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果真是像他猜测的那样,还没进门,他已经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要请他回来协助调查薛家海洛因事件。
安澜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再次驾车离开,她转身前往医院,李哲穆还是那一身白色的衬衫,脸上有着青青的胡渣,显得有种颓废的帅。
“阿哲。”
安澜湿了湿毛巾递过去,李哲穆朝她点点头,接过,擦了擦脸,淡淡道:“谢谢。”
安澜帮他把毛巾挂好,看了一眼病床上扔在昏迷中的冷云静:“云静的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李哲穆的声音有些暗哑:“危险期已经过了,但是什么时候醒来,谁都说不准。”
“阿哲,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安澜斟了杯温的开水给他,他这个样子像极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机器人。
李哲穆仰头一股脑的喝下,语气固执而倔强:“不。我想她第一眼醒来见到的是我。”
安澜看着他俊朗而疲倦的脸,不由得坐到他身边,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倒是李哲穆开了口:“你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安澜轻轻一笑:“薛氏都没有了,我还能有什么事?”
李哲穆用棉棒沾了水,轻柔的在冷云静的嘴唇上涂着水珠,动作细致贴心,良久,才开口:“薛氏的事不就是你的事,薛以峰的命不就是你的命?”
安澜摇头竖眉:“我只是担心他而已。别的早就已经过去。”
“哦?真的?”李哲穆扬了扬头,满脸的不信,“得了你倒是说说看,既然薛氏已经没了,你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只是看云静的。”
默了一阵,安澜咬咬牙:“薛家藏毒的事情,你知道么?”
李哲穆明显的一愣,随后语气发冷:“什么时候的事?”
还没来的及回答,李哲穆和安澜的手机同时收到一条匿名的信息:薛家藏毒的同党正朝正得疗养院方向逃逸。
正得疗养院?
李哲穆一惊,与安澜四目相对。
正得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其实收容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体弱多病甚至是精神有些失常的老年人。因为这里面都是高级政委或是上流社会的亲朋好友在此,所以每年政府都会拨下一笔巨额的经费用于疗养院的建设和对里面病人身体健康的专业护理。
荣倩就住在这间疗养院的VIP套房。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病人袍子,坐在房子正中央的摇篮椅子上,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老花镜,正在聚精会神的翻阅着一份报纸。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得懂,但是她那个样子就像是一个很认真在阅读的小学生。
医生端着药盒子敲门进来:“薛夫人,要吃药了哦。”
荣倩愣愣的回头,伸手推了推架在她鼻梁上的眼镜,皱了皱眉:“这药还要吃多久啊?我不想吃了。”
医生轻轻笑,把盒子里的几种药分配在几个小盒子里,递过去:“薛夫人,你要乖一点哦,吃完这一次,下次就可以减少药量了哦。”
荣倩摇摇头,伸长脖子看看微开的门口,有些犹豫的开口:“怎么今天薛老头子没来呢?还有……小峰也没来。不是说话给我做可乐鸡翅带来么?”
医生的眼神稍微的闪烁了一下,瞟了眼她手里正翻开的报纸,试探性的问:“今天报纸里看到什么新鲜的故事了?”
荣倩摆摆手,把报纸放下,颇为不满:“什么都没看到。一点都不好看。”
医生暗暗的叹口气,语气很和蔼,就像是在讨好一个闹别扭的顽皮孩子:“不好看咱们就不看了,把药先吃了?我再给薛少爷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把可乐鸡翅煮好带过来给你吃,好不好?”
荣倩撇撇嘴,接过药片,全部一股脑的吞下去。吃完还把空盒子举到医生的面前:“吃完了,你快打电话给小峰。”
“好,那你先在这里好好的休息。我现在出去打电话给薛大少爷。”
医生轻轻的把门带上。
荣倩一个人在宽大的房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来回的踱步,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突然间眼里像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光在流淌。
刚合上不久的门又缓缓的打开,一个穿着医生宽大的白袍子的医生戴着浅蓝色的口罩,四处张望了一番,闪身进了来。
荣倩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给小峰打电话了么?”
医生微微的一愣,不自觉的前进了几步:“小倩?是你么?”
熟悉却苍老的语调令荣倩身子仿佛触电般的震动,她不敢说话,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那样的汹涌澎湃,是多么的令人窒息。
“是你?”
近乎呢喃的声音脱口而出。
医生明显的有些惊讶,急忙的摘下口罩,两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小倩,你还……你还记得我?”
荣倩用自己那似乎一时迷茫一时清晰的思路在审度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看着呼吸蓦然变得有些急促不安,眼神明亮的像一把燃烧的火焰。
“表哥……”
男人似乎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表哥”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手舞足蹈的样子甚是滑稽:“小倩,我就知道你就算忘记了所有人也不会忘记我的。我们之前是多么的要好,要不是薛堏突然出现把你抢走了,我们就是一对的了。”
荣倩晃晃脑袋,又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你认识薛堏?对了,那老头子怎么还不来看我?小峰也不来。”
男人冷哼一声:“他们到警察局去了。来不了了。”
荣倩睁大眼睛看着他:“警察局?干什么去?”
