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夫妻一场,床头吵,床尾和。”
所以就放任他们去闹吧!明哲保身才是真的。
“小心别轰到哥哥放在柜子上那些装着孤魂野鬼的银罐哦!”
“爸,抬起你的右脚别采到姐捡回来的蜗牛。”
“还有那边的符咒…”
“不要刮大风,东西会被吹跑!”
“妈,把“焱”收起来,我不想叫消防车来待命。”
“哎!不是说小心那只蜗牛吗?姐施了奇怪的诅咒,踩了会爆炸耶!”
碰!劈哩啪啦啦啦啦…
正说着,不小心惨死在刘絮月脚下约莫七公分大的南美蜗牛就发出一阵诡异的爆炸声,变成一团奇异的墨绿色。
“咦?”韩正倾瞪大眼惊讶的看着妻子脚底惨死的无辜蜗牛。
“唉呀呀…”刘絮月也瞠大一双美目,惊奇的抬起右脚。
“姐回来后自己跟她交代清楚喔!”刖悠受不了的叹了口长气,心力交瘁似的抹抹脸。
不是说蜗牛会爆炸吗?这两夫妻真是…无法言谕。
“小絮…你看…”韩正倾没形象的蹲在死去蜗牛一滩绿水旁边,双手捧起一团空气兴奋地微笑。
“这只蜗牛的灵魂…居然泛着奇异的蓝绿色光芒啊!”
兴奋之情,完全显现于一脸陶醉的表情中。
“真的是蓝绿色的,不知道凌对牠做了什么…”刘絮月也用一副见到稀世珍品的表情紧盯着丈夫手中的那团空气。
“小悠也快来看啊!牠要飘走了。”
“我又看不到,别白费力气啦!”月悠皱着眉,双手抱胸缩在铁灰色的沙发椅上无奈地摇摇头。
谁叫韩家人的能力分得这么清楚?他们三兄妹里只有哥哥韩希勒遗传父母的灵眼,能够轻易见到漂浮在四周的灵体,她与姐姐凌都必须经过特殊的仪式方能亲眼目睹。
“对了,你们怎么会忽然之间回家?工作提早结束了吗?”
待眼前蹲在地上一同带着痴傻眼神瞪着空气的夫妻平静后,刖悠提出了盘旋在心底好久的疑问。
“还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她看着他们瞬间沉下的脸,忽然感到不祥的乌云飘过心头。
这对夫妻和哥哥韩希勒一样,都具有些微预知的能力;不过和哥哥韩希勒清楚的梦境不同,他们只有在触碰到相关物体时才能感应到模糊的预感。
“嗯…我们不久前接到你姐姐寄给我们的信。”说着,韩正倾从戴着白手套的左手平空变出一封被好几层纸袋包覆,显得有些夸张的航空邮件。
“我们感应到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气。”
对于带着不祥的物品,韩正倾夫妻摸多了会感到强烈的不适,通常随便包一层废纸就已经很了不起,更别说是像这封信一样包成木乃伊,这代表着写此信的凌近期会发生一些不太妙的意外。
“什么?”刖悠听闻此事不由得刷白了一张脸。
“哥哥今天早上才反常早起…这个…”
“你说什么?你哥有没有说清楚到底梦到些什么?”刘絮月抓住小女儿单薄的肩膀,像是见到“言狩”在自己眼前上演般的紧张。
“他什么都没说…”刖悠慌张的回答,忽然想到当事人凌似乎超过正常返家时间直到现在都还未出现。
“姐姐她还没回来,已经过了五点半了…”
“什么?小絮,联络一下住在本县的“月桃”家,叫他们用水镜找找!”韩正倾不惜动用“春”家分系“月桃”家独有的“水镜”,足以证明此次的“预见”有多严重。
“你哥真的没说他梦见什么?”他严肃的反起一张脸,急急询问一脸快哭的小女儿。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刖悠泫然欲泣,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姐,快回来呀!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事情如此严重。
“小絮!顺便叫他们找找希勒…”
“不用找了。”
就在刘絮月正准备派示神前往“月桃”家时,关键人物韩希勒戏剧化的出现在自家大门口。
“我梦见了…”
夕阳从他身后照射进黑白冷硬的大厅,彷佛像是在燃烧般看得屋内的三人一阵心惧,带着毁灭的颜色和韩希勒身上的银饰相互辉映,更加衬托出他凌厉双眼中带着的肃杀之气。
“满山,满谷的夹竹桃…”
“夹竹桃,夹竹桃,夹竹桃…怎么又是夹竹桃?”凌漫步在偌大的庭院中,看着道旁精心栽种的粉色花树,不禁叹起气来。
“难道这家人就这么喜欢这种有毒植物吗?”
从刚刚进来到现在,她触目所及全都是盛开的桃红夹竹桃夹杂几株白色的大花曼陀罗。
“我先去把花放下,你自便吧!”
