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秦果儿自与御俊初订婚之后,只感觉终生有靠,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许多,自己安慰自己,便是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说这日周末,那秦果儿却去珠宝店,挑了一款订婚戒指,喜滋滋来到御家,那吴艺芝开门,见是秦果儿,本就把她视作自家人了,自然哄她进来,秦果儿便问御俊初在家否?吴艺芝答她在家呢,只是日上三竿了还在睡着,秦果儿便要自个儿去叫他醒来。
  待她走进御俊初的卧室,却见那御俊初躺在床上,赤着上身,在那里卷铺盖睡呢。秦果儿登时面红耳赤,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子了,又何必顾念着这羞耻呢?就轻手轻脚的踮着脚走过去,见他睡得正熟,如何舍得吵醒他?便只是在一旁坐着,抚摸着他的黑发,然而也许是嗅到了她身上的女孩子的香气,御俊初倒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秦果儿坐在身旁,秦果儿见他醒了,嘴里“呵呵”一笑,正要把手放下来,那御俊初却见她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盒子,嘴里道:“这是什么?”便将那盒子拿在手里,打开。见里面是两枚钻石戒指,不禁笑道:“我给你戴上。”
  他却取了一枚细小的,戴在秦果儿左手的无名指上,秦果儿见状,也有样学样,将那颗大号的也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双手捧住他的无名指,在那钻石戒指上深深地一吻。御俊初含笑静看她,却见她眉间的忧愁已抹去,又是曾经那个好语言笑的少女了,不禁欢喜,扑过去搔她的咯吱窝。秦果儿一边说着“讨厌”,一边嘻嘻笑着,道:“别……别呀,小心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着此话,那御俊初才将手停了,是呀,他怎么忘记了?秦果儿见他停了手,理了理头发,把头低了下来。御俊初问她道:“怎么样,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秦果儿嘤咛一声道:“你也不想想,我这孩子一个月都没呢!怎么可能那么不经玩?”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似云似雾的,看不出来。
  御俊初也摸了摸她的肚子,她的肚子还很平坦呢,一点也看不出怀孕的样子,御俊初迟疑了一下,方问她:“其实……你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秦果儿呆了一呆,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打心眼里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过去上卫生课时,老师给我们放过录像,我知道,流产……是非常非常残忍的,我很害怕……”
  她说到这里,心里觉得害怕了起来,却拥抱着御俊初,扑在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御俊初便道:“好了,果儿,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来做他的父亲,好不好?”
  秦果儿点头,心微微的安了。
  这一个周末,她在御俊初家里过的十分开心,转眼便到了傍晚时分,御家人留待秦果儿在家吃饭,秦果儿却道自从她怀孕之后,母亲便只准她在外面玩到新闻联播播放之前,若是等到怀上了两个月以后,连门都不准让她出了,吴艺芝和御俊初便许她回去了。
  秦果儿便告别了御俊初与其母,来到了大街上,正走着,忽然间前方有四个男人在那里喝酒欢乐呢,秦果儿见了这四人,心下一愣——
  这可不就是那天将她绑架的那四个禽兽吗?该死的,竟然让她在这里碰见他们了,秦果儿当即便想打个电话告知御俊初,可不想一摸身上,手机却没有带,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心中狷急难堪,只得跟在后头,看这四个男人欲往何处去,好打听到他们的住所。
  如此,跟了好几条街巷,却见他们走进了一个胡同口里,那秦果儿便悄悄的跟了上去,待进到那胡同口里,却见这四人不见了,她心下暗唾,糟了,这下跟丢了,无奈之下,只得离去,谁晓得刚一背转过身来,忽然一个闷棍砸来,她“啊”的一声尖叫,随后被砸晕过去。
  待见她一晕倒,那张瑞四人便是站在她身后了——原来方才他们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了,这四人都是老江湖了,便寻了一个熟悉的巷子钻进去,躲在簸箕里,引她过来后,再将她击倒。
  “咦,这不就是秦家的二小姐么?”那阿土上前,将她翻转身来,待见到她的脸蛋后,发出了此疑问。
  张瑞哈哈大笑道:“我说是哪个倒霉孙子跟着咱们了,不想是这女人,保不定是还想着咱呢,哈哈,把她拖回家去吧,看看这位秦二小姐是有多想我呀?”
  说着,张瑞四人便把秦果儿拖回到他们的老巢去。过不多久,秦果儿才微微醒来,她只觉得头好疼,待一睁开眼睛,才见得自己在一间灰不溜秋的房间之中,正凝神战栗间,忽然间听到脚步声,却是那张瑞在屋外听到她的动静,提了盏油灯,走进屋子里来,道:“我说秦二小姐,我们上一回绑架你,是受人威胁,这一回绑架你,却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说说看,你跟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街上兜圈子,目的何在呀?”
