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起壮,荡摇浮世,却说这吴艺芝匆匆回转家中,备报御乾悲事,御乾大怒,便请了警察来家中侦查,过不多时,才见得御俊初与都媞媞疲累的走了回来。
  原来这外面早已狂风大作,夏天的雷阵雨,说来便来的,二人受这雷雨影响,才从外面赴了回来,一回到家里,才发现家中已乱成一团。
  待得知姐姐被绑架,母亲被惊吓之后,御俊初心中只觉恐惧难堪。他的父亲与母亲就那样看着他——以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过去,他是他们的骄傲,可现在,他却使得这一家人鸡犬不宁!
  御俊初感到无颜面对两鬓斑斑的父母,一时间闷愁山重,再一次逃出门去。
  那公寓外面,电闪雷鸣,夜雨绵绵,大树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闪电划过长空的景象,肉眼也看得见。
  好狂的风!将雨棚、花盆一一扫在地上,唰唰的砸烂,御俊初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在这危险的街巷之中,浑身都被淋湿,头发沾在脸上,只听一声轰的雷声响动,他应声而倒,摔倒在地上,半饷,他才睁开眼睛,支撑起身来,见身旁的道路上多了一个坑洞,却是被雷击出的一个坑。
  为什么这暴雷却不击中他呢?御俊初跪倒在地上,以一种赎罪的姿势,他情愿被雷劈中,以解除因为自己的爱,使得父母姐姐遭到不幸的内疚感!
  正待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喊声:“俊初!俊初!”他回头一看,见都媞媞冒着狂风暴雨,就这样在大街上呼喊着他的名字。见到都媞媞来寻自己,御俊初不免感到一阵宽慰。
  都媞媞终于寻到了御俊初,她将他扶起来,走到附近一间棚屋外头避雨,那屋主倒是个好人,便请了二位进了屋子,让这两个年轻人在屋里躲避这一场暴雨。
  屋内也不安宁,能听到屋檐上的雨哗哗的溅到地上。那都媞媞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身子,一边对御俊初道:“你知道嘛?方才,我听见一阵雷声,打在地上,我生怕那雷打中了你,如果,你被雷击中而死,那以后,我的人生便没有任何希望了。”她说的那样诚恳,那样铿锵。这份拳拳爱慕之心,让御俊初心下好乱。
  “如果……如果……”这世界哪里会有如何呢?如果他没有认识单日瑶,就不会害的母亲受辱,姐姐被绑,他该怎么办?他心中腾起一股子悲秋之意。这个时候,那屋主又端了两碗灵芽春茗来,茶烟一缕,倒使得御俊初的心渐渐静下来。
  “我需要你。”他就这样喃喃的对都媞媞道。都媞媞本来是没有留意他说什么,自顾自的擦着湿软的头发,待听他说出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却停滞了,她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御俊初吁一口气,也这么呆呆的看着她。然后,笑了笑,这笑容只是一霎时,一霎时之后,他却笑不出来了,他却看见都媞媞的眼睛里,流出一行血泪来,他大吃一惊!再见一向都体迅飞凫,飘忽若神的都媞媞仿佛落花懒慢一般,在那沙发上瘫软了下去,他便如万箭穿心,连忙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见她不光双目流血,鼻孔中也流出鲜血来,只听她叙叙道:“我……我好冷呀……还有……我好痛呀……”
  她摸了摸御俊初的脸,又道:“俊初哥哥,我怎么看不见你了,俊初哥哥……”那御俊初不明所以,他心中又急又怕,却只能掩藏自己的着急与惧怕,劝慰她道:“媞媞,你别害怕,我带你去看医生。”
  都媞媞轻轻地将手垂了下来,目光涣散的道:“俊初哥哥,没有用的,我这不是病,我这是中了毒,你就算带我去访遍北京城所有名医,也治不好我的。”
  “中毒?”御俊初想问清楚,都媞媞却说不下去了。这御俊初万般恐惧,脑子里面忽然想起阿冷来,他遍读毒经,能够救单日瑶,就能够救都媞媞,他念及于此,便抱起都媞媞去,从屋中出来,于狂风暴雨中赶回自家公寓的停车场。
  那停车场里却有一辆摩托车,这摩托车却是当初单日瑶与他一同飙车时的那一辆,他将都媞媞放置在后座上,自己坐上前座发动摩托,开往阿冷的弦月小院。
  摩托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都媞媞紧紧抱住御俊初的腰,她徒倚在他的身后,轻轻地用嘴唇轻扫他的脖颈,她在笑。她虽然中了毒,感觉到疼痛,但现在,她痛并快乐着。两个全身湿透的人贴在一起,那御俊初将车停下,微微回过头来,亲吻了她的嘴唇。
  然后,再加足马力,带她去寻找她的救星。
  且说那吴艺芝见御俊初跑了出去,因她对儿子又气又恼,便未追出去,又见那都媞媞相随而去,只觉得这二人之间也大有问题。她感觉这都媞媞颇有几分阴沉,也不是适合她儿子的女孩子,真不明白她儿子怎么就偏偏喜欢和这些古里古怪、疯里疯气的女人打交道?