想起十分钟前房子主人嘴角扬起的漂亮微笑,凌有点陶醉的停下脚步。
“好漂亮的一张脸…”
真不敢相信他是个男的。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张精细的脸蛋,虽然看似有些柔弱,纤细,但是他从内在散发出的气势却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
“奇怪的房子…”凌转身面对一大丛鲜艳妖异的夹竹桃花,伸手轻轻触碰带着剧毒的花瓣。
感觉上好像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收回手,凌迈开停下的步伐,往自己辛苦一星期却落到被风吹跑的英文作业所在地前进。
不但是一栋奇怪的房子,还拥有严密的保全设备,植满剧毒植物的美丽庭院,死寂诡异的气氛,以及住在房子里浑身散发沉重风压的怪人。
凌调整着书包的肩带,拿起银色手机想联络妹妹刖悠她将晚归,却惊讶的发现收讯显示连基本的一格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再度停下脚步,拿着手机的手带着疑惑,在半空中比来比去,转了好几个不同的方向都收不到讯号,更别说要打电话联络家人。
“刚刚明明一切都很正常,而且还满格的…”
她记得进入这家的庭院之前明明有见到手机显示的通讯情况是良好,四格全满,怎么一进到这里就全变了样,连半格都没有?
四落结界…
她忽然想起一个“言灵”世界的专有名词。
“四落”,代表着中国古代镇守四方的神只,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如果将一间房子的四个角落分别安排在这四个方位,并且设下强力结界,那么这个结界的效力不但会增强好几倍,甚至足以破坏空间本身的磁场,切断所有和外界的沟通管道,呈现一个独自的次原空间。
是巧合吗?还是这栋房子真的如她所猜测的,特意以强力结界保护着不让有“言灵”能力的人伤害?
或许是某个真正懂得风水结界的师父告诉他们的吧?
虽然这种机会似乎非常微渺,因为这不是一般风水师会知道的事情,除了韩家本家“梧桐白本”,还有包括她自己家族“梧桐白春”,以及所有支系。
还有…敌对的言家。
听说只有言家本家“夜陀罗”才有能力架设如此大阵仗的结界,就跟韩家一样,只有本家才有足够的权利驱使一百三十个法力高强的咒师共同完成这种耗时又耗力的高难度法术,毕竟以人命当作破界屏障的法术都是要经过慎重考虑以及全族共同会议才可以决议设置。
四个方位,依照她所了解的程序,应当会有同等数目的咒师镇守,并且不是一般法术高强,能量强大的术师,而是随时承受着同等“逆风”的牺牲品。
越高强的法术,反弹回施咒者本身的“逆风”就越强,正因为如此,像他们这种专职的咒师都会修练一种特殊的防范法以承受相当程度的反扑,而这种特别的法术是代代密传,绝不可能外泄的机密。
只是“四落结界”是所有结界中例外中的例外,利用方位神的力量增强结界效力反而形成不稳定且强大的“逆风”,它会自动破解一切防范措施,直攻镇守“四落”的咒师,并且会随着防范措施的增加逐步增强;如果以现代的比谕来说,那就像电脑的病毒以及流行性感冒病毒,不断更新不断增强,而咒师会和“四落”逆风陷入没完没了的缠斗,直到死为止。
正因此原因,镇守“四落”方位的咒师称作“生烙”,就像活生生被烙上一辈子除不掉的印记,与“逆风”战斗直到生命走到尽头,而“四落结界”又因此被称为“五十死落”。
因为从来无人在结界反扑的强大“逆风”下能够活超过五十岁,平均寿命也才不过三十九。
“这里真的…架设了“四落”吗?”凌环肆周身,忽然感到先前消退的不适感又再度卷土重来。
必须调查清楚拥有者的背景与来历…如果是敌对言家的话…
那么韩家在此的分系就有危险了。
一切都很怪,连没有预知能力的她都可以轻易察觉到,这栋房子的深沉阴影。
长发及腰的身影在开满桃红花朵,彷佛迷宫般的花丛中移动,他放下满怀的夹竹桃花,伫立在光线充足的二楼房间落地窗内,观看她忽然架起双重结界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一棵高大的枫树后。
你…究竟是从哪来的?
洋溢温暖微笑的表情逐渐僵硬,没了表情的脸上,他黑色的双眼就像韩希勒凌厉且带着危险眼眸,冰冷地注视着窗外刺目的夕阳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阴影。
就像夹竹桃下的深青色阴影,全都带着黑色的预言。
我有想要的东西。
只是永远无法得到。
被关在暗房里的感觉,是谁也无法了解的孤寂。
听着门外大人们讨论着如何处理我,那口气就像是在谈论着某件重要的物品,只是物品而已。
因为背负诅咒的“核”,在这个家里是不具有发言权的脏东西。
我真的有想要的东西,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
只是依目前自身的凄惨状况看来,就算我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构出雏形。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这东西就像人类赖以维生的空气与水,从出生至今没一刻离开过我;它从我的身体内部滋长,从我身边的人们口中吐出,从他们的眼中散逸,从耳中进犯,从口鼻中呼出,围绕在我四周,逐渐将我淹没。
所以我只好将想要的东西全都画上暗房中的空气,看着它在阴沉发霉的空中飘啊飘,飘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