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星期五
她惊叫着坐起来。手被严叔叔握着。心还在神游。隔壁的芸香还在呜咽……
眼球,她眨巴一下眼睛。自己眼球在。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严叔叔看着她,就像惊慌的看着芸香。
“离离?你怎么了?”严叔叔紧张的问,本来应该在手里烟袋在她房间的门口。严叔叔一定刚刚还在芸香的门口,自己倒是比芸香还让严叔叔担心了。
她摇摇头,看着严叔叔。这个已经足够累的父辈男人。
严叔叔出去后,她整个人瘫坐在床上,她的帽子还在头上。她摸了一下,又转头看枕头,她不知道是为自己猜中了,还是为自己居然还有头发可掉,总是,是嘴角稍微动了一下。芸香房间偶尔还有声音,她闭上眼,感觉自己的眼睛里面有无数的眼球挤来挤去,惊慌得她不敢再闭上……
下楼的时候,路过芸香房间的门。
里面安静了,她轻轻的推门看,芸香躺在床上,房间没有像昨早上那样乱。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算是放心了。然后小心的下楼,她还是怕这个楼梯,何况她的脚还有一点颤抖。因为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梦……
“起床了吗?”严叔叔看她下来,正好给她也盛上饭。“快坐下来吃饭吧。”
她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来,严叔叔就当做早上她惊醒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刚才我打开门,就有人在等着。是买牛骨刀的!”严叔叔说,表情有一点点高兴,“我们哪来的牛骨?我给他说没有。他还愣是说我们那个木头的就是牛骨的。说什么也要要!”严叔叔说着,大喝一口稀饭说,“最后还是买了几把。我每把多卖了那个人五块钱!”
她努力的挤出微笑。严叔叔的嘴角露出憨厚,她笑。这样也可以满足的吧。
芸香小心的下楼了,严叔叔和她一齐看向芸香,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芸香弄个空欢喜。
“糸离,你起来了也不叫我!”芸香说,然后摸索着,“爸,我也一起吃饭吧。在厨房吗?”,严叔叔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说,“好的,在……在这儿呢!桌上呢!”严叔叔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自己来吧!”芸香对旁边动手的严叔叔说,然后伸手拿过了勺子。她和严叔叔一起看着芸香给自己添饭。她还是想之前每一次一样怀疑,这一次,芸香是不是就好了呢?
吃完饭,她上楼简单的收拾了银行卡,然后把昨日取的不多的现金放在芸香的桌边。下楼的时候,严叔叔正在呵呵的笑着给她指,在柜子边,是芸香在和客人说着什么,像是谈论价钱还是什么。那样的背影,像极了三年前的芸香。
她笑,严叔叔也笑,眼泪也出来了。
她走了,离开了丽江。
芸香说,“糸离,你下次再回来,给我带一个孩子回来吧?我想过一段时候,领养一个孩。”
她答应了芸香,也答应看严叔叔。
这次没有人送她,是她坚持不要芸香送。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要去哪里。路过那条街,依旧是关着的那些店面,依旧没有她和他的印记。
“你看,芸香也能好起来。你也快些好起来吧,孩子。”她看着没有歌声的河水,严叔叔一边说,一边流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祝福。
她坐在去昆明的汽车上。看着不时有影子的车窗玻璃,她戴上一副眼镜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就是梦里的样子?她看着玻璃,就像梦里他在那边窗台比划她的眼睛漂亮那样,自己比划着自己。
全世界还有谁,比我们还绝配?她想,每一个梦里出现的他的样子,每一个梦里,都是他……
她忽然觉得,也许这样也不错,就算是被惊吓得白天行尸走肉,可是晚上很有和他梦中幽会的感觉。他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呢?是不是,他在那头也想她呢?
她前面排队的人,是一个西安上学的男生,高高大大。她幻想,那个男生回头,是不是就像梦里那样,那个他,永远都是那个他。那个男生没有回头,拿着票就走了。售票员看着她,问了三遍,“你究竟是去哪?”
