菜,以备她醒了以后喊饿。”
  宫女点点头,陆瑶又隔着围幔看了相姝一眼,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多少同她产生隔阂,可是却没有。
  她知道唐胥若是想要办成什么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没有相姝,也一定会有别的什么让她不得已用自己作为交换。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正要将思绪整理清楚,突然听到下人传唤,说张将军求见。
  陆瑶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是哪个张将军?”
  来通报的人正是黄雀,见陆瑶一派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愣愣的问来人是哪个张将军,知她一定有什么心事,不再做那些繁复的虚礼,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张昭成张将军。”
  陆瑶又是一愣,除了早朝的时间和另有要事,张昭成是决计不会随意进宫的,她招招手,“快让他进来。”
  张昭成匆匆忙忙走进来,四下望了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瑶看了黄雀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待黄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张昭成才舒了口气,从袖袋中抽出一张纸,给她递了过去。
  陆瑶将卷成一卷的纸放在案几上慢慢展开,竟看到了一副自己的画像,下面还写着悬赏的字样。
  她惊讶的张了张嘴,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画在悬赏的告示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忍不住问道。
  张昭成叹了口气,“将军府的老管家无意间将我爹的腰牌遗失了。”
  腰牌?
  “那不是可以调动三军兵马的调兵符么?”
  见他点了点头,陆瑶又奇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两句话自然是说不完的,张昭成只得一点一点的告知于她。
  那日清早,张恪见自己的腰牌上落了灰,细心的用布擦拭后才发现那并不是灰,而是令牌上会自然生长的污渍。
  这令牌是很重要的东西,怎能白白让它蒙尘,而整个将军府中他最信得过的便是老管家,因此将他叫过来,让他把腰牌送去清洗。
  老管家中途经过了药店,想起张昭成的伤,便进去给他抓了几副药,正巧遇到了陆瑶,便同她攀谈了几句。
  而当他到达清洗的地方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发现腰牌不见了,这腰牌可不似普通的令牌,它的意义重大,非同小可。
  左右找不见它的踪影,老管家只好去报了官,而官府思前想后,认为陆瑶和药店老板的嫌疑最大。
  他们派出捕头去将两人请来问话,结果只来了老板一个人,陆瑶深处宫中又怎会出宫来,或是被他们寻到。
  而他们再排除了要店老板嫌疑后将全部的怀疑都放在这个迟迟不肯露面的陆瑶身上。
  尽管老管家跟他们解释说陆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决定权却不落在他的手机,况且现在所有的证据的确都指向陆瑶。
  而她恰好在药店拍了老管家,还同他交谈了好久,此刻又是不见人影,难免有种畏罪潜逃的嫌疑。
  老管家是百口莫辩,只得随着他们去对着画家凭记忆描述出陆瑶的长相,将她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