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定在原地,等着她的指示,陆瑶却整个人都险些要陷进这个消息里面,迟迟没有说什么。
  好半天她回过神来,对卓雅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卓雅有些忧心的望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乱了方寸。
  她却对着空气扬唇一笑,喃喃道,“竟这么快便要再见面。”
  若是再见到出卖和背叛自己的旧情人,她会怎么做?
  下面以为,倘若小姐还是以前那个小姐,此刻应该缩在梨珊院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并借故不去参加晚宴。
  但陆瑶毕竟是陆瑶,俞国皇宫说到底是她的地盘,他们就算野心再大,现在也不过是个外人,何必要惧怕他们?
  更何况屠涯隐瞒她在先,背叛她在后,她何必要忧心用何种面目去面对他,做好自己便好,敌不动我不动,更何况应该有如此忧虑的人也不该是她。
  陆瑶找小涵同她一起去别院拜访使臣时,小涵兼职惊讶的合不拢嘴,连问了好几句,“你是小姐么?”
  她笑了笑,道,“你就当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姐已经消失了吧。”
  小涵想了想,觉得现在的小姐才像是,或者说是应该是俞国公主本来的样子。
  陆瑶见她久久不语,回头望去看到她眸光闪动的样子,有些诧异道,“怎么?”
  小涵摇摇头,眼睛里或有惊喜。“小姐,真要去么?”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陆瑶摆摆手,换上她甚不喜欢的正装,提了裙摆便向别院的方向的走去。
  本想着以东道主的身份给他们丢下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哪知道气冲冲到了别选,并没有想象中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甚至连半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唐胥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子上喝茶。
  他一个王爷,竟坐在茶桌上,翘起二郎腿,看起来和翻天寨的贼寇并无区别。
  见陆瑶正在房间中搜寻着什么,他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公主怎么有雅兴光临寒舍?”
  寒舍?
  这是她俞国的宫殿,他区区两个字,就让她捕捉到了许多领她不满的意味。
  “王爷可是在说我俞国怠慢不周,未给王爷舒适的寝殿?”
  唐胥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公主此言差矣,本王只是表达公主亲自探问拜访的欣喜。”
  陆瑶眯起眼,觉得他所用的字眼听起来甚是突兀。
  他只消再说一句“公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她一定冲上去对他拳脚相向。
  可唐胥似乎深谙其道,耸了耸肩,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
  惹得陆瑶满腔的火气没处发泄,凉嗖嗖的望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之前他应下来的那三件事,“之前你说,再见到我时,便答应我三件事…”眼光扫了扫他脸上的表情,“堂堂王爷,该不会要赖账吧?”
  他交叠了手臂,“你说。”
  “第一件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门外道,“带着你的和亲队伍滚出俞国。”
  之前的口角中积攒的火气,通通借着这句话发泄出来,语气中夹杂着一国公主的威严。
  唐胥却摇头道,“不成不成,你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当初既不是我一人决定的,自然也不能因我单方面的说辞而收回。”
  这人油的很,陆瑶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对着他大打出手,她穿着层层厚重的正装,行动起来自是受限。
  一记拳头硬生生的对着他胸口砸去。
  她得意的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小恶魔般的笑容。若是唐胥敢对她动一动手指,她便立马到俞皇那里告上一状,即便不能阻止和亲,她亦不想让他们在俞宫里过得舒服。
  而若是唐胥不想多生事端,便要硬生生挨住这用了不少气力的一拳。
  怎知看到她笑,唐胥竟也挤出一个更加诡谲的笑容,他既不选择前者,亦不选择后者,而是突然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臂,在半空中做了缓冲,最后那只剩了三成力道的拳头轻飘飘的砸在他的胸膛。
  而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茶桌上,一手还握着桌上的茶杯。
  将她的拳头放下,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故作委屈道,“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王再怎么挣扎也不过白费力气,不如老老实实的受着,虽是苦了点,但也免了一些有心之人挑起的事端。”
  她气得牙痒,又不能真的将他怎样。毕竟是在俞国的皇宫里,看似是她的地盘,行动受限的却也是她。
  唐胥继续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看了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可是来见情郎的?”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心中荡起了一圈一圈涟漪,那涟漪被加速和放大,渐渐演化成了巨大的漩涡,中心的空洞让她觉得有些空落。
  她面上却佯装镇定,一记白眼丢了过去,“你们做的好事,早晚会付出代价。”
  他却不以为意,“人家堂堂王爷,怎会怕你那些威胁恐吓?”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那“王爷”两字突兀的冲撞进她的耳膜,让她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屠涯不是姜国人么,魏皇怎会让一个异国人坐上王爷的位置?