“西安吧。”她想了一会儿说。售票员和后面排队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她。
西安,美丽的古城。那里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他说过吧?说过,一定会带她去那个地方。他的日记里,说过自己准备大学毕业把她骗到西安最美丽的古城门下,然后给出一生守候的承诺。
她看着渐渐加快远去的云南。闭上眼。美丽丽江,也是一片乌云。
西安。人潮拥挤。
她没有任何行李,是穿梭在火车站人群中,最特殊的一个。
火车站门口的德克士是24小时营业。她往里边探,人很满,即使有一部分都只是在里面休息。她喜欢喝咖啡,原味的那种,但是他不喜欢。一切围着苦味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她还是走进了德克士,要了一杯咖啡。“原味吗?”营业员确定她的要求,“加奶不加糖。”她又更改说。
她没有呆在德克士里面,捧着一杯咖啡,惬意的走在远离火车站的路上。原来是这个味道,她皱眉看了一眼手里的咖啡。他在闻了一下之后,求了半天,她也就发善心说让他加一点牛奶。原来是这个味道,一点不美味,他却莫名的喝了好几年。手里的咖啡渐渐的降下了温度……
这个城市的中心位置,和学校那座城的中心很像。她走在路上,看着一家又一家证明着城市发展的快餐厅,她以前问他,“为什么你想要带我去西安呢?”,他告诉她,是因为西安这一带,都是酷爱面食,很适合她。她笑,怎么那么像扯淡的说法。
每一家小餐馆,都是馍或者饼,她有一点儿相信了,虽然还是觉得扯淡。找了一家面馆坐下来,她叫了一碗面。静静的等,面馆活跃的放着一首那英的老歌,《我只喜欢你》,轻快又点点安静。我只喜欢你,是奉了爱的旨意,没有谁可能代替,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她也小声哼唱,像是在度蜜月一样的心情。她无数次的幻想过,她和他一起漫步在这个城市,吃小吃,听着大街上能有同感的歌……
“您的面好了!”是一个少数民族的面孔,普通话很奇怪的风味。她拿过筷子,如果是和他一起来这里吃面,是不是有一种在国外蜜月的感觉?她忍不住幻想,仅仅是幻想。
她走出面馆才抬头看,?好吧,她摸着肚子,自己快要炸掉了。
陌生的城市,一定是从路人那里带来的陌生感。西安也是小雨,比丽江要冷很多,她慢慢的走在陌生人之间。有的人行色匆匆,有的是路上巧遇在扯家常。她不快也不停,偶尔听到别人说话。是她听不太懂的一种方言。尽管在学校的那个城市,也是方言纠结人。但是多少有一点熟悉感。
她也围着几个一起看,看什么呢?是一个老汉在卖木瓜。大树下。下雨天。她不解的看着,听着其他人讨价还价,像不是一般的木瓜。
一个妇女不耐烦的一边拿袋子一边往袋子里装木瓜,嘴里说着什么,老汉不满,看了围着的其他人,半推半就的要把木瓜从那个妇女的袋子里拿出来,其他人讨论着什么,说着说着,便都也拿着袋子装起来。那个老汉给她一个袋子,说了句什么,她摇头,无论是说的什么都摇头,不为什么,就因为她看出来这是个圈套。那个妇女最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了。
她也走,在对街的树下和那个妇女相撞。妇女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对街的老汉,木瓜已经以类似抢的价钱卖了出去。她看了一眼妇女,妇女也看到看了她,然后瞪了一眼,不屑的继续乐呵着看对街。
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是和他一起。
他和她去看电影,周二半价。是他排在长长的队后面。她使了一个眼神,他还没有来得及领会,她就开始表演。
“你别做出这么勉强的模样!”她表情瞬间就变,生气的指着他的鼻尖说。“你要不想道歉也好说啊!我求你道歉了吗?我没有啊!那你干嘛这样啊!你不知道我必须在十点之前回家啊?你不知道我家教严啊?现在还在这里排队?有没有诚意啊?”她当时真的觉得,就是因为她和他多变关系一直很好,几乎没有怎么大吵架过,所以当时那完全是在过瘾。
可悲的是,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傻傻的看着她。
她是着急了,表情上的火气还没有下去,继续生气的大吼,“你什么你,你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会看上你!我真是要疯了!我说什么你也不懂,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也不懂!做事一点不圆滑,木头一样的等着好事降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能不能聪明一点点?聪明一点点行不行!”,她一边说,一边给他眨巴眼睛。她是真的急了。排队的人几乎都回头看着她,有人猜这个是不是戏码。
他看着她,不知道是在配合傻子,还是真的傻了。反正她是真的觉得他傻了,所以彻底发飙了。
“你丫的就是只猪!”她气败坏的大喊,从他手里拿过包包就要走。
有前面看不过去的人,终于过来戳他的衣袖,“过来,我让你们。把你女朋友留住!”他还没有回头卡键她,她已经跑了!她是真的要气死了。她一边又一边的说,你能不能聪明一点,最后说他就是一只猪。她就是真的生气了。尽管她和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生气。
他在江边找到她的。她都急哭了。他去牵她的小手指,“糸离,你在生个什么气嘛!”她也转头破涕为笑,她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她一个人演戏,演得太投入了。
想到这些,她又笑了,太没有默契了!
