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许多人都会有这种经验。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高一开课三个多月了,一直没甚么特别事发生。无惊无险,又到圣诞节了。
“寒寒,寒寒!”
身后传来唤叫,喊着我的名字。
很奇怪。只要同学们觉得一个名字不顺口,就会自动出个小名。邵净寒,广东话来说没甚么难呀!但同学们还是说成了“寒寒”。
“有事?”口气不善,因为我向来不喜欢听人大呼小叫,即使来人是允明。
他没有理会我的不悦,径自道出来意:
“圣诞舞会快到了,我想我们该把课室弄一弄。”
“怎么找我了?心怡呢?你自己呢?还有,陆嘉华那家伙呢?他负责康乐,圣诞舞会的“主帅”不就是他?”
“嘉华说他要安排舞会的其他问题,而布置就交给我们。”
那死小子,根本是在偷懒了。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下了决定:
“既然找上我,就是信任我有这个能力。布置交给我,但我要由我一手全权包办。明天我开一张清单,你和心怡去买东西,反正钱在心怡那边。我现在赶时间,明天见了。”
说完,我掉头就往原本的路线走向大门。绕到后门,我习惯性地坐上父亲的车子,等待着。
来了。
这二人真是千篇一律得很。每天一起放学,一定不走正门。一样是双手抱着书,边走边谈。
“你们好,再见了,这是第一百零三次。”
这句话喃喃出口,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已经…三个多月了?那么久了吗?
当然,坐在我身边的向楚天也听见了,他显得一脸担忧。
“净寒,我们该走了。”
见我点点头,他发动车子,倒出原来停泊的位置,插进大马路。
向楚天不是他的本名,这是我那读中文的母亲所起的。不过,也这么多年了,他老兄似乎没甚么意见。
他是个孤儿,计起来还是我家的远亲,虽然远得快要没关系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在邵家生活。但他倒很争气,至少是比我这个亲女儿好多了。从小好学上进,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拿奖学金风光到大学毕业。现年二十三岁,一年前才刚从纽约大学捧回学士文凭。拒绝一个欣赏他,想带他去做研究生的教授的好意,他坚持回来帮忙我父亲。想来真是有点委屈他了,有那么好的学历,却窝在我父亲的小餐馆。真是埋没人才呀!
父亲一向不准我独自上路,所以吩咐楚天负责接送,反而有点像个保母。
也之所以,他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他不笨,他知道如果我不肯说出来,就是不打算让事情有意外发展的机会。几个月来守口如瓶,半个字也没有爆出。
他就是这样了。天生的超级闷葫芦一个,一天算下来二十句话也不够。但能力好得没话说,他是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不错呀。外表温文尔雅,长得白白净净的;内里沉稳持重。将来嫁他的人有福了。不过这人就是少了那么一根筋,从不招惹女人。倒是心仪他的女人一大把,他却眼皮也不眨一下,一个也看不上眼。
这情况也让我父母担心不已,怕他娶不到老婆。不过,我觉得他们是多虑了。老天!楚天他才二十三岁,又不是三十二,没必要那么快吧?
这样的一个青年才俊,是该配一个同等出色的女孩才对。但在一年前,我那宝贝爹妈还曾经一度想“陷害”他,拉他下水来当我的“亲亲老公”——哦,我肯定他们一定有点问题!
“看,楚天天性够定,又不喜欢与女人交往,但他非常关心净寒;反观净寒虽然有张刀子嘴,却是单纯得可以。两人凑成一对,不是很好吗?”父亲的提议。
“对呀对呀。楚天人品好,烟酒嫖赌样样不沾。把净寒交给他,我是再安心不过了。”母亲的附议。
结果是换来我的哇哇大叫,直呼我该不是没人要的“货色”吧?而楚天的反应没那么激烈,只是淡淡的推说,我太年轻了,再等几年才算。
本来,我也是没甚么所谓的了。如果我有一天要结婚,对像是楚天并不那么让人排斥。反正他待我极好,也十分顺眼。哈哈!爸妈又没说不可以当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当然,前提得是楚天自己愿意才行。
但刚从初三升高一那天,我的想法被改变了。
是他了,贺允明!
这是没有道理可寻的。允明比起楚天,是土与云的分别。但我却可以对允明“一见锺情”,把楚天当成哥哥。
即使,他早已有女朋友。
是心怡。李心怡。
楚说我疯了。既然知道没可能,为何还要坚持这无谓的等待呢?甚至傻得每天放学后等在门处,就为了见他一面?
不知不觉,第一百零三次了。想来,是从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了。
楚天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是我的一种发泄方式,他不愿阻止。
侧头看看楚天,他依然直视前方大马路,一贯的沉稳。我再一次发现,他长得实在漂亮。
他像是发觉了,微微一笑:
“我是不是该去找块镜子来看看,自己脸上是否有些“有趣的东西”?”
我明白他的意思,顺便奉上车子置物格中的一块小镜子,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把一撮掉下来的发丝拨回原处。
这动作或许有点暧昧,但对于我和他却是再自然不过。因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惯了。
“我在想,你父母的“姿色”应该都属上乘,才生得出你这种儿子。”
家门到了。他利落地把车子驶进停车场,还不忘给我一句:
“小姐,你在“调戏”我呀?”
“怎么样!不行吗?”我也不甘示弱。
楚天的回应是揉揉我的脸颊,然后直接走楼梯向上逃命。
我大叫着追他。但…唉!体育,一向都是我心中的痛。
跑进家门,我还在喘着气。天!幸好我们住三楼,否则不死也半条命了。等气顺了,我马上向老爸老妈告状:
“老爸,老妈!好好管管你们的宝贝儿子吧,他又淩辱我的脸皮了!”
不过,两位当作没听见似的,依然看他们的电视。而向老兄,正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扯着领带,想松松气。
我猛然拉住他已经垂下的领带,故作“狰狞”的问:
“向先生,你想死于非命吗?”
那家伙依旧是一脸笑意,稍一用力就已把我拖到他旁边坐着。
“好了好了,净寒小姐,我认输?谁教你调戏我呢!”
闻言,我施施然地放下手中的“凶器”,拍拍手。
“算你识时务。”
这时,我那“偏心”的爹娘倒听到我们的话了,飞奔过来:
“甚么?甚么?我们听到“调戏”这个字眼耶!”
我笑着起身走到父母眼前:
“邵先生,邵夫人,你们不是看电视入了迷吗?莫非是我刚刚哑了?”
老爸老妈一脸傻笑,看来想蒙混过关。而我笑得快抽筋了,所决定不再虐待自己的面部肌肉,跟着他们移师饭厅。
我们家是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所以饭桌上一律禁止说话。饭后,我冲了个澡再回到我的房间,把屋中的温暖隔绝在外。
翻开草稿本,我拿起笔,打算写些甚么。
对了,我该想想课室的布置了。
嘉华打算弄一个“化妆舞会”,并且已得到同学们的支援。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其他人是谁。灯光要变一变,不能是白色。蓝色!对了,就用蓝色。迷蒙,幽暗,该买些玻璃纸。课室中心加棵圣诞树,买多一点的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