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经常做这件事一般,石子听话的落在地上,复又弹起,刚好挡住小蛇向前爬行的道路。动物哪里有人这一般的思想,眼见着此路不通,便下意识的寻了另一条路,弯弯曲曲的向贵妃所在的方向爬去。
  方才被浸在小罐里,罐子里面装了水,随着它的蠕动蛇尾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细长的水痕,陆瑶看上去都有些恶心,更不要说贵妃一个将将怀上孩子的孕妇了。
  只见那蛇像是蠕动的恶心蠕虫一般缓慢的朝着贵妃的脚边蜿蜒而去,而贵妃尚不知情的闭目养神,目光闲闲的向着身下扫去,眼见着那蛇便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一旁的小宫女已经看到这条小蛇,嘴巴张的老大,身体的惊恐的颤抖起来,她刚要惊叫出声,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黏糊在她脑后的视线,下意识的回过头,竟看到陆瑶望她的眼神,坚定中带着一股子警告。
  她认识陆瑶,在她浩浩荡荡地从外面被接回京城,站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的时候,她正巧跟在贵妃身后从朝堂的大门处偷偷张望,还以为这个公主敢直接面对皇后一党,也不惧皇后的余威,她们以为她回来以后她们在后宫的日子能好过和清闲一点,没想到公主并未打算掺和后宫琐事,原以为同她就这样没有再度相见的机会了,不想在这里又碰到了她。
  陆瑶用坚定的眸子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贵妃娘娘将将怀孕,胎儿还不算稳定,自然不能受到惊吓,而若是她大叫出声,贵妃娘娘不仅会被吓到,眼光还会因为慌乱而下意识的后扫,若是在看到这条恶心的小蛇……她几乎不能想象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此刻见陆瑶的样子,她突然对她生出一股子莫名的信任,谁都知道这宫中分为公主和皇后两党,公主和皇后表面上一派和气,实则是站在对立面上,只是以前公主的力量单薄,一个人无法和皇后一党相抗衡,可现在毕竟不同往常,那日在朝堂之上,她分明看到老丞相和武将军对她青睐有加,也许她真的是一个靠得住的靠山。
  她望着陆瑶亮澄澄的眸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陆瑶眯起眼睛,再度瞄准了那条小蛇,这次她不在虚力,而是精准的扣动了扳机。只听得“嗖嗖”两声,两只精巧的小弓箭自袖中射出,声音极其细微,不仔细辨认几乎辨认不到,一只箭蛇向蛇尾,那蛇似乎早有惊觉,像是逃命一般迅速向前方窜去,避过了那只扑来的箭矢。
  箭矢凭着射出的力道射进了地里,掀起了小范围的埃尘。
  可怜那条小蛇自以为避过了攻击,竟没料到还有另一只箭矢见随其后,只听得一阵箭头刺穿身体的声音,小蛇被钉在了地面上,渐渐殷出鲜红的血液,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它根本来不及跑进贵妃的视线中。
  禾月见是这样的结果,向后方望去,,眼神中带着愤恨,刚好撞进李瑶眯起的瞳仁中,她愣了愣,望着陆瑶半晌没有说话。
  陆瑶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会意,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贵妃,搀着她避开小蛇的尸体,在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便带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禾月望着她们的背影紧咬下唇,若是逃过了这一次,小宫女有了警觉,下次再想下手不就是难上加难。
  她望望陆瑶,眼里有明显的恨意,奈何却不能表现出来。
  陆瑶将小弓弩重新用阔袖掩好,下巴轻抬,摆出一副公主的姿态,不满的望向她道,“禾月,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居然不行礼?!”
  她都这么说了,禾月当然不敢当面忤逆她,不情不愿的走过去行了一礼,却不见陆瑶喊什么平身,她俯着身体,后背和大腿简直要累酸,余光见四周没有人,便自作主张立起身来。
  好在陆瑶只是望着她,并未就这件事情大费文章。
  禾月咬咬下唇,对她道,“禾月要提醒公主一句,这后宫的事情可不是公主能够掺和的,毕竟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执掌着后宫事务。”
  陆瑶提了提唇角,指着那蜷缩的小蛇的尸体,幽幽道,“这就是那些所谓的后宫事务?”难怪俞皇在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原来子嗣都被她们害了去。
  禾月无所谓的瞥了瞥唇角,“有些事情公主就算看到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间不求无事,但求相安,毕竟公主也不想正在同皇后娘娘为敌不是么?”