公交车站牌上,下一站是——小雁塔。
她知道,他的本子上写到过,小雁塔原是李世民的女襄城公主的住宅。后来被武则天改名字叫做“荐福寺”。他以前说,“公主大人,你觉得我能不能完成你的公主城堡梦呢?”,她笑着拼命摇头。他胸有成竹的问,“公主大人为何如此看不起臣等能力?”,她笑到不行的告诉他,“因为哀家没有公主梦!”说完狂笑,留他头上三道黑线。
她沿着公交车的方向,走向他给她预备的公主城堡。
她并不是没有公主梦,而是已经不再是梦。她已经被他捧成了公主。而对于公主而言,有没有城堡真的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城堡里要有王子吧,王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就是那个王子,他应该知道。尽管,她没有告诉过他……
古代的遗物,始终给人神秘的感觉。无论这片土地是平静了千年,还是曾经兵荒马乱,心机重重。她看着眼前的小雁塔,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和他一起走在这块土地上。
游玩的人并不多。天气已经好起来,太阳已经若隐若现。他以前给她讲,西安这个城市,一天四季。在塔下面,把手背在身后参观的,是些看起来很有学问的老人。她也走进,幻想是自己回宫,身着鲜艳的薄纱衣。没有了王子,她终于有了公主梦了……
只能恨自己,读历史的时候从来没有认真过,对那些美丽的建筑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字来。古装剧里面,门口一定会有两个丫鬟什么的。她抬脚,越过高高的门槛。古时候的门窗真的是用纸糊的,她惊讶的看着,脑子里闪现古装剧里无数次戳破门窗,偷看,或者吹进迷迭香。
尽管他告诉她,那些纸并不是我们现在的一半的纸,而且那些人不是戳破的,而是用水沾湿了纸,然后慢慢的熨开一个小洞的。她有时候听他讲,会偷笑,觉得他真的很是婆婆妈妈,太过纠结细节。但是她伸手触碰窗纸,才发觉那并不是一味的纸那么单薄。
他以前问她,“如果把你放到那种公主躺的塌上,你能不要一直翻来覆去,能不用脚夹被子,能不翘起二郎腿吗?”,她摇头,“除非我被彻底的钉在了那个上面。”他听了,猜中了还是忍不住爆笑。
现在的小雁塔里,已经没有那些公主用过的塌或者其他上面,只是一副寺庙模样,只是怎么也给人一种是大师来给公主祈福的感觉。
她抬头看,很高很空。不敢想象,一个女子住在这里,呼吸也有空荡回音一遍又一遍。如果是她,她已经找几个工匠,把上面给隔断成一个小二楼。她正想,帽子掉了。她急忙想要压住帽子,却触碰到自己一直避免触碰到的头。是的,没有发了。她彷徨失措,戴着帽子匆匆找出口。
公主的游行,就是这样紧张又让人心碎的结束。
头发掉光了,她回忆刚刚自己摸到头顶的感觉,恐怖,吓人,还有一点搞笑。自己的一头长发,居然就这样完全的消失。不是江水,不是因为做了噩梦,什么都不是,头发没有长起来,而是坚持掉光了……她双手揣在包里,害怕再次碰到不该,不想,不能碰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一定要这样,她只是努力的想要,想要……忘记。她很紧张,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头发,可是头发不会再掉了,因为没有了。那是在紧张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身体一路颤抖。
是不是十二点的钟一响,灰姑娘的梦就是这样突然破碎?
上了出租车,才发现没有去处。“去钟鼓楼旅游吗?”司机笑着问。
她不知道,钟鼓楼是什么楼?“嗯?你怎么知道?”她努力抑制紧张和司机说。
“你从小雁塔出来嘛!这边方向就是钟鼓楼了!”司机以为自己猜对,得意的分析说,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有给她讲过钟鼓楼吗?她自己也完全不记得了。
刚好下车,进去的就是钟楼。有也是旅游的人问她,“你也是从钟楼过来吗?”