男人诧异的看了她半刻,确定她没有在装蒜,才开口,指了指荣倩之前在看的报纸:“你刚才在看报纸没看到什么事情?”
荣倩回头望望报纸,又回头望望他,摇摇头。
男人咬咬牙:“薛氏垮台了,现在薛家又被查出贩运走私海洛因,所以薛家的全部上警局去做调查了,一时半会的出不来。”
“你说什么?小峰呢?那我的小峰呢?”荣倩仿佛突然开窍了,惊恐万状的指着他,“你是成昆,你又要害我的孩子?你害了晓棠还不够,你现在还要来害我唯一宝贝的小峰?你还是不是人啊!”
成昆眼里流动着兴奋的喜悦:“小倩,你还是记得我的。我就说了,当年不是因为薛堏,你也不会抛弃我的,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我,不然那次在你家我们怎么可以极尽的缠绵呢?”
“流氓!”
荣倩怒目圆睁,颤着手指着他,脑袋在此刻空前的清晰。
那年的那一天,她知道了孟晓棠死讯的那一刻,同时的更是看到了脸色慌张的薛以涵,她只需一个简单的旁敲侧击,薛以涵已经全盘托出,是自己逼死了孟晓棠,可是这内里的原因她却怎么都猜不透。直到有一天,提前从巴黎回家的她,还没进门就听见久违了的表哥成昆的声音,他像是在威胁薛以涵什么事情。
荣倩是一个好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进去,成昆倒是率先把一脸的惊讶转为欢喜,还直接把威胁转向她。
那一刻,她便知道了薛以涵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在她怀孕临盆的时候,正是她与成昆分手的第三个年头,她以为一切早已归于平静,只是没想到,成昆一直在自己的身后伺机报复。薛堏还在德国谈合约,荣倩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成昆大摇大摆的把荣倩刚出生的孩子跟隔壁房的一对夫妇的孩子调换了过来。
那对夫妇据说还十分感谢他让自己的女儿从此能过上公主般的尊贵生活。
只是苦了真正的公主。
做了这样的事情,后来这个男人居然还能这样厚颜无耻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叫嚣着自己是因为爱迷蒙了双眼,更可气的是自己居然着了魔似的听信他的鬼话,还无耻的跟他发生了苟且的关系,以至于被薛以涵撞见。
荣倩冷冷的笑,所有的一切就在这霎那间全部都清晰的连成了一条线,她平静下来,抬着眸子看着他:“表哥,别来无恙啊。”
看着她的表情,听着她冷冷的语气,成昆眉宇间现出凄惶的悲凉的神色,他突然不敢再向她靠近,只呆在原地,向她伸出手:“小倩,薛家已经倒台了。你……你跟我走吧。我们好好过。”
荣倩淡淡一笑,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成昆,我敬重你才喊你一声表哥。你对我做的事情,死十次都不足我原谅。我的女儿被你换走,现在我的丈夫我的儿子都在这里,你却大言不惭的要我跟你走?你以为你还年轻,你还有资本挥霍么?我们加起来都半百的老人了,你玩这些游戏又有什么意义?对父母来说,子女的安危是心头一等一的大事,既然我女儿已经没有了,我不能就把我的儿子丢下。”
成昆颓唐的看了她一眼:“小倩……”
“说的好!”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李哲穆拍着手进来,成昆警惕的后退几步,邢意回从李哲穆后面越过来,阴冷着双眸看他,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狠意:“成昆,你仇家那么多。可是你从监狱里出来一直到现在能平安无事,如果不是我的保护,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多少次?”
成昆抹了把冷汗,弱弱的抬头:“邢哥……”
邢意回恼怒,也不顾这里是什么地方,直接拔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惊得后面的一群医生护士尖叫连连,有些还急忙回头要报警。
“谁敢!”
邢意回周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语气也冷的让人直直的发颤,逼得想要去打电话报警的几个小护士生生的停下脚步。
“说!”邢意回怒视他,“那些毒品本来是要交给你出海跟欧洲那边接洽的,怎么会跑到薛家去了?”
“我……”成昆不敢看他的眼睛,嗫嚅着不敢出声。
李哲穆悠闲的在一旁坐下,示意看得有些惊讶的荣倩不要着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意回,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批货交给他?我看你怎么跟欧洲那边的接货人交代。”
成昆噗通的一声跪下:“邢哥……老大……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觉得可以趁乱倒打一耙,所以在运输途中……我就假传你的名义把……把货运到了薛家……薛家的看门人见是你的人……二话不说就把我放进去了……”
邢意回眯着眼,危险的看着他,双眼怒的要喷出火来:“那薛堏和小涵怎么会吸食那些毒品?你逼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