  陆瑶点点下巴,似乎是在考虑她的提议。
  禾月见她似乎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还以为是寻到了门道,继续道,“不管怎样,娘娘才是这后宫的主人,又是公主的生母,公主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娘娘的,何不干脆同她和解,日后彼此也能痛快些。”
  陆瑶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向在看失心疯的病人一般望着她,末了陆瑶摆摆手,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出去,什么都没有表示,也什么都没有留下,让禾月不明就里,只得呆呆的站在门口,像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日,合约没忍住将这件事给皇后说道片刻,皇后自然是不信,陆瑶岂是如此容易善摆甘休之人,她这时候痛快的离开,一定是因为后面还有什么晴天霹雳在等待着自己。
  果然,她的预感半点做不了假。
  陆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道坤宁宫,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份圣旨,大致是说后宫中琐事太多,事务繁忙,体念皇后一个人无法胜任,便派了陆瑶来辅助皇后的工作,虽说是辅助,可他踢给陆瑶的令牌却足以和皇后平起平坐,基本上是一块相互制约和压制的令牌。
  也不知陆瑶对俞皇说了什么,俞皇竟给了她如此大的权力。
  皇后表面上一派和气,一面笑眯眯的道,“如此我便可以讨个清闲,瑶儿还真是有心了。”一面将令牌还给她。
  陆瑶看出她体内淤积了一团火气,继续笑眯眯的雪上加霜,“父皇原本的意思是,瑶儿将将开始管理后宫事务,定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因此让瑶儿有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时都是先问问母后的意见,但瑶儿想着母后事务繁多,又有许多要紧的事情等着母后去做,自然不能就这般将时间都浪费在指点瑶儿上,但主动朝父皇要了这块令牌。”
  皇后听了她的话笑容僵在嘴边,她这哪里是在帮她排忧解难,这分明就是在邀功!
  奈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如何可以这么说,只得道,“瑶儿多虑了,母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非做不可。”
  陆瑶等的就是这句话,挤挤眼睛道,“母后当然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眼见着贵妃都有喜了,难道母后不想努努力,为父皇再添一个小皇子麽?”
  又是一语双关,一面提醒了她自己有能力干涉她想要做的事,另一方面则是提醒她自己并没有忘记那日她同那个陌生男子的幽会。
  皇后愣了愣,不知道陆瑶怎么突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周遭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很是压抑和奇怪,皇后四下望望,对禾月道,“去御膳房问问,我要给贵妃送去的鲍鱼汤做好没有?”
  陆瑶当然知道这是她在对自己下逐客令,而自己已经将想要传达的事情传达完毕,便随了她的意,起身告辞,带了浩浩荡荡的人马走了出去。
  第二日,陆瑶在梨珊院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去把鹿苑收拾出来给温淮住,那里比较空旷,树木也少,观看星星也轻松许多。”而且最关键的是,那里离梨珊院很近,她想要去寻温淮时,不必绕老远的路去那个荒无人烟的废弃小屋。
  余慧怔了怔,有些犹豫的道,“公主,那地方……”他又想了想,停顿了片刻,“那不是皇上专门为皇后搭建的院子么?”
  陆瑶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茬,但想来想去,反正已经和皇后撕破脸,索性就破罐破摔,因为直觉告诉她,就算她不做什么,皇后那边也不可能会不作为。
  果然,这个想法将将成形,便见有宫人一溜烟急匆匆跑来,凑在她耳边道,“公主,不好了,外面的宫女们吵起来了,说是被拖欠了月钱,要闹到皇上那里去评理呢。”
  陆瑶撇了撇嘴,什么闹到皇上那里,还不是做给她看的,她将将一插手管这后宫中的事物便出现这些事情,不是皇后指使的,还能有谁有这样的胆子和动机。
  她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优哉游哉的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对余慧道,“知会下去,鹿苑我要定了,差人腾出来便是,若是皇后的人阻挠,就要她们直接来找我。”
  这件事既然是皇后不仁在先,那么她再占鹿苑也没什么可以说道的。
  毕竟传出去,最让人面上无光的可不是她。
  见余慧应了声出去了,她这才转过身来对那位宫人道,“走,我们出去看看,看她们究竟能闹成哪般。”
  宫人忙到前面去带路,陆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和解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