她摇头,“我从小雁塔过来,这里……不是钟鼓楼?”原来钟鼓楼,是分钟楼和鼓楼的。她看着里边的编钟演奏,据说那些问她的人,是才从鼓楼过来,那里刚才有鼓乐表演。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的兴趣。她之所以还是回去看。因为如果他在一起,她一定会被他各种说服然后被带去。他喜欢这些东西,有历史意义,或者罕见的。她常常说,他应该是一个拿着放大镜,戴着老花镜,然后坐在摇摇椅上的白发老爷爷。阅读一本巨厚的上下五千年。
他摇头,“我要等着你一起老!”她也笑,“为什么是等?一起呗!”
她猜,是不是他急着,等不到她老,甚至等不及自己老?
人多的地方,她不适合。如果她和他一起,她一定是陪他听一会演奏,然后会拉着他,走向安静的无人处,散步,亲吻。她猖狂的和他在老家的大佛面前,亲吻,就是要老弥勒看到。老弥勒笑,说明他们可以好好到老。这是她的说法。
只是安静的地方,也不安静。
她在还湿漉漉的街边椅子坐下来。眼外不远处,就是鼓楼,下面是古时候那样的城门。两边有几颗大树,大树的叶子还会不时的飘落几叶,是什么季节?那是什么树?
“就是树下面啦!快一点新娘子!”
树下,是带着帽子穿着马甲的摄影师,前面的依着树的,是穿着白色婚纱,面容幸福的新娘子。她看得出神,忍不住把自己和他往眼前的场景套。她没有穿过婚纱,也没有看到过他穿西装之类的正装。即使她明明身材很漂亮,他也高高帅帅。
如果是他拍婚纱照,一定肯定会急死人家摄影师,他笑的瞬间绝对不是在镜头下。他们拍过一组情侣照,当时的摄影师问他,“我总感觉,你和我的相机有仇。你是不是可能会过来砸我的相机?”,他不好意思的笑,摄影师急忙抓住他那个随意的帅气。
她也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摄影师总是很不好意思的告诉她,“你作为女生,真的不适合让你的摄影师还要踩梯子给你照相,而且俯视效果依然让人感觉你的身子被拉长了。”明明听上去是夸奖,奈何确实是摄影师的烦恼。
新娘子背对着摄影师,表情为难的说着什么。新郎过去协调,说了半天,新娘子终于还是勉强的面对着摄影师,一脸的不自在。她猜,总有那么多的纠纷,出现在幸福的时刻。
摄影师一遍照,一遍不耐烦的挥手。一边的车里,出来几个人,帮新娘子补妆和说着什么。就跟拍戏一样,还中场休息,她想。如果是她和他拍婚纱照,她的部分肯定是最繁杂的,她的想法很多,但是能表达出来的很少,然后摄影师就会像是听不懂戏的演员。
摄影师走到她挨着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大瓶果汁咕噜几乎喝完。
“漂亮吗?”摄影师看着她问,她正一脸向往的看着在那里不是很高兴的新娘子。
她反应过来,摄影师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干净的脸。她点点头,以为摄像师都是标准艺术家面貌的想法消失。“拍婚纱照是好事,那位新娘子怎么了?”她问。
摄影师也摇头,点燃一根烟转头看那头的新娘子和新郎。“她们也高兴!就是新娘子很纠结,是个对自己很苛刻的女人。”摄影师说,“我今天一天,只能给她拍着一组了还不一定会不会返工!”
她看着那对新人。女的是标准的瓜子脸,给人一种职场女能人的感觉。男的张得清秀,眉间也是透露出锐气。很般配啊。她不禁感叹。
摄影师又走过去,走了几步转头看她,笑着说,“你不介意的话,等我一下。”,然后走向新娘子。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走,只是看着摄影师不停的给新娘子讲动作。新娘子表情越来越纠结,说的时候抬头挺胸的。
她看着远处的编钟表演,已经结束。人们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渐渐走向四面八方各自的方向。有人敲她的肩膀。她回头看,是正笑着看她的新娘子。
摄影师和新郎都在旁边看着她。“干什么?”她有点搞不懂状况。新娘子伏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我因为做过乳腺的手术,现在你看……”说着,新娘子尴尬的用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一个隔着婚纱的胸上。是空的。她紧张一下拿开了手,这才看出来,新娘子几乎是只有一个胸的。“都是女人,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新娘子继续说,“我希望有一套漂亮的完美的婚纱照,这个应该不是过分的要求吧?”
