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俊初便和单日瑶却与吴医生面对面坐下,吴医生双手合拢,严肃的对他道:“御先生,你这次受伤,我们按照这位单小姐的吩咐,给你全身上下都做了详尽的检查,暂且来说,身子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我们却检查出,你的脑子里面,有一处脑瘤。”
  “脑瘤?”御俊初和单日瑶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又听吴医生细细讲道:“你的这颗脑瘤,幸好是发现的比较早,如果再持续发展下去,只怕会影响你的生命的。”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长脑瘤的?”御俊初怒不可遏的道。为什么,上帝要给他开这样大的玩笑?
  “脑瘤的产生,目前来说没有必然的因素,但是如果长期处于担心、忧虑的状况下,脑部更加容易产生脑瘤。脑瘤同样也会带来恶性循环,会使你的情绪变坏,变得易怒,不安,具有攻击性,如果御先生有足够的经济条件,我希望御先生能够尽快的进行手术治疗,在以目前的情况下进行手术,成功率至少会有百分之五十,如果再拖延时间,只怕来不及做手术了。”医生冷静的回答他。
  御俊初只感觉全身瘫软——的确,在秦果儿失踪的这些岁月中,他每日每夜都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脑部生长了瘤子,而他也的确感觉到最近的情绪十分易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那么也就意味着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失败,他不知所措,愣在那里,耳朵里传来医生的话语:“摘除肿瘤是你的当务之急,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决定,可以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来协助你做决定,当然,这个决定一定要快。”
  “还做什么决定呀,不开刀就会死,开刀至少有一半的生存机会,医生,那就开刀啊!”单日瑶急道,她的眼中已经闪烁出泊泊的泪水,她真的没有想到,离开了自己的御俊初,并不若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幸福,曾经那样神采奕奕的他,如今竟然会要被逼接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我……我要再考虑考虑……”御俊初懵然间站了起来,不顾身上伤痛往屋外跑去,单日瑶连忙呼喊着他的名字追了出去,“俊初,你打算怎么样。”
  御俊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道:“单小姐,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究竟应该怎样做,我只是希望,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单日瑶幽幽的看着他,半饷方道:“……好。”
  寒假很快的便过去了,御俊初又开始了大一下学期的生活。
  昨夜一场小雨,令大地扬污去垢,到了黎明时分,清晨的阳光渐渐的破开云层,照射大地,使鲜花更加的浓郁芳芬。
  见,御俊初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屋里缓缓的出来,他的父母亦来送他:“好儿子,今天是开学第一堂课,你可要好好的读书,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夕夏集团的人,你需要智慧来帮助你成就你的事业。”
  御俊初咧嘴一笑,他的笑容,会使人以为他沉浸在恣意欢乐中,他道:“再见。”
  他踩着自行车,离开了父母的视线。一头碎发迎风飞舞,他感到也有几分肆意的快乐。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已经取下,但他的脖子上,却系上了一根十字架项链。
  他要向上帝祈祷,祈祷他能够在人间活的更加的长久,他不愿意像秦果儿那样溘死,但是命运也许并不由他,他现在所能选择的,就是微笑着去面对这样的命运。
  因为,他不想让他的父母担心。
  到现在为止,御俊初的父母也并不知道他患上脑瘤的事情,他们也未想到秦果儿死后,御俊初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恢复精神,他们却不知道,御俊初的笑容,是为了不想让他们为自己的儿子担心。另一方面,御俊初已经预约了月底二十一日的手术,在手术之前,他除了保养身体以外,更加急的将自己手上的公司业务与财政经营状况转手予弟弟御俊悦负责。当御俊悦问为什么时,他便以自己因秦果儿溘死一事心情沮丧不愿关心公司之事为由推脱。
  除了单日瑶以外,他身边相熟的人都不知道他患了脑瘤,连都媞媞也……
  尽管他也万分不忍,但是,他还是将都媞媞请出了家门,为她在外面安置了房子,并且为她请了义工,他现在,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知道,以都媞媞的性格,一时半会是放不下他的,但是时间会让她忘记他的。
  他已经将他临死前应该做的一切都做好了,现在,他只需要去面对那究竟是通往天堂,还是通往地狱的手术刀了。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微笑面对。
  然而,此时,都媞媞却不能微笑面对,她于同一时间来到了北京大学上课,休了几乎大半年的课,她的功课却也并没有落下,如今,她又再次进入了课堂。当然,心怀愤懑的她,脸上当然没有半点笑容。
  班里的同学在嘻哈玩乐,谁也没有留意到她进了来,然而,当她看到她的课桌椅被一个男生站在上面时,便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一掌劈在他的头上:“让开。”
  这个男生正好是他们班的班长——谢小卓。这个谢小卓是个胖男生,平日里最是叽喳,此时,头上被打了一掌,叫他好是生气,回过头来喝道:“是谁?”