  当然,在这会儿,她没心情去管其他闲事,只是一边哭一边对那御乾道:“老公,你说儿子他最近是不是因为太自由了,所以被一些怪女人趁虚而入,迷了心智。哎,有太多不要脸的女人巴望着嫁进咱们家,儿子他也是,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稍微有点姿色的,就鬼迷心窍了,如今惹了这样大的祸事,要是我女儿救不回来,我跟那姓单的古惑女没完!”
  “这些黑帮分子,不过是些听富豪使唤的奴才,竟然也敢动我御乾的女儿!”那御乾唾一口气道,往日如弥勒佛般的笑容全不见,满脸都是阴霾与愤怒。他又摆了摆手,对在一旁哭泣的吴艺芝道:“既然儿子惹上了这样的是非,我们以后就要注意一下了,老婆,我已经为你和俊悦配了四个保镖,以后你和儿子出门时也要小心,那些黑帮分子,下手并不留情,关于女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吴艺芝听闻他说这话,更是哭得凄厉,那御乾怕她高血压犯了,便让几个保镖护送她回家,吃药睡觉。
  吴艺芝独卧空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无端的与一个古惑女扯上了关连,还殃及全家,心里着实恼恨。在枕畔上念叨道:“不行,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就这么羊入虎口……”
  她念及到此,猛地一下坐起身来,明明是一滴滴汗从额头滑落,偏感觉冷透锦被,她打了一个冷颤,抬头望窗外狂风暴雨,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她只觉得儿子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一个好女孩在身边管教着他。好女孩?这世上好女孩有许多,可是这一时之间,她到哪里去找一个好女孩介绍给儿子认识,更何况,他会对那些素未平生的女子感兴趣么?
  忽然之间,她想到秦家二小姐秦果儿!他们御家与秦家本就多有交情,而那秦家的甜美二小姐与她的俊雅二少爷可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呀,而且,她看得出来,那秦果儿喜欢她的儿子。如果能够将她娶进门,那么她一定会好好的孝顺自己,并且好好的管教她的儿子的。
  啊,上帝,但愿一切都如她所愿,存着这样的心,她便慢慢的躺了下来,汗水与泪水早已染湿了枕畔,她的眼睛中泪光闪烁,屋外狂风阵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盼得到明月朗照呀?
  到了第二日早上,一阵清风徐来,吹开了吴艺芝的眼睛,她翻身起来,见外面倒是一个美好天气,内心于悲哀中倒也充盈了欣喜,连忙稍作收拾,便往那秦家而去。
  待到了秦家,她与那秦母闲唠了几句,便要去问候秦果儿。那秦母面露尴尬之色,以为她是听到风言风语,知晓了她女儿的丑事,要去安慰她呢。
  可是阻也阻不得,便告诉她,女儿在花园里休息呢。她便喜滋滋走进花园,寻了一会儿,才在那栀子花林中,寻得秦果儿。只见栀子花照眼,她一时眼呆,见那秦果儿依偎在栀子花下,露井旁的石椅上,托着下颌在那里看昨晚被狂风暴雨捉弄了一地的花瓣,她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怀疑真个是油画中的仙女。
  吴艺芝并不知她心事重重,以为她在这里风流自赏,便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秦果儿回过头来看,见是御俊初的母亲,不禁吃惊,一霎时脸红作一团,却还是微笑道:“伯母,你怎么会来的?请坐。”便抚手将身旁石椅上的花瓣扫开,又用了几张报纸垫在下头,让吴艺芝坐了下来。
  吴艺芝笑眯眯的坐在她身旁,她不好一上来便明说来意,便闲聊道:“今天天气可好呀,在这花园里看落花,好像离乱纷纷世事也远了,耳根也清净呀。”那秦果儿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这吴艺芝曾经与秦果儿谋过几次面,知道她是个开朗多话的女孩儿,不想这会儿却是不答话,以为她是才方醒,没精神呢,便道:“果儿,愿不愿意陪伯母在这花园里散散步呀?”
