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过两个女朋友,都是对方提的分手,理由是我不懂浪漫不会讨巧,我更觉得这也是我的一大优势,毕竟把甜言蜜语挂在嘴头的男人不可靠,现在的社会虚情假意的太多,凭什么分辨真假呢?日久见人心。”
我微微一愣,抿了一口咖啡。“你看得挺透彻,我老公”我停了一下,立马改口,“我前夫,他就是特别会花言巧语,时间久了,本质也暴露了。”
我说这话挺没底气的,毕竟常志杰不是我说的那样,他虽然长了一张巧嘴,能把女人甜得颠三倒四,但也算名副其实的好男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相信家人,我不排斥他相信我,两口子过日子信任是必须的,可他错在了相信他妈妈,那是一位能和我母亲匹敌的老太太,我实在斗不过,日积月累的矛盾终有一日爆发,一发就不可收拾。
游佩阳给我碗里夹了一块虾排,他没吃却津津有味的说,“这家的招牌菜,你肯定爱吃。”
我低下头盯着泛油光的虾排,隐隐约约冒着白烟,很惹食欲。我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常志杰给我夹菜的场景,也是在有许多人吃饭的小店,不过没有这家高级,而是普普通通谁都能进的面馆,他吸溜着鼻子,一张冻红的脸,坐在对面从他的碗里择出稀少的肉粒,夹进我的面碗里,那一刻温馨似水。我想我是永远忘不了,那个叫常志杰的人,我看着他从男孩长成男人,从清爽的少年蜕变为成熟稳重的男人,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洒脱。
我恍惚中胸口一闷,紧接着成串的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来,吓了游佩阳一跳。
“天娇你是不是不舒服?对海鲜过敏?你等着,我去找伯母!”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叫我妈,我赶紧拉住他,哭着摇头,“别去,不是,都不是”
我埋首在他的胳膊和我的手腕重叠处,闻见了游佩阳衬衣上熟悉的洗衣粉香味,和常志杰的一样,让为觉得如此温暖。他也随着我姿势坐下来,挨我很近,我几乎能感到他炽热的呼吸吐在我发丝上带来的湿润,隔了一会儿,他说:“你是不是想你前夫了?还是想女儿了?”
我哑着嗓子从喉咙里逼出一句“不是”,又颤着身子推开他,抬起头眯着一双泪花闪烁的眼睛,“我很遗憾,我这辈子都过了三分之一,还寻不到一个根。”
游佩阳一眼不眨的注视着我,我讨厌那种同情的感觉,像是我被全世界抛弃了,而他没有嫌弃我那样。我瞬间躲开了他的手臂,脸也回避了他的目光,然后我刚一转身就看见我妈和常志杰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边,我妈的表情快乐无比,常志杰的脸色极度难看。这一刻我明白,我的幸福真的完了。
从饭店回家的路上,常志杰把车开得飞快,我眼角瞥见他扶在方向盘的手一直颤抖,青筋凸起的样子可怕极了。
我低下头,满满的愧疚缠袭着我,我竟然为了所谓的“孝”,遵从了我妈的意愿也辜负了我原本对常志杰的深情。想到从今以后这个男人不会再无条件的宠溺维护我,我的心就像掉入万丈悬崖彻头彻尾的寒了。
李晶,我再次直呼了我伟大母亲的名讳,她越来越歹毒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她会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常志杰呢?他也是各取所需联合前岳母一起出现着实给予难堪,游佩阳也就成为了这场复杂戏码的牺牲品,给原已无比丰富的剧情二度锦上添花。
到家的时候婧婧已经在她一米的小床上睡着了,旁边是常志杰的生活用品,还摆了两套浅色睡衣。我一咬牙抱起婧婧从打通的墙里穿过去,把她放在我的房间,然后又重新穿过来,躺在常志杰的床上。他也被我的举动吓着了,说话变得结结巴巴,“你不回你屋?”
