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情终于发生了。
韩家本家下分出四支支系,各是春,夏,秋,冬四家,而这四家底下又各分出两条旁系,每一家各有一种以植物名代表的家号。
韩家本家,以梧桐白花作为徽记,通称“梧桐白本”。
春家则继承本家,亦以梧桐白花称之,是四家中权利与力量仅次于本
家的一系,凌的家庭就隶属于韩家春家,通称“梧桐白春”;旗下分出的两支支系分别是“紫花酢酱草”以及“月桃”,通称“紫花酢酱”与“月桃”。
夏家,以栀子花作为代表,通称“栀子夏”;其分系分别是“山百合”以及“莲花”,通称“山百”与“莲华”。
秋家,以枫树为号记,通称“秋枫”;其分系分别是“龙胆”以及“独活”,通称与其植物名无异。
冬家,以长青树樟树为徽记,通称“冬樟”;其分系分别是“山茶”以及“九重葛”,通称“山茶”与“九重”。
和韩家族细系分布相同,言家共分东,西,南,北四家,每家旗下又分二支支系,每支各以一不同植物作为家徽,而作为号记的植物大多数在一般人印象中不是拥有剧毒就是阴毒之物。
言家本家,以大花曼陀罗作为代表,通称“夜陀罗”。
东家,以唐菖蒲为标记,又称“剑兰”,旗下支系为“菟丝子”以及“黄玫瑰”,通称“网菟丝”与“黄玫”。
西家,以孤挺花为号记,又称“孤地绝”,分系为“薇金菊”与“凤凰木”,薇金菊别称与其植物名无异,“凤凰木”则通称“火凰”。
南家,以姑婆芋为代表,通称“毒婆”;其支系分别为“结梗”与“虞美人”,“结梗”家别称无异,“虞美人”家通称“美人”。
北家,继承本家“夜陀罗”,和韩家春家同样身为家族中全力仅次本家的一支族系,以“夹竹桃”作为徽记,通称“哑竹桃”,其分系为“黑百合”与“铃兰”,无别称。
其中北“黑百合”与韩家夏“山百”就是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令两家决裂以至于敌对的主要原因。
详细情形凌并不太清楚,只知道经过一场厮杀后言家从此立誓杀光韩家,并从此于梧桐花季尾大开杀戒,韩家人称此一浩劫为“言狩”,至今仍然直续着似是永不结束的战争,只是手段较没远古时代阴毒,但仍是造成不少死伤。
凌抱着一叠报告走在夕阳余晖中,转过巷口再向左转,忽然之间闯入了仿黑夜的领域,以假乱真的一条写满阴影的道路。
顿足,垂首,凌有些懊恼的蹙着眉。
怎么又不小心走到这条路来了?
道旁伫立着一排彷佛无尽延伸的围墙,上半部是铁灰色的铁条交错铸成的奇异图案,彷佛是一朵盛开的大花曼陀萝,下半部则是由不同颜色的砖块拼贴成一条条如同监狱铁栏的图形,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人被困在里头一样,令人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泛起寒意。
“真是令人感到不快。”
奇怪的东西总是不等她寻找,主动靠上来,就跟所有身为韩家的人遭遇一样,不需什么特意安排,麻烦总会自动送上门。
凌伫立在道路的入口处,一阵阵不怀好意的气从里面不断飘出,吹得她双颊有些痛。
居然有这么多的怨气,这家人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情?
站稳脚步,凌眼神凌厉的瞪着迎面吹来的阴风阵阵,黑色的秀发飞扬着,就像她母亲刘絮月当年创下传说时的样子。
“走开!别来烦我!”
咭咭咭…
刷的一声,整条路上沙尘蔽日,卷起了漫天黄沙,不一会,路面上连一片叶子都不见,干净得像是刚清扫过似的,连柏油路细缝中的灰尘都被清得一干二净,只剩凌单独一人伫立在道路正中央。
风中彷佛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只是凌并未察觉。
“小心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风势平静后,凌伫立在寂静无声的道路上,怡然自得的享受着毫无虫鸣鸟叫的诡异平静。
“嗯,修链的好地方…咦?”