  唐胥等的便是她来问,恰好印证了他心中所想,“怎么,你不知道?他可是我魏国第一位异姓王爷,在魏国那可是风光盛极一时,连我这个嫡亲的王爷都比不上呢。”
  陆瑶眨眨眼,将这个难以消化的消息消化掉,故作无谓的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胥轻轻一笑,指着一个方向道,“不知公主可有雅兴一观我魏国的工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圣旨置于案台的支架上,那应是俞魏两国共结姻亲的圣旨。
  她冷哼一声,将脑袋偏过去,魏国的东西她避之尚且不及,哪里提的起半点兴趣。
  “小涵,我们走。”跺了跺脚,她气冲冲的出了别院。
  唐胥同一时间从茶桌上跃下,自言自语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他将圣旨展开,像是欣赏一幅名山大川的画作一般,饶有兴味的欣赏起来。
  小涵随她走出数步,见陆瑶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她隐隐觉得奇怪,小姐雄赳赳的闯进别院,必是想要挑起一番事端,可眼下无论怎么看,都是小姐吃了哑巴亏。不知小姐怎会如此便善罢甘休。
  陆瑶突然滞住脚步,肩头不受控制的抽动着,随即她仰起头,大笑出声。
  小涵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余光瞥见宫内的巡逻守卫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陆瑶突然惊讶的“啊”的一声,随即大声叫道,“我的腰牌呢,我的腰牌怎么不见了?”
  小涵想了想,随即会意,想不到小姐竟利用去别院那么短的时间给魏国使臣下了套。
  她这一惊一乍的闹出动静,巡逻的守卫们哪能注意不到,为首的侍卫统领许卫谦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个礼,而后询问道,“殿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陆瑶立马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的腰牌不见了!”
  她向小涵使着眼色,让小涵去做进一步的说明,她并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谁,恐会穿帮,这件事便不得不不了了之。
  小涵也向他行了一礼,“许大人,是这样,方才公主走过很多地方,将将从别院出来,便发现腰牌不见了。”
  许卫谦约摸二十七八岁,一脸忠厚正气的样子,听到这话后皱了皱眉头,“敢问公主还去过什么地方?”
  别院里是魏国的使臣,它自然不能在一切都没有确定下来便贸然闯进去质问或是怀疑什么。
  陆瑶自然是知道这一点,这也的确在她的算计之内,到时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还是寻不到腰牌时,才是最精彩的片段。
  她内心一片平静,面上缺表现的甚是慌乱,看看许卫谦,再看看身后地别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许卫谦明明看出她意有所指,却不得不装作浑然不知,作揖道,“臣必当竭尽全力,定能帮公主找到腰牌。”
  说完,他向小涵问道,“不知今日公主都去过哪里?”
  小涵想了想,道,“从梨珊院出来,去了静心殿看望太后,以后到书斋听嬷嬷讲魏国的礼仪,最后去了魏国使臣的别院。”
  许卫谦将这几个地方记下来,吩咐人沿途去找寻,又作揖道,“殿下这边请。”手臂伸向书斋的方向。
  陆瑶眨眨眼,心道这个许大人做事情倒是缜密,做这宫中的侍卫统领岂不是有些屈才?
  一路上,陆瑶压低声音问小涵,“这个许大人叫什么,什么来历?”
  小涵道,“许大人名许卫谦,是前几年的武状元,人品武功都很好,奈何上面有张恪大将军和张昭成将军压着,一直没有机会到战场上一展拳脚。”
  陆瑶望着他直挺挺的高大背影,觉得这人未免太过老实,难道不知道机会是自己把握和争取的么?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点一点这个曾经的武状元。
  一群人先是寻到了书斋,侍卫们东翻西找,将她去过的没去过的地方通通找寻了一番,遇过的没遇过的人通通排查和盘问了几遍,只差没将整片地面掀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