  这秦果儿却不说话,咬一咬唇,脸上出现了娇嫩的红晕,在油灯光下更显得亮烈美丽,艳丽如同露珠,使那张瑞一颗肉心端的欢喜,欺到身前道:“小娇娘子,你真是愈看愈叫我心动呀。”秦果儿幽幽的看着他,喉间哽咽道:“大……大哥,你是不知道,我……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一直想方设法的寻你,却始终寻不到你……”
  “当真……”这张瑞不想她却竟然有了自己的骨肉,当下也有些惴惴不安。秦果儿嗔怪他道:“我怎会骗你呢?不信,你可以来摸摸我的肚子。”那张瑞见状,便将那油灯放在地上,伸出糙手去想要摸她肚子,谁料此时这秦果儿却忽然将那油灯抓在手里,劈头盖脸的便往张瑞的脸上砸去,那油灯的玻璃罩子“碰”的一声碎了,里面热辣辣的油洒在张瑞的脸上,疼的他在地上胡乱翻滚,大声呼叫。
  那油灯又落在了窗户的布帘上,很快的燃烧了起来,那张瑞眼睛不能视物,身上却感到火烫,知道屋子里起火了,便想逃出去,那秦果儿连忙举起一把扫帚,往张瑞的身上打去,把他赶到火焰深处,张瑞嘴里骂骂咧咧的,用一只手扯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左右开弓给了她两个耳光,将她的脸蛋打成绛颊,秦果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火焰,就这样无情的燃烧着,似要破坏人间所有的美好……
  又是一个雨天。
  大雨滂沱,御俊初于这雨中,撑着一把雨伞,回到了家里。
  母亲吴艺芝来为他开门,问他:“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吗?”
  御俊初摆摆手,吴艺芝失望的蹙了眉,将他的雨伞拿下,晒在那屋外的院子里。
  御俊初就那么倒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双手合在一起,呆滞的看着手上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秦果儿失踪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警察局虽已备案,但到现在还一无所获,他虽然每个星期都会去警察局与那些被寻获的失踪人口对质,但无一是她。
  一想起秦果儿的言笑晏晏,他便忍不住愁云深裹,这个时候,吴艺芝为他端上一碗黑芝麻糊来:“别烦心了,来,吃点东西吧。”
  御俊初不想吃东西,因为他是个成年人,他有选择吃与不吃的权力,然而新出生的婴儿却并不是这样,他们在饱受了饥饿的侵蚀后,只有用呱呱大叫的哭喊声来表达他们的饥饿。
  一个婴儿就这样躺在一间破旧宾馆的床上,喋喋不休得哭闹着,这是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他的头发都还未长出来呢!在他的身旁,一个女人穿着细薄的衣裳,在那里走来走去。
  这女人便是秦果儿,此刻,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母亲呢,但是,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也不想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觉得这婴儿的哭闹声是这样的令她烦躁,她看向窗外,那窗外万里无云,偶尔吹来一丝清风,拨开她遮住半边脸的秀发,却令人触目惊心——
  只见她的右眼到额头部位的皮肤坑坑洼洼的,那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绝望,也不用手去清理沾在脸上的秀发,孩子的哭啼声就在耳边响起,却唤不回她的心。
  终于,等到将孩子生了出来,她也可以解脱了,等待了十个月,终于可以等到面临死亡的这一天了,她就这样一只脚跨出窗户,另一只脚也跟着伸了出来。
  正待此时,那宾馆的老板娘正好从那门口经过,听见屋里的婴孩哭声不绝,便将那门打开走了进来,抬眼看这住客正欲跳楼呢,连忙道:“哎呀,小姑娘,你这一周的房钱还未交呢,可不能死!”这么说着,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将她从窗户上拉扯了下来,这秦果儿本就全身无力的很,轻易的便被这悍野的老板娘给拉了下来。
  秦果儿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叫赵妮,生得倒有几分软艳,却是这宾馆的老板娘,平日里对她倒也多番照顾,此刻,见赵妮闯了进来,秦果儿酸怆的道:“老板娘,我已经没有钱了,你让我去吧,你让我去了吧……”
  她在这破败的宾馆中住了好几个月,房钱都是用她的一对珊瑚珠翠耳环当回来的,现在这钱已经用完了,她已经拿不出分文来了。这赵妮看她可怜,却指着她的手道:“我看你这钻石戒指还值几个钱,你就把它当了吧,房钱我再算你便宜些,你要在我这宾馆里死了,以后谁还来住这儿呀?你舍得作践你自己,也别来作践我呀,何况,你都已经有孩子了,你信不信你这样跳下去,到了那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的。”
  “这戒指是我的宝贝,绝不能给。”她的眼睛含着珍珠般的眼泪,这样说道。外面的太阳温煦而光明,而她却是如此僵死麻木。啊,人生,真如落花似的幻变,数个月前,她还是一个人人艳羡的千金小姐,有着一个死生挈阔的未婚夫,可是,那天,当她被击晕了过去之后,她被丢掷于火场,险些葬身火海,幸好周边的邻居赶来扑火相救,可是她的脸蛋,却依然被火焰给侵蚀,待她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的容颜已改,她便对这命运丢盔弃甲,匍匐于这妖氛弥漫的悲哀之中。
  啊,她决计不能让御俊初——她心爱的男人,她的未婚夫看到她现在这样的模样,她当即便想到了死亡,可是,她毕竟有了一个孩子,她不能够那么自私的一尸两命。于是,她悄悄的来到了北京的郊外,在一出破败宾馆中居住下来,等待孩子的降生,也等待自身的灭亡。
  “我现在,真的很想一死了之,我唯一感到对不起的,就是养育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了……”她将头埋进膝盖之中,痛哭流涕,赵妮却在一旁唧唧咛咛的劝她,又对她道:“先别管那么多了,这样吧,我先给你弄点饭菜来吃,你看你一天都没出房门,一定还饿着呢,先吃点东西,再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明天早上再来商量好不好?”
