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媞媞也不喊疼,就这么倒在他的怀抱里面,道:“俊初哥哥,我恨那个女人,她害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恨,我好恨……”
御俊初听到她这番说话,激起了更多的情绪,眼泪不停溢出睫外,他喘息着,本来压抑的哭声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他哭了好久,好久,那眼泪滴在都媞媞的伤口上,让她的心好痛。一直过了好久,那哭声才渐渐的变暗,莅止。
那过往残片渐渐的成为烟涛渺茫,只能到梦里阑珊中,才能寻找。他哭累了,这才低下了头,看向都媞媞的手,泪眼朦胧中,才发现她手中还有许多的碎琉璃渣子,他想用手轻轻给她拨开,都媞媞却道:“不……不要,我的血里面有毒,我怕你的手也被割破,你也染上这一身的毒。”
御俊初见她如此保护自己,实在是心下有愧,他道:“不要紧的,我用嘴唇将你的碎片咬出来,人的口水中是有天然的解毒成分和杀菌作用的。”他把头低下来,将刺进都媞媞手掌心中的琉璃一片一片的咬出来,每吸出一片来,都媞媞都轻哼一声,她的头上满是汗,显是极疼,御俊初闻着她少女的香馥,心下实在不忍,嘴里只是道:“你放心,还只剩下一丁点了,马上就好了……”可是嘴里虽然这样说,那些碎渣片却极难以清理的,他咬一口琉璃渣子,为免吞进喉里割伤喉咙,便极快的吐出来,每吐一口,地上都会多一滩鲜血。
都媞媞咬住下唇,只感觉一颗心扑通直跳,浑身燥热,肉体的痛楚都还是其次了,内心的痛楚更加的叫她不好受,他的每一次温柔,都叫她陷溺进去,可是,他却依旧保持着距离与理智,都媞媞轻喊道:“不,不要了,俊初哥哥,我真怕你不小心将琉璃渣子吞下去,那样我会后悔死的……”
御俊初又再吐出一口含着碎渣的血,吁一口气道:“好了,渣子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我去找牧师拿医药箱给你包扎伤口,你先在这里等我。”都媞媞点头道:“谢谢。”御俊初匆匆离去,过不多久,果然拿了一个医药箱过来,他一边仔细的为都媞媞涂上了碘酒,一边道:“好媞媞,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如果不是你为我挡这一刺,我可能就倒在血泊中了,我现在想来,我在这里哭天抢地,你却被伤成这样了还在忍着痛,不喊出一声来,你真的比我勇敢。”
都媞媞的脸上布满了旖旎的红晕,道:“我在家里,过着无聊的日子,我想寻你,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就一个人跑来了这个地方,你忘了,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那一次,我发生的那件糗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在这里,怀念着我们的过去,不想命运却又让我再遇上你,我听见你在那里哭,我害怕极了,我扑向你,却不想被你刺中,这,就是主的安排吧……”
“主的安排……”御俊初黯然,回过头去,见那殿堂之上,耶稣依旧低垂着头——所有的一切,都是主的安排了!他道:“也许,主就是要我举剑斩爱吧。”
都媞媞道:“俊初哥哥,为什么你要想不开寻短见,是因为……因为秦果儿出了什么事么?”御俊初心情虽略微平复,却忍不住哽咽道:“是的,今天,郭警官带我去认尸,我见到了一具女尸,她的模样好可怕,我宁死也不愿意相信那是果儿的尸体,可是,她的手指上,却有我为她带上的戒指,媞媞,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漏跳了一拍一样,就是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也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跳进水里而死,是什么感觉?她在冰冷的水里面呆了那么久,又是什么感觉?”
他念到此处,忽然出神的望向教堂外,然后,他懵然间站了起身,向教堂外跑了出去,都媞媞害怕他又做傻事,赶紧也跟着跑了出去。
那教堂的门外,有一处许愿池,那许愿池里的硬币在洁白的喷泉里闪闪烁烁,御俊初就这样一下子栽进了许愿池中,不停的扑打出水花来!
他就这样发泄着他的情绪,一直到他精疲力竭,就这样跪在冰冷的喷泉池水中,他仰天大喊道:“果儿,我真的好想你呀!”
“果儿,你把我丢在了人间,自已一个人升入天堂,你问心无愧吗?”
“果儿,果儿,你回答我,果儿!”
他就这样不停的吼着,喊着,他知道没有回应,却依然这样吼着,喊着,以泄其忿。那都媞媞站在他面前,她感觉心是那样的寒冷,手上的疼痛感又使得她汗流脊背,她走上前几步,一口啐道:“俊初哥哥,你这样伤害自己有意思吗?”
她哭了:“你难道忘记了吗?你也吻过我,你也抱过我,秦果儿虽然死了,但是我会永远陪着你,不是吗?”