她点头,女人都有这样的愿望,何况是在婚纱照这种对女人来说,要命一样的大事上。新娘子微笑的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所以啊!请问,可不可以帮我完成这样的愿望呢?”
她在新娘子的详细说明后,才懂得,新娘子的意思是,请她和新郎官拍摄一组婚纱照,然后新娘子也会拍一组相同的,最后会经过处理,把新娘子不满意的部分用她的换掉。她看着新娘子请求的眼光,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更加扯淡的事情了。
新郎尴尬的跟她道歉,“对不起,这种事还麻烦你。其实我对她一点都不介意……总之,谢谢您了。她要是不这样,一定是不会结束的,会一直耿耿于怀。”她几乎能感觉到,是他对她每次苛刻要求应付下来的时候的无奈。这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她走进车里化妆,向化妆师要了一顶假发,便把自己关在了车里。
看着镜子,她静静的给自己化妆,上次化妆是他的生日会。他告诉她,不要化妆,最真的你最漂亮。那是男人的一种花言巧语。她细长的眉很黑,不需要画,只用稍微梳理一下。她的脸越来越没有血色了,腮红画上又有些不自然。稍微涂一点眼影和睫毛膏,可以把大得像是快要掉出来的眼珠遮盖一点。她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她不知道,她已经完全憔悴得不成样子。
把镜子倒下来,她不再对着镜子化妆,涂上淡淡的唇彩。她颤抖着戴上假发,生怕碰到头皮,脑子里恐怖的闪现香港的猴脑跳动图像。
脱下自己的衣服,她看着自己的胸。丰满而且嫩白,像是婴孩的肌肤。可能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在胸下面留下了一道痕迹,淡淡的紫色,不注意她也看不清,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
婚纱稍微有一点大,她在车上角落找到一条纱带,然后系在腰间。
从车里出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言什么心情。摄影师在后面看着她,眼神也看不清。新娘子愣了愣,笑着忙过来拉她,然后把她拉到新郎的身边。“快开始吧!真是荣幸,能有这位妹妹这样的漂亮替身!”,新娘激动的说,语气里是什么气息,大家都听得出。她哈斯看着有一段距离的镜子里,她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只是旁边的人不涉及爱情。
新郎不敢看她,眼睛一直看着一边背对着他们偶尔笑着转过来的新娘。她也不看新娘,看着新娘耳后的发梢,想象着,对方是他。
她思绪神游。嘿,你看到我了吗?你真的在上面吗?可以看到我吗?你看见我穿婚纱了吗?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达到你说的不可思议?你想象的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穿着婚纱,摆着摄影师说的,但是我们完全听不懂的那些pose?你会不会也是穿的蓝色的西装,不是俗气的白加黑?是你说的,婚纱只有白色,西装为什么有白加黑。哈哈,还有蓝色,甚至还有红色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我的白色婚纱,永远不会变,等着你,好不好?
新郎和她一起背靠在树的两边,两个人像是躲猫猫一样的,她转过头看着树的那一边,是新郎的后脑勺和肩膀,新郎也转头从那一边看着自己的肩膀。她看着那个肩膀,猜想如果转过头的,真的是他,那么他会对自己说什么。“你真的很漂亮!”新郎在她后面的方向小声的说。
你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所以要他帮你回应?她胡思乱想,仰看着天空。
没有回答,没有答案。
换好自己的衣服,她还是戴上自己的帽子,看着镜子,失落感散满整颗心。
摄影师把相机给她看,相机上面的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笑。“没有关系,这样的感觉现在也有很多年轻人喜欢!很酷!”摄影师说,“再说你也没有必要非得和新娘子他们照得一样,她也只是需要你的一部分。对了,你要不要一份呢?我看你照得不错!是不是很喜欢?”