我眼见自己没皮没脸的功力与日俱增,几乎要超过面前的祖师爷了,心里暗暗一喜,但又很快的收敛了表情。
今天是我理亏,虽然我和常志杰离婚了,但协议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在离婚不离家的同居生活中,一旦有一方隐瞒恋爱事实,造成误会以及生活不和谐的,必须净身出户,包括女儿,也不许带走。含义就是不增任何附加条件的交出抚养权。
我出此下策,无非是为了让常志杰心里好过些,至少给他一种暗示,我仍旧一心一意对待他和常婧父女俩,毫无私心杂念,可现实似乎不买我主动献身的账,常志杰脱下外套挂在门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文件,我又翻了一个身,把睡衣的领子开得更低,还不知害臊的媚叫了几声,我自认为已经是极尽诱惑了,要是在以前根本不用我这么挑逗他,我只要坐在床边给他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了,但是今天,效果不佳。
我挣扎着最后的面子叫了他一声,又甜又腻的“志杰”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喊出来了,常志杰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又沉沉的垂下去。
“要不咱俩换屋睡,要不你就回去。”
我这下真愣了,呆呆的靠着床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一个常志杰,竟然连半分面子也不赏给我,这算逐客令么?当官的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我都爬上床了,他什么时候练就了坐怀不乱的定力?
我顺势瞥了一眼常志杰身后的小面镜子,里面的侯天娇明明长了一副娇媚的小妖脸,产后的婴儿肥也消下去了,一米六七的海拔不到一百斤的重量,清亮的杏核眼红润的薄唇瓣,标准的新世纪美人,怎么就失去魅力了呢?我不甘心的走过去往他的怀里蹭,镜子里反射出我要多无耻就多无耻的面容,羞麻了我整个后背。
常志杰终于动容了,他吸了口凉气用力握紧拳头,双眼像要喷火一样燃烧着欲望,但很快的又被一丝懊恼的神色给消去了。我心里明白,他不会不清不白的再次要了我,我倒是相当敬佩他这方面的意志,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他不相信我。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常志杰的手机把他救了。我不情愿的松开他,整理好几乎脱下来的衣服,堆坐在单人沙发上感受着他没带走的温度,我看见月光笼罩中他略带不悦的脸,眉头紧锁,唇角下垂,我猜想着电话那头的人,是彬彬有礼的绅士还是满口粗话的暴发户,是落落大方的中年妇女还是嗲声嗲气的小女人,亦或恕我思想太肮脏,常志杰凭借二十几万的固定资产以及一辆二手奔驰车,成功钓上了一位90后非主流少女,那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收拾行李抱着婧婧一去不复返。
约摸有十几分钟,常志杰面色阴沉的过来了,我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结果就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我也只好沉默着低下头,摆弄手里的戒指,可能这样的举动勾起了常志杰的回忆,他开始变得不安分,一颗脑袋来回摇晃着,晃得我心烦。终于,他还是开口了。“那男人是谁?”
对此问题我早有准备,但仍旧装得很惊讶,“你这一晚上心不在焉也不看我就因为他?那我问你,你信我吗?”
常志杰并不言语,只是盯着我的脸,目光如刀子一样凌厉。
“那你刚才接的谁的电话?”
我又一次使出了欲擒故纵的戏码,换作任何人,恐怕早对我的招数了如执掌了,但是常志杰则不然,相反他还很吃这一套,所以我也屡试不爽。
“是我的三号。”
他不缓不慢的蹦出这么一句,把我说愣了。
“你没听明白?”常志杰扬了扬眉毛,“我的恋人是按号排的,实在太多了,我记不住名字,她是三号,你还认识呢,乔画。”
我一听乔画的名字,顿时如临大敌,刚维持不多时的良好形象也不翼而飞了,我掀了桌子上的围布扔在地上,抻着脖子就喊:“常志杰,你隐瞒恋爱事实!你对得起我和婧婧吗?”
“侯天娇,你没资格说我!”
常志杰也急了,狠狠的把桌布踩在脚下。
“你亲都相了,婚也要结了,还管我外面有女人?侯天娇我告诉你,你自己把你干涉我的权力拱手相让了!”
我紧紧握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嗒扑嗒往下掉,这种感觉真伤人,压抑得我将要窒息。
常志杰转身关上门,重重的声音把我的心砸得七零八碎,他没有回头,我们就被那扇密不透风的门阻隔在任谁也猜不明白的两片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