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
屠涯低头向她的方向望了望,果然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上已经很明显的露出疲态。
他心中了然,知道陆瑶必定是昨夜一夜都没合眼,再加上这几日一直在梨珊院中照顾奄奄一息的温淮,定然也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只觉得采集日不见,她的下巴变又削尖了一些,再这样下去自然不好,她本就瘦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屠涯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体从怀中扶起来,在她耳边道,“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些后见陆瑶仍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中的疲态更甚,他原本应是该走的,只是末了他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一句,“温淮的事情你不要再想了,尽人事听天命,既然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能付出的努力也已经做过了,自能求个问心无愧,接下来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陆瑶伸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好像因他的这番话而更显疲惫。
屠涯终究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又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见陆瑶终于点了点头,她将自己长长的青丝放下来,做出要更衣的动作,他便不好再看。
转身走到门边,正要伸手将门推开,而后又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推开窗从窗户外翻走了。
陆瑶怔怔的望着他翻窗的动作,恍恍惚惚中觉得这动作分外眼熟。
只是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陆瑶轻轻道,“进来吧。”
只听得吱嘎一声,门开了,小涵和相姝出现在门外。
相姝见陆瑶披散着头发,手上还拉着胸前的襟带,衣服要睡觉的模样,下意识的道,“你这是彻夜未眠,现在要休息了么?”
陆瑶淡漠的将衣服拉好,又随手挑起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马尾。
她的确是彻夜未眠,只是她此时此刻却不能睡过去,温淮的时间已经紧张到要以秒计,她哪里还能奢侈的享受睡觉的时间。
她招招手,“都进来,”又对小涵道,“取些纸笔来。”
小涵忙按照她的意思去外间拿纸笔,相姝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望着她眼睛肿的血丝和苍白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道,“你昨夜没有睡对不对,你去做什么了?”
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昨夜她大闹皇后寝宫和今日清晨华坼的事情。
陆瑶深吸一口气,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的表情因为缺乏睡眠而有些呆滞,却仍是将她所经历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相姝。
小涵在她讲到一半的时候进来了,陆瑶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停止下来,而是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她不似在讲故事,而是更像一台影碟机将她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还原出来,但那毕竟是在她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她无法做到面无表情。
只见她在说到华坼的死的时候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起初还是微微的,而后那颤抖竟然愈演愈烈,到了后来,几乎到了停不下来的地步。
小涵已经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陆瑶,不知道为何自家小姐会经历这么多,这么多艰难和难过的事情,还有……还有温淮,她只道温淮顶着神医的帽子,表面光鲜,却不知道现在尚且还在床上昏迷未醒,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个难题,竟然又要面对自己的师父为了救他而死,尸体要在城门上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这件事。
他们都是小涵喜欢的人,却都经历了如此困难和难过之事,而小涵除了能抱紧她,能照顾他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也是越滚越多,越滚越多,濡湿了陆瑶的衣服,陆瑶却不自知。
相姝心中也是不是滋味,只是她却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温淮的时间毕竟有限,他们要做的是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给他争取到哪怕是一线希望。
陆瑶很快的振作过来,拍了拍小涵的后背对她少做安慰,而后离开小涵的怀抱。
她将宣纸在桌上摊开,相姝见状立马开始研磨。
陆瑶用笔在纸上写了十数个俞皇可能会将幽玉藏好的地方。
这些地方都是只有一个特点,就是看似明显,却十分不起眼,十分容易被人遗忘。
而她们现在所剩的时间显然不够将每一处地方都搜索一遍,陆瑶对着那十几处地方有些犯难,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涵便在这时,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对了,若是皇上将幽玉贴身保管,那……”
只是一句话,让陆瑶刚刚被振奋起来的情绪一瞬间又跌入低谷。
是啊,若是俞皇将幽玉贴身保管,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将幽玉盗出的。
她望着面前的纸张和纸上所画的一系列记号,只觉的先前的努力已经尽数白费,她又浪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心情很是急躁,抓起桌上的纸张将它揉成一团,狠狠向地上掷去。
相姝望着她更加苍白的脸色和面上越来越明显的疲态,有些于心不忍,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道,“你先去床上小睡片刻,这些地方我们看看能不能买通人去走一走,说不定真的在这些地方呢?”