她拿过相机看,那个树边的新郎的侧面,为什么那么像他。几乎神似。她转头看着在帮新娘搭理头发的新郎,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照片上的,明明就是他,新郎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会照出一个这么相似的侧面。那时候,刚好他在说,“你真的很漂亮!”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相机,那个侧面的他越笑越灿烂,头已经快要转过来,她看着相机,不敢看相机里他转过来,吓得尖叫着跑掉……
摄影师和新娘新郎都被突然变得惊慌的她吓了一跳。新娘和新郎走到摄影师身边,看着相机上面,是新郎和她的婚纱照。“照得很好啊~”新娘抿嘴说。“都照得不是很像我了。”新郎说,然后拉开新娘,害怕新娘太过关注一些细节又伤心。
她大脑已经快要碎裂。一遍一遍播放相机里,他坏坏的笑着的侧面。他转过头会看着她,然后让她看到他那一半漆黑的,还冒着烟和酸得刺鼻气味的头。他在笑……她一路惊叫,抱着手臂,自己抓着自己的肉,手指隔着衣服深深的陷入自己的肉里,她眼泪惊恐的流出来,不是梦……
路过马路,她再次被车吓倒,没有被撞到,她看着车头。车主看她,不敢骂也不敢说什么,转头继续开走了。
她被志愿者搀扶到路边,“你在找你的丈夫吗?”那个人问。她摇头,继续走,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神经病了?她不再哭,只是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真的是他么?真的是他么?为什么如果是他,他会吓她呢?他那么爱她,怎么会来吓她?
“大唐芙蓉园!去不去!”一辆车停在她勉强,里面坐着两个看着她的老人。她上了车。是去旅游的人,要她和他们各付一半的车费。
她看着车外,天上。你会不会一直都是跟着我的?你会不会想要我跟着你来?她已经不敢说这个世界有没有神鬼一说,她不敢再猜。
下车就到了,她不知道地方,到处乱走。刚刚在一个亭子坐下来,就遇到坐同一辆车过来的而老人也走过来,“你还快!这里看夕阳景很漂亮!”老人对她说,她点点头,看到上面写着。脚边下面是成堆的金鲸鱼,多得不得了,搞得本来就有密集恐惧症的她赶紧站起来走开。
她越来越发现,以前都是他护着她,哄着她,她还觉得自己不错。现在看来,她的毛病还少。比如幻想……是不是?她看着渐渐下去的夕阳,心境终于平静了些。
转身,是西游记的试图四人组雕塑。她看着孙悟空的雕塑,想起自己和他分析猴子的性格。她和他都是属猴。她妈妈爸爸是属龙,他爸爸妈妈是属蛇的,好像正如西游记里,这些明明就很威猛的对象,却都把猴子们没有办法。而她当时说,“我这个孙悟空,唯一怕的,就是你这个六耳猕猴!”,说完他呵呵的笑,这是她很少的表白。
她闲晃,有地道的西安人热情的给她介绍,“靠近西门有荷花池,那里风景很不错,还有雾趣,加上夜灯,打灯后是美到不行。”,“您忙着回住的地方吗?”那个本地人问,她摇摇头,“那您等下八点半可以去看水幕电影,然后接着回大雁塔没准可以参加北广场的音乐喷泉表演了!”,本地人说的时候,好像自己也抑制不住激动。
她还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等到那人走之后,她才嘴张了又合。什么叫雾趣?西门在哪边?什么叫水幕电影?大雁塔是不是挨着小雁塔?她想问,终于还是没有问。她找不到地儿,也不需要找地儿,他会去问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曾经,至少。
她还是没有找到本地人说的那些地方。西门?水幕电影?还有广场音乐。她走的方向正确,但是心思没有找着调,路过了广场,那时候音乐喷泉正要开始,她听不见。哪怕是音乐,哪怕那么多人欢呼着。
走得累了,是夜晚,是深夜。她被他拉着去看过月亮,不是月满,也不是十五。他说月满太完美,容易失去,十五月未圆,让人伤感。她太感性,只适合看月未满,因为人团圆。她当时听了嫌他臭屁。“说!是不是在那里看的诗?要不…………就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啦!”她说完,他当时就叫屈了。“看来我不适合浪漫……”
月未圆,人未满,她闭眼,月光打在她越来越憔悴的脸庞,看起来那么的落寞。他还是没能说完可能的情况。月在,人不再。月不在,人亦不在。
整个城市安静下来,不像丽江的夜晚,是安静。这个城市,三三两两的还有行人,匆忙或者没有目的地,可是这个城分明是寂寞,给人的感觉是害怕。她环顾四周,找不到方向,她一直就找不到方向。一直。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可是也会因为一个人,害怕一座城。
他说,西安有一个季节,是她和他都没有经历过的,就是冬季。他说过,雪代表一种季节。一个季节又代表了一段生命。他说过,他是为了每一段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她才留到这个世界。可是这样看来的话,因为没有了冬天这一段生命,他还是终于没有为了她,而留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