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但即使再可笑,它也是事实,不容否认。她甚至都无法恨他。简瞳甚至有些鄙视这样心软的自己。这样犹豫不决,这样心软心疼,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犯大错的。
她心中明白,只要自己同意,即使再困难,他们还是可以走下去的。只是,她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不容许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每次她都想狠下心来,只是每次一看到他,每次看到他眼里的痛苦,所有的所有都不见了,只剩下心痛。
南淮谨出现时,简瞳正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他微微皱眉,冷淡道:“又被抢劫了?”
简瞳蓦地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竟然还靠在门口,发呆了好久,忽然感到十分窘迫。
“你怎么来了。”
“简瞳姑娘你能不能稍微改一改台词,要不要每次都是这个开场白。”
“不好意思,本小姐只学了这句话。我说南少,不想听就别听呗。”简瞳皱眉,转身。
南淮谨只是微微一笑,黢黑的眸子熠熠生辉,跟着她移动而移动,霎时间眸中飘过一丝笑意。这个姑娘,满身都是刺儿,无时无刻不针对他,不晓得她对他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情。例如,那一夜,是为了什么让她最终还是决定陪他,将自己交给了他,而当时,她又是怎样的心情。这所有的所有,他都非常想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那些拜金女,如果真的是,那她早就对他纠缠不清了。
她对那个抛弃她的男人那样大方不计较,怎么对他,却这样斤斤计较,小心谨慎,仿佛对他笑一下都是罪过。
过后好久,背后都没有声音,简瞳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这家伙总是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让她生气,让她拘谨,让她不知所措。她犹豫了一会儿,却拿他没办法,“南淮谨,我这人就这样,说话有些尖刻,你就别在意了。”
他垂眸,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腹诽要是介意,就不会来找你了。只是开口却依然是冷淡的语气:“你也明白自己刻薄呀,我说简瞳小姐,你的态度非常有问题,说实话,我心里特别怀疑,你是不是针对我的?”
“怎么会,没有。”
“刚才在大厅碰到了韩暨,他是来找你的?”
“是。”她不想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心中明了他肯定又会说他,心中都做好了准备就等他说,谁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再说了。简瞳有些奇怪,又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评论,只是淡淡道:“你不是说过吗,我们并不相配,我哪里能忘记。”
他突然神情有些奇怪,“我还说安墨与你不是一路人呢,也没见你听啊。”
突然提起安墨,简瞳有些奇怪,只是看着他,想得到答案。南淮谨不大自然,走到沙发边拿起之前落下的外套。
“你和安墨不是兄弟吗,有你这种兄弟吗。”
“兄弟又怎样,事实就是事实。”他又瞅了她几眼,径直走向外面。
“喂,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的名字叫南淮谨,不是喂,而且,如果安墨和你不对付,你只管找我就是,他这人,有些毛病。”
他突然停了一下,微微将背挺起,只是他有些太瘦了,反而显得人太瘦弱。只是总的来看,却没有太大影响,反倒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了一些。简瞳对着他的背影嘀咕,他有毛病,你毛病更大。
下午时,南淮谨穿着一身正装走进来,简瞳忽然有些不习惯。每次见他他都是一身休闲装,突然这么一换,真是有些怔楞。南淮谨笑:“简瞳姑娘,可以不要这样盯着我行么。”
简瞳翻白眼。
南淮谨带给她了一套浅紫色的裹胸长裙,该露的露不该露的什么都没露,果真是剪裁得当。只是简瞳有些不好意思,用商量的语气道:“会不会露太多了,这样不好吧。”
她满脸不适地站在南淮谨跟前,只觉得浑身僵硬。南淮谨看了眼,微微皱眉道:“再系上一条腰带,还有,把头发盘起来。”
简瞳只轻轻呼气,撇了撇嘴道:“不会盘头。”
“真不明白你真的是女人吗。”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轻轻一笑。“过来,坐下。”
简瞳惊讶,腹诽别告诉我南少竟然会盘头?事实证明,这南少还真是全能型的人物,不仅会盘,而且技巧娴熟,黢黑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的头发,从头到尾都没有分心看其他的东西一下。简瞳不时地通过镜子观察他,认识了这么就,相处了这么多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还真是头一回,大概是有些心虚,她生怕南淮谨会忽然出声,笑话她讽刺她。
没到一刻钟,他就盘好了,简瞳已经非常满意了,他做得十分漂亮,恐怕外面许多造型师都做不到这么好。然后再又他处理了一下,她甚至都没认出镜子里的自己。
然而他完全不甚满意,柳叶般的眉毛紧紧蹙起,突然轻轻挑眉,在她的发鬓后别了一个卡子,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这样才差不多。”
简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于是,站起来主动挽住南淮谨的手,用以前从没有过的温和语气和南淮谨说:“南淮谨,我们出发吧。”真真让南淮谨微微一惊。
南淮谨怔了怔,忽然之间神色莫测,微微动了一下被她挽住的手,却最终没有抽出来。只是这样细微的变化,简瞳完全不知道。虽然她觉得这样的变化让她十分不习惯,只是,她觉得,她千万不能在今晚的晚会上出一点岔子。
这是一个宴会,很普通很正常的宴会。简瞳明白,同他一起参加宴会,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她忘记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虽然她从开始就知道了,只是几次相处下来,她却早已忘记了这个事实。她心中明白,这个男人很危险,但是她却还是心存侥幸。