  这秦果儿微微点了点头,赵妮便去拿了一盒饭来,细细喂她吃下,等吃下饭菜后,秦果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便赶紧倒在床上睡了去。见她睡下了,赵妮便又偷偷的闯进了屋子,嘴上含了笑——
  原来方才的饭菜里,被她放进了安眠药,此刻,见到秦果儿躺在床上,鼻子里有节奏的呼吸着,赵妮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好妹妹,非是姐姐不肯帮你,只是一来你欠了我的房钱,二来,我这宾馆可是死不得人的,所以,才只好出此下策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我却要了你那颗钻石戒指,你既然一门心思想寻死,还留着这玩意做什么?”
  她却将那秦果儿的手指扳开,将她的无名指上那一颗闪亮夺目的钻石戒指取下来,待拿在手里近看,不免睁大了眼睛,嘴里叹道:“哇,我这辈子可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大颗的钻石呢,一看你呀,就是一个富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唉。”
  她却将那钻石戒指放进包里,再踮手踮脚的出了去,把门轻轻关上,那秦果儿在床上,依旧睡得很沉,旁边的婴孩,则一直哇哇哭闹不停。
  再说这赵妮将这钻石戒指拿在了手里,当即便坐了一趟车来到市区内,找了一间珠宝店,询问这钻石戒指的价钱,待听说这钻石戒指可卖二十万时,她高兴坏了,连忙道:“我卖了我卖了!”便急不可耐的欲将钻石戒指卖出去。
  这时,一个女人的手却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女声却道:“我出二十八万元,你将这钻石戒指卖给我如何?”
  却说这一日,御俊初刚刚放学回家,刚一进家门,便听见电话铃声在作响,便接了电话。
  这通电话却是警察局打来的,他们告诉御俊初,秦果儿失踪一事有些进展了,让御俊初去警局。御俊初连忙答应,待挂下电话,正要出去。
  这个时候,都媞媞却杵着一根盲杖,慢悠悠的走近了院门,问他:“俊初哥哥,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吗?”
  这都媞媞自从被御俊初带回家后,因为他已然与秦果儿订婚,便要挥剑斩情根,御俊初也有意让她住在别处,然而都媞媞却始终不肯,御俊初念她双目失明,也不忍心将他就这样赶走,便许她在佣人的房间中睡下。
  都媞媞也毫无怨言,就这样跟着御俊初,今日正在那院子里溜达呢,听到屋里电话铃响,便要来接,不想御俊初却回来接了,听他语气,倒是警察局打来的,似乎是得到了一些秦果儿的消息。
  御俊初笑道:“是呀,听警局的人说,打听到秦果儿的消息了,现在,我要出去了,媞媞,你就在家里好好守着吧。”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都媞媞连忙摇头道。御俊初道:“你真是的,警察局有什么好去的?”都媞媞道:“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
  御俊初无奈,只得答应她,带着她一起去到警察局。
  待到了警察局,御俊初便问一直负责跟进此案的郭警官道:“警官,听说秦果儿的失踪一案有线索了是么?”
  郭警官道:“可以说是有了一定侦破点的线索吧,这昨日捕获了几个二流子,这四个人是经常作奸犯科的,据他们的邻居们说,这四人曾经在秦果儿失踪的那日,抓了一个女人回去,通过照片认证确实是秦果儿,据说那一日还引发了一场火灾,那些邻居们救出了此女,但是她却逃跑了。”
  “逃跑了?那为什么果儿她不回来呢?”御俊初不解道:“这么多天了,如果说她没有遭遇到不测,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呢?”郭警官道:“她是为什么不回家,我们也不得而知,说不定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