正低头沉思着,凌忽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严重的事情很糟糕的发生在她身上。
“我…我的报告呢?”她惊愕的大吼,一转头便见到一张张白色的A4纸张散落在高高围墙内的青绿草地上,就像方形的雪,甚至还有几张飞到了一边盛开着桃红色花朵的夹竹桃树上。
“又来了。”
凌丧气的垂下头,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这个人的个性在某些方面还真的很粗枝大叶,只要一扯上跟自身能力有关的方面就会不顾一切的做下去,连自己手头上的正经事都会一并忘记,全都抛到九霄云外,等到事情发生完才开始后悔。
“这下子该怎么办呢?”懊恼的用手卷起一束乌黑的发丝扯着,凌伸长脖子,垫高脚尖希望看清楚围墙内的地势,顺道找个住在这屋子里的人帮她捡一下四散飞落的重要报告。
“我的英文作业啊!你怎么会在里面?”凌双手像只小猫一般紧捉着围墙边缘,欲哭无泪的趴在围墙边望穿秋水似的深深凝望着自己花费一个星期,每天辛苦打字打到三更半夜,好不容易才完成的英文图书心得报告被拆成一张张躺在绿草地上嘲笑她。
“啊啊…”凌不住的哀嚎着,并很毁灭的用额头轻轻摩擦着粗糙的围墙边缘,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伤心。
“只好请这家的人帮我捡了。”
虽然明知这栋占地跟学校一般广大的屋子有些不太寻常,周围的气氛也阴森森的令人不由自主寒毛直竖,是一个她千不该,万不该来的地方,但是如果不拿回英文作业,她这学期的作业成绩就会挂个美丽的椭圆,然后等着接到父母亲派来训话的示神。
记得几年前,当哥哥韩希勒还在就读大学时曾经接到几次爸爸特别派来训话的鲜黄色示神,小小的黄色鸟形示神名为“电波”,一飞至韩希勒肩上就立刻放电,弄得街访邻居们还以为发生了灭门惨案,凄惨的哀叫声甚至引来了警察的关切,几次之后,性情悠哉的哥哥也开始在课业上认真,再也不敢随便放任自己的成绩自生自灭,甚至还曾经冲上系榜。
她想,如果今年英文因为作业成绩挂零而被当掉,母亲养在身边的那只“冰凌”应该会在成绩单寄至维也纳后没多久出现在她房里,然后一切照预料之中的将她房里所有东西全都变成冰,成为名符其实的“冰”的世界,而她也会成为真正的“冰凌”。
光想就寒颤连连,更别说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她韩凌说什么都要阻止这悲惨的一切。
伏在冰冷的墙壁上打定主意,凌立刻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马上付诸行动寻找这家人出入的大门。
说是寻找,其实只要一直沿着这条阴森森的道路一直往下走就可以找到一扇往里开的双面大门,只是当凌好不容易走到气势宏伟的大门前时,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
“这栋房子还真大,走了这么久才走到它外墙的正中央而已。”
凌有些震慑的看着眼前这扇华丽的外门,青铜色的钢条编织而成两朵巨大的曼陀罗,连着长形叶子一起占据门的两边,就好像直接押印上去一般,细致得不像是门,反而像是一件艺术品。
门内是一条像左弯的柏油路,两旁全是精心维护的草坪和为数量多得惊人的夹竹桃树以及大花曼陀罗,远远的道路尽头可以见到屋子的一小角,似乎是一幢欧式建筑,像一座虚构的城堡般座落在有些不搭调的台湾。
凌被眼前的美丽景色感动得有些喘不过气,门内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但是还是有一点令她百思不解,感到有点不寻常。
为什么这家人要在院子里种植这么多的有毒植物?而且还不只一棵,是一大丛由夹竹桃和曼陀罗构成的森林。
“好诡异的一栋房子…”凌眯着眼环肆四周的环境,发现门内的阴气居然比刚才飘散在道路上的还要在浓重上几十倍。
“唔…”微掩着鼻阻隔迎面而来的寒风,凌一直觉得这种阴寒之气有种腐败的味道,好像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坏掉一样,她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很讨厌这种气味,正因为如此,每次除灵或是驱散怨气时她都特别的干脆,不一次清理干净心理就不踏实。
刖悠曾基于风水专家的立场告诉她突然之间将一个空间中的阴气全数清除不是一件挺好的事,瞬间空下来的磁场有时反而会跑进更多无处容身的阴毒之气,虽然如此,她每次还是忍不住发狠让那些讨厌的空气随风消逝。
她不像刖悠这么有耐心总是按部就班的分批处理,也不像她那个完全变态的哥哥韩希勒一样可以和满屋子的阴气相安无事甚至还跟奇怪的灵体对话,她就是受不了那种阴湿的空气,也看不惯那些蓄养强烈怨气的地方。
眼前的这栋房子,激起她的好胜心。
凌探头探脑的在门边寻找任何像门铃的东西,却意外的一无所获。
“不会吧?这么一间“巨大”的房子居然连门铃都没有?”
难道这家人从来没有外人会拜访吗?
“请问有人在吗?”
她靠近构造精巧的铁门,用尽全力朝里面大喊着,唯一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比一声沉重的死寂。
“奇怪的房子…”
居然连麻雀的嘈杂叫声都不见,那种在台湾小岛国上大量繁殖,怎么
扑杀都扑不完,生命力太过旺盛,形象太过“亲切”的鸟儿这里居然见不到一只。
虽然庭院里的树木花草欣欣向荣的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下,这栋房子给人的印象依旧是不正常的安静,死气沉沉以及绝对的诡异。
“有人在家吗?请回答我。”再度出声,凌只觉得死寂的空气一波接一波接连像她涌来,顿时感到一阵强烈不适。
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另一层不健康的白。
“好想吐…”
这家人造的孽一定不少啊…
好难受。
就在这时,凌的眼角余光似乎瞄到左方大片夹竹桃桃红色的花丛间有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缓缓移动着。
“啊!那位…先生?”凌不确定的叫着。
对方的背影看起来纤细单薄得像个女孩,但是肩膀的曲线却又不大相似。
“请等一下!”见到黑色人影转身离去时,凌情急之下用足以吓死家门前那棵怪诞梧桐树,并且令它安静不作怪长达五年的音量叫唤着,希望他能够注意到自己。
“请帮我一个忙好吗?”
对方似乎终于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她,踏着极慢的步伐向她靠近,双手还不寻常的捧着一大束连着枝叶的夹竹桃花。
随着那个人逐渐靠近,凌的脸色也慢慢变得铁青,到最后甚至像是无血色的屍体一般令人感到心惧。
强烈的压迫感,不断自穿着黑衣的那人身上散溢而出,却不知道为何而生。
迫于无奈,凌只得伸出右手在浮动的空气中划下五芒星的结界,情况才逐渐好转,只是仍旧有点反胃感。
美丽却带着剧毒的夹竹桃花束和那个人一起来到铁门的另一边,在凌面前驻足。
“请问…有什么事吗?”
桃红色的花瓣随风飘逸着,凌从反胃与不适中勉强抬起头,见到一张漂亮的脸。
以及彷佛带有毒性的亲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