只是好运不会一直陪在某人旁边,况且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运气。
她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在宴会上碰到韩暨,在这种情形,这种场合。而他身边,还挽着一个满脸可爱笑容的王娇娇。看见他们站在一起,简瞳有一霎那的恍惚,然后马上想起她今晚是南怀瑾的女伴。虽然想起了,但是却还是没有用,心依然痛到不能自己。从此以后,他的笑容不属于自己了,他将来为别人而笑,为别人伤心。她只想逃跑,跑到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地方去,也许那样,她会好一点。
她在这里心中苦闷,王娇娇却抬头就发现了南淮谨,挽着韩暨满脸笑容的走来。韩暨面无表情,但是简瞳明白,他是在忍耐。他的忍耐力完全超乎她的想象。看上去他是在看她与南淮谨挽着的手臂,实际上没有,他早就走神了,谁知道在想些什么。
“淮谨哥,你今晚的女伴好漂亮呀。”
“那还用说,我家的丫头向来这样,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也勉强接受了。你家先生也挺不错的,看上去意气风发,这样看来,你们的婚姻生活还挺美满呢。”南淮谨只是微微瞟了眼韩暨。
“淮谨哥真是的,我们家韩暨也从来都是这样啊。诶,对了,淮谨哥,小薇回来了吗。”
“娇娇。”韩暨咬牙。
“淮谨哥,我看你还是赶快将小薇接回来吧,不然每次出席宴会,都带不同的女伴,也不太好啊。前几天还听到南爷爷提起你,说你家南妹妹现在都结婚了,你是哥哥,南家大少爷总不能让南爷爷操心吧。”
“娇娇。”韩暨脸色已经不太好了。
南淮谨淡淡一笑,只是语气却非常冷淡,“我想你手伸的长了点,有这个时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还不为了你,她有那么好?用的着你这样护着?”王娇娇冷笑,“淮谨哥,我看你的欣赏水平真是有些下降了,就她这种,也带的出门啊。”
有人发现这边有热闹可看,都跑过来围观。简瞳不愿意闹得太大,又见韩暨的脸色也不太好,害怕南淮谨当场发作,只微微扯了下南淮谨的袖子,低声道:“算了,我们来这里是参加宴会的,又不是送人看笑话。”
抬眼和韩暨四目相对,简瞳又是心中一痛,仿佛失去了知觉。南淮谨完全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淡淡道,“简瞳姑娘就听你的,我们今天的确是来参加晚会的,幸会了,韩先生。”
她看到韩暨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简瞳只是紧紧攥住手指,微微一笑道:“韩先生王小姐幸会。”
从头到尾,她一点都不想称呼王娇娇一声韩太太,韩暨既然不要她来祝福,她自然不会矫情地喊王娇娇韩太太,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而她也下定了决心。她从来都不想好性子的人,之前的忍耐不过是为了韩暨,只是现在,她完全没有了顾忌。因此,对上王娇娇,即使只是口头上,她也不愿意让她讨了便宜去。她十分明了王娇娇的软肋,怎样惹她,她心中有数。要是她当场出丑,她更乐意看到。
韩暨脸色微微发白,简瞳只是撇过头不去看他。她心中明了,不能看,看了就心软了,她明白自己的空门在哪里,至此,他们一定要断个彻底。
“瞳瞳,对不起。”韩暨略带颤抖的声音在这个喧闹的酒会上轻轻响起,“娇娇不懂事,请你不要介意。”
简瞳仿佛不屑一顾,淡然道:“没关系的韩先生,你太太就算不懂事也惹不到我,你用不着替她向我道歉。”
说完这话,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几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南淮谨用力握了握她冰冷的指尖,搂着她的腰,轻声问道:“我们走?”
简瞳愣怔,麻木地点了点头:“我们走。”
完全不像顾忌身后的人的想法了,他爱也好恨也好,都不关她的事了。要是让她整日看到他与别人亲热,还不如早点一刀两断。直到出来,她才回过神,十分不好意思,忐忑地问南淮谨,“那个,我们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会不会不好。”
南淮谨早已将她放开,只淡然看向某个方向,过来一会儿才问道:“你介意吗。”
简瞳不答,他似乎是自嘲:“看,你根本就不介意,又何必多此一问呢。简瞳姑娘,我又不是你老板又不是你上司,你也不必这样刻意小心,也用不着那样做。现在你不是非常难受,看看你,明明那样那首,还装作很好的样子,你不累吗,我在旁边都看累了。而且,有时候不用那么懂事的,一个女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可以了,你有这个权利。你压根儿不用为他考虑那么多。一个男人,一生中也就两件东西是要用心守护的,一个就是相爱的女人……”
简瞳本等着他的下文,哪知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他继续下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那另一样呢,是什么?事业吗?”
“如果失去了事业,还是可以赚回来的,只是有样东西一旦丢失,即使你站到了权利的巅峰,也无能为力的。”他并没有说出是什么,但是他黢黑的眸子看向虚无的远方,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紧:“所以简瞳姑娘,心里难过,你就和他说,你一个人躲在这里伤心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一个男人,就应该仔细呵护她爱的女人,而不是让她委曲求全。”
简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之前惨白没有颜色的脸慢慢卷起绯色。黢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路灯晕黄的光线,还有正中间,他的身影。
忽然之间,简瞳只觉得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落寞感。南淮谨,从这一刻起,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她心中。在此同时,简瞳忽然有些嫉妒那个被他细心呵护的女子,事实上,这个嫉妒很是莫名其妙,没有一点缘由。但是她就说嫉妒了。不要问她原因,她也不知道原因。
多年以后,她再次回想起这一天,那时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