  那秦果儿点头,便与她一同坐了起来,吴艺芝拉住秦果儿的手,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说:“果儿,我知道,你跟我那个叫俊初的二儿子很好,你有没有觉得,他这刚过了成年礼,就开始野性难驯了?”
  这秦果儿本来全无精神,听她提起御俊初来,心神一怔,便道:“我不明白,伯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俊初他最近怎么了?”吴艺芝一叹道:“说起这个,我便感到心痛呀,果儿,你跟俊初走得近,晓不晓得,俊初最近跟一个叫单日瑶的古惑女有联络的?”
  “单日瑶?”秦果儿一惊,将手从吴艺芝的手中抽了出来。见她这般反应,吴艺芝便知道她是晓得的,忙道:“哎呀,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啦,那看来御俊初倒也不瞒你,伯母也不瞒你,那叫单日瑶的一门心思想要做我儿子的女朋友,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御家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的家庭,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帮派女人来做我们的媳妇呢?所以呀,不管她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那都是过去了,只要叫我晓得了,我便绝不允许他们继续交往。”她又再牵上秦果儿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你呀,千万别把这个女人放在心头,她呀,连你的一半都跟不上,压根不配做你的情敌。你以后呀,就好好的帮伯母管管御俊初!”
  秦果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不解的看着吴艺芝。她不明白吴艺芝此时对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喃喃道:“伯母,你一直都是我十分尊敬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你此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又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俊初他,与那单日瑶还是很恩爱的,他……他果然是一见到她,便会忘记我了……”这一句话从她的嘴里幽幽吐出来,真真是语淡情浓。
  她又低头看向那些被风雨扫到地上辱到水渠之中的栀子花瓣,嘴里轻声道:“要我管教御俊初,我以何身份来管教他?他能不能成熟定性,难道不该是他的妻子来为他考虑的么?”
  “这就是我的意思呀。”吴艺芝连忙道:“果儿,你果真设想周到,倒与我的心意不谋而合,至于那个愚昧荒谬、骄横吝啬的单日瑶你可别去管她,非我御家以富骄人,实在是她太没教养了,她不能对你与俊初之间的爱情产生什么影响的!你才是我的准媳妇!你放心好了,你们两个人呀,现在虽然还小,不能够即时成婚,但是你们可以订婚呀,一旦订了婚,你就可以好好的帮伯母看着御俊初,叫他不胡来了。”
  “这……不,不行的。”秦果儿吃了一惊,忙低下头来道:“我……配不上他。”吴艺芝不想她竟然会拒绝,眉头一皱,待听她说自己配不上御俊初,却将眉头舒缓了来,笑道:“我对你的印象,可是好的很呢!你与俊初年龄相仿,身份相当,连相貌也是一个潘安,一个嫦娥,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御俊初?”
  秦果儿听到吴艺芝这样的说话,心里也着实欢喜,她不免心道:难得御妈妈却不嫌弃她,嘴里便道:“俊初他,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心上人,只是不知道,他意下如何?”吴艺芝哈哈一笑道:“好姑娘,果然明朗爽快,既然你都说了你喜欢他,他又怎么会不喜欢你这样明眸皓齿的美丽姑娘呢?那么等你们订了婚以后,俊初的事情,便统统交由你来负责了,哎哟,果儿呀,你是不知道,为了管教我们家俊初,我可是累得心力俱瘁,两鬓凋落白发如秋了,如果你不来帮你伯母照顾俊初,那么伯母我呀,可会累死咯!”
  听到吴艺芝对自己这样拳拳的爱护之心,拳拳的信赖之意,秦果儿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俊初,她的俊初!现在满身疮痍的她,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新娘吗?
  弦月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