  这才留意到背后站了都媞媞,不免一愣。这都媞媞刚到班级时,班里的同学也有仰慕她娇容风姿的,无奈其人实在是太过于孤傲不平,渐渐的,男生也就不敢与之交往了。再加上她休了半学期的课,因此班里的同学,也大多将其遗忘了,此时忽然见到她回到班里来,也不免惊异。
  谢小卓见她回来了,悻悻然的,也从她的课桌椅上跳将了下来。都媞媞见自己的椅子上踩满了脚印,不免心下不喜——她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可就是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因此脸上的阴霾也就更重了,却从书包里取了一张卫生纸,将椅子上的脚印擦干净,再将课桌打开——见课桌里也是乱七八糟的,瓜子壳、零食口袋塞满了里面,她的两本《楚辞》和《源氏物语》也不知道被谁给翻乱了,就那样也未叠好的散在垃圾里,书角也破损了,她不知道是谁动了她的书,反正也找不着凶手,只得将那个嫌疑犯盯住。
  “好凶的眼神……”谢小卓很快的感应到她折射来的目光,嘴里嘟哝道:“不……不要看我哦,我可没动你的课桌。”
  “哼。”都媞媞将书包放下,将课桌里的零食口袋砸向他,不过,那零食口袋轻飘飘的,飞落到了地上,倒没有砸到谢小卓身上。
  这个时候,听到有人发出“嘘”声,全班同学立马坐好在座位上。雕塑系老师赵飞鑫走了进来。
  这赵飞鑫是个戴着眼镜的胖子,但是都媞媞却很不喜欢他,觉得他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一个庸匠罢了。同样,赵飞鑫也不喜欢都媞媞这样一个古怪孤僻的学生,见她来了,咳嗽一声道:“都媞媞,不要随地乱丢纸屑。”
  “我可没乱扔纸屑,只是没有劲力打到班长,才掉在地上的。”都媞媞冷冷道,走上前去,将零食口袋拣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去。
  赵老师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起了,同学们都一一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见,赵老师走到讲桌上,拿黑板擦重重拍在讲桌上,道:“好了,大家都别再说话了,男同学别在女生面前卖弄精神,各个都把机灵放在学习上,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笨头笨脑的人了。”一些学生忍不住笑了,又听他道:“这堂课随我去一间作坊,学习陶器的制作,希望大家都能够认真学习,走吧。”
  众人便三三两两的随他一同走出北京大学的校门,乘着校车来到一间陶器作坊,都媞媞自然也跟了过去。待走进陶器作坊,赵老师便让他们各找座位坐下,亲力亲为的教他们制作陶器。不想这都媞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讲解,她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把坯泥放在一个转盘上,用手上下捋着塑形,那坯泥有时摇摇欲坠,似乎要从它的手心里冒出来,却见她轻巧的一挽,坯泥又完好的成了胎型,众人都敛住呼吸看得入神,不想她单薄瘦弱的躯体,手上的动作却这样迤逦连绵。
  过不多时,倒塑成了一个花瓶的形状,她这才停了下来,才发现周遭人都盯着她呢,赵老师见她不学自通,便道:“都媞媞,我倒还不晓得,原来你除了会做雕塑以外,也会做陶器呀。”都媞媞莞尔一笑,想当年她与花鬼在蝴蝶谷居住时,家中的一应陈设,几乎都是师傅自己做的,她跟着花鬼学艺多年,自然已成风格。
  这一堂课,都媞媞倒上得津津有味,因为她是制作陶器做的最好的一位学生,陶器作坊的师傅们,便送了她一只陶器花瓶,都媞媞喜不自禁,希望有人能够分享自己的喜悦,便在随校车回学校之后,去那工商系的教学楼,寻找御俊初。
  此时,御俊初正从二楼教室里走出来,在走廊上伏着阑干休息,春风袅袅,将他的头发吹得好乱,都媞媞于芸芸众生闹嚷嚷中,一眼就看到了他,向他招手罢,他却未看见自个儿,不免埋怨,只得嘟哝着走上楼梯,来到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喂!”
  御俊初转过了头来,见到都媞媞,她在眯着眼睛对他笑呢!她拿出她的奖品给他看,兴致勃勃的告诉他自己在课堂上获得了奖励。御俊初听得惊异,道:“媞媞,你的眼睛好了么?”
  都媞媞笑嘻嘻的道:“你说呢?”她的眼睛那样灵动,分明是看得清楚了,御俊初欢喜道:“太好了,看到你康健无损,我心下真欢喜。”
  见到他笑,她也欢喜,不禁想到了才在《楚辞》上看到的一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之前,他因为与秦果儿天人永别,而跳入许愿池中的疯狂一幕,她永远忘不了。但现在,她见他脸上又有了新的笑容,她不知道他是在珍惜自己的生命,还以为他是因为与自己的知己之爱,所以才笑的。
  啊,上帝永远原谅女人的自作多情。哪怕她只是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