陆瑶却是近乎绝望的摇了摇头,如果她是俞皇,幽玉是对俞国如此重要之物,又已经是被盗一次,贴身保管的确是最佳的方式,毕竟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直接从俞皇身上盗取宝物,那就不能被称之为盗取,而是明目张胆的行刺和明抢。
且不说俞皇身边究竟是有多少武功高强的影卫在随身保护他的安全,就是明目张胆的抢他身上的意见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也足够她杀人问罪了。
陆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样一来她们岂不是一点机会和胜算都没有了。
不,她不甘心。
她为这件事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她不能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再者说,温淮一定是一个将来能够为俞国做出很大的贡献的人,也许他所做出的贡献甚至能超过幽玉本身。
他怎么能输在一个小小的鸱吻上。
不仅她不甘心,他应是也不能甘心。
相姝见她摇头,眼中的血丝已经密密麻麻的充斥了整个眼眶。
她只得和小涵对视一眼,决定采取强硬的态度,走上去作势便要扒她的衣服,”不成,你必须要先睡一觉,我们现在只有你这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你的状态不好,我们的胜算岂不是会降低,你以为我们还有多少机会?”
她的语气里是平时少有的严厉,陆瑶被她说的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仍是摇了摇头,“还是不成,我们就是因为没有多少时间了,多一个人是一个人,若是想救温淮便必须要快些将幽玉盗出。”
“你一个人能起多大的作用?”相姝挤出一抹嘲讽的笑,索性也没有几个地方,我们不过是在赌,若是幽玉真的被放在俞皇身上,便是你在场我们也是没有机会,但若是幽玉被放在……“她指了指地方被揉乱的一团,“若是被放在这里,只消我们便可以找到它并将它带出,你也不需自恃过高……”
陆瑶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现在的感觉的确是十分不好,脑袋沉甸甸的不说,眉心也是疼的让人难以忍受,她知道这是睡眠不足带来的后遗症。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用感激的眼神望了相姝一眼,轻轻道,“谢谢……”
相姝也是一愣,随即笑道,“有什么关系,我知道若是今天换了我在这里,你也一定会这样做。”
陆瑶只觉的庆幸,她不是白白的在这世上走了一遭,至少她收获了很棒的友情。
相姝望了望天色,正色道,“好了,你快去休息,我们也该快些去安排了,再拖上些时候,只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陆瑶点点头,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将衣袍上的襟带拉开,将外袍脱下,头发也散了下来。
相姝和小涵看到这一幕,这才安心的转过身去。
而就在陆瑶拖好衣服将要将冬靴脱下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靴子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那大小和感觉……
“等一下!”她下意识的出声叫住她们,一股脑将靴子整个脱下来,见里面果然有一个东西。
通体黝黑,上面是水润润的颜色,阳光落在它身上,它的周身开始反射出水潾潾的波光,像是幽静的湖面上漾开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
这是?!
幽玉!!!!
相姝和小涵闻声停了下来,走到陆瑶身边,她们并没有见过幽玉,因此见陆瑶的反应是觉得奇怪。
只见陆瑶眼睛瞪的溜圆,眼中睡意全无。
这真的是幽玉,是真的幽玉,真的……是幽玉。
可是为何幽玉会出现在她的鞋里。
那么俞皇拿到的那个又是什么?
难道说幽玉一共有两个?不,她摇摇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若是她手里的这个是货真价实的真正的幽玉,那么俞皇手中的那个又是出自什么地方么,幽玉不似一般的玉石,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仿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