御俊初一时呆了,他的头发沾在脸上,他的眼神从湿发下看去,能看到都媞媞就在不远处。她面如傅粉,唇似涂朱,站在那不远处。这个渴望着与他携手相搀走过一生的女孩,一时间叫他看呆。
都媞媞见他不回话,一霎时只感觉疲累,心上沾满了灰,仿似失林飞鸟,无一枝可栖。这个时乖运蹇的少女转过头去,一声不吭的走了。
只留下御俊初一个人跪在冰冷的许愿池中,抬头看那秦果儿的住处,她所住的那一间别墅依旧与往年无二,她的那扇窗户外,依旧长完了爬山虎,只是风光依旧,人面不同,却没有带着笑容的她在那里对他招手了。
都媞媞就那样茫然无措的走在那人烟凑积的大街上,她摇摇摆摆,撞了好些个人,直到一辆奥迪停在她面前,车上的主人将她拉上车为止。
这车的主人却是阿冷,他将都媞媞拉上了车来,一手撑在方向盘上,身子却亲近她,道:“事情办的怎么样,我想……他该是伤心欲绝吧!”
都媞媞咬咬唇道:“我对不起俊初哥哥,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的伤心。”然后,她看向他。
这是一双独特的眼睛,任何人见了这一双眼睛,都不会忘记,而此刻,这双眼睛就这样冷淡淡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的眼睛,已能视物。
阿冷一笑,他低下头来,见她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笑容片刻消失,微微蹙眉,他将她的手抬起,道:“你的手怎么了?疼吗?”
疼,当然疼,只是这种疼痛,真的叫人说不出来。此刻,都媞媞感受到这个冰块一样的男人的关怀,心里也是一阵暖意——他们是同类人,从不与外人套近乎,只关心自己想关心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做知己,不能做情人。都媞媞看着他,眼睛微湿。阿冷又将她另一只手握住,诚恳的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我,如果我有魅力让你爱上我,不让你继续爱御俊初那个优柔寡断的小子,就好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御俊初,做我的女人?”
都媞媞摇头,断然回绝了:“对不起,也许俊初哥哥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却是个决绝的女人呢!你早就清楚,我和你一样,不是么?不过,我不信邪,我相信,我会让俊初哥哥忘记秦果儿,一门心思的爱我的,人以运为主,花逢时发,我现在欠缺的,只是一点儿运气罢了,倘若秦果儿不是被人强奸,倘若她不是怀了孕,俊初哥哥也不会抛下我去选择她,我也不会受这几个月的折磨,现在,她已经死了,她终于死掉了,阿冷……我觉得,好累,好累……”
她轻轻的靠过去,在阿冷的肩膀上睡着,阿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黑发,道:“不管你怎样决定,我都会爱你的,因为,爱情是不由自主的。”
“我的戒指?我的戒指哪里去了?我的爱人给我戴上的订婚戒指,怎么不见了?”
当秦果儿于第二日醒来之后,她撑了撑懒腰,揉了揉眼睛,习惯性的摸了摸左手的无名指——往日间,她都能够摸到一个冰冷的突起,可现在,她只能摸到自己的手骨。
她懵然一惊,连忙坐起,发出了一阵慌乱的叫喊。她的叫喊声,将身旁的婴儿吵醒了,婴儿也开始吵闹起来。令她更加心慌意乱了。她连忙翻起身来,在床上的每一个角落找,没有看到戒指的身影,她又翻遍了屋中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见戒指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仅存的一点回忆都不见了?”她依靠这颗钻石戒指上,她梦寐的那个男人的体温,来使她支撑住这几个月,然而,现在,这颗钻石戒指却不见了,她单薄瘦弱的躯体一时间僵住,她敛住神经,喘息未定,再打开门,一间房间又一间房间的问:“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我的钻石戒指?”
然而,所有人都以一种惧怕和恐惧的眼神看着她,所有人都在摇头。秦果儿就这样问完一个又一个,一直到问出了宾馆,也依旧没有人点头。
她摇摇欲坠,蹲了下来,满脸都是泪,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秦果儿……”
当一个人感到绝望无助的时候,无论是谁呼叫她的名字,都会令她感到一阵温暖的,她抬起头来,见到了谁?
一个男生,站在她的不远处,错愕的看着你,似乎有些怀疑,他有没有认错人。秦果儿却记得这个男孩,是那日她在圆明园碰见的那个男生,他叫海力,她还记得他。没想到,他也还记得她。
海力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且不说她泪流满面,只说她脸上的伤疤——她真的是秦果儿吗?是那个他在圆明园碰见的鸿福香艳的少女吗?不,她怎么会成了这番模样。
然而,她的眼神还是她,她的眼睛还是没有变。正是她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没有认错人,他走了上来,扶起了她,道:“我……我没有认错人,你真的是秦果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不敢提她脸上的伤疤,刻意的回避掉它。他是这样善良磊落的人,令秦果儿一阵心悸,然而他错愕的眼神,和那刻意的回避,更加令她心寒,她遮遮掩掩道:“你……你不用理我的……”“我为什么不理你?”海力抓住她的手臂道:“你是秦果儿啊!我……我虽然只跟你见过一次面,可是我忘不掉你的,我不敢来寻你,是因为你在我心中太高贵,我觉得,我与你之间疏疏隔着雾,然而我内心深处,又是多么希望可以能够再次遇到你……只是,谁……谁能料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他正说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喊:“海力,你在做什么?”他回转头一看,却是秦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