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卧室里我问常志杰他还乐不乐意好好过日子,他给我的答复是不情不愿的再考虑一下,我和他的关系就开始变得特别微妙起来。
之所以说微妙,是因为我们处于继续婚姻和结束婚姻两种生活状态的游离情况中。
我一边忙于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尴尬冷战、与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周旋过日子,一边忙着华盛成立七年纪念日的策划典礼,所以干脆放宽了对常志杰平日琐碎小事的大力监督,全身心投入进事业的奔波忙碌期间。
近段公司的生意不是太好,策划盛典也是为了冲冲喜。除了段洋和其余几个为数不多略有薄姿的工作人员重妆上阵高调行使美人计大出情色风头之外,没剩下两三个负责公司的日常事务。
邱萍也风风火火的找到我,左顾右盼好一阵子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问我要不要和那群男人去网上卖卖色相,我顿时被惊着了,怪不得像她这样素来做事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也会在我面前一言难尽,原来她早打上了我的主意。
我装着犹豫的样子做给她看,磨了半天才说,“邱总,公司现在有难处我很清楚,作为咱们团队的一员,我非常以及十分愿意为公司、为您、为大伙儿做贡献,奉上我青春热血的斗志,与您共渡难关,但是您也知道,我生下婧婧体重日益剧增,别说卖色相吸引顾客来拍照了,我这副尊容连自己老公都不乐意看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现在每天为斗小三、小五的,已经形容憔悴了。”
我是段洋的助理,也负责华盛对外的效果宣传,说起话来最不忌讳长篇大论,即便没有一个人捧场,我照样能夸夸其谈海阔天空,一车话侃出来半个不字儿不带打磕巴的,不知道常志杰以前在学校看过多少被我打败的花季少男自寻短见,真可以用车载斗量来形容了。
这一点我绝对自信,底子我薄不了。所以邱萍想和我耍手段请我出山坐阵亮肥肉勾引人,门儿都找不着。对于我老公常志杰,不管他如何委屈我,我是不会背叛他,做一丁点儿对不起我们这个家的事。
“哎呀,小娇啊,你不能这么明哲保身,如果连忠心耿耿的你也打算弃暗投明离我而去,我真怕咱公司撑不下去了。”
华盛这位老总邱萍女士,最大的能耐不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把我们这群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聚络到一起听她指挥唯命是从,她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本事是将一大堆根本没有关系的成语接成一句话,而且说出来使你听不出大问题,不管你文化多高深,你充其量听出点儿别扭,再无其他。
“我哪行啊,敬爱的邱总,实在没招了您就自己上吧,穆桂英还能亲自挂帅勇统三军呢,您不比她强几倍啊,我家还有事儿呢,听说我闺女婧婧发烧了,当妈的不在身边我婆婆又该急了,您体谅一下吧。”
我顾不得诅咒自己亲生女儿多么缺德可恶了,眼下我能全活的跑出公司大门没缺胳膊少腿我已经感天谢地求之不得了,我亲爱的宝贝女儿婧婧,你一定能原谅你无可奈何的妈妈。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泪眼汪汪的下班回家,只是刚一进门就听见婧婧哭,可能是小宝贝听见我咒她发烧在用烦躁的哭声惩罚一向喜欢安静的我吧。
我婆婆满屋子抱着她转来转去看得我头直晕,加上我在公司又受了邱萍不少的气,还没和常志杰说两句话我就撒疯似的跑进卧室怪天怪地怪自己命怎么这样苦,出了校门进家门又困在了公司门里,我婆婆近来脾气收敛了许多,我几乎每天都能撞见她的笑模样,时间久了我倒不习惯,一看见她过来就浑身发毛冷得受不了,我婆婆大概也知道了我的心思,经常东拉西扯说些家长里短缓和气氛,尤其成为她口中材料的就是我家对门的一对小夫妻,陈尧洁和李民望。
他们俩都是70年代出生的“半大人”,所谓“半大人”即是踩着美好生活钻出母体的幸运儿,赶上了幸福的时代,又脱离了腐败的青春,他们可以醉生梦死的笑话50、60后,追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艰苦岁月,也可以保持高度清醒的看待80、90后,感慨新社会催生出的一系列引人深思的话题事物,同样别有滋味。
晚上新闻联播报点的声音刚止住,我婆婆就做好了一桌子菜叫我和常志杰出去吃。
我的脸色一直不好看,我把公司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了常志杰听,他倒也不怎么介意,只是告诉我不愿意干就别去了,他能养我。
这句话给我的触动特别深,我才明白他再不老实和其她女人拉拉扯扯勾肩搭背至少没在我眼巴前做,这证明他还是爱我的,如果一个男人会在自己老婆面前肆无忌惮的对别的女人大献殷勤,那么这才是无法挽回的可怕。
我抱着婧婧和常志杰脚前脚后进了客厅,其实所谓的客厅不过是美其名曰,也就是与别人家厕所、阳台之类差不多大的地方,勉强摆下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吃饭的时候把那台二十一寸的电视扛下来放地上,不吃了再重新摆回桌子上。
听起来是辛酸,谁能想到在富饶繁华的北京城还会有如此刚满足温饱的“困难户”呢,而我婆婆竟然还有心思去笑话研究生毕业、月薪加起来过万的邻居,更加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家对门那户小年轻的,今早上出门前刚打了一架,我听着好像是男的有笔账没找着出路,弄不好是闹小三了。”
“妈您怎么还跟家庭妇女似的听风啊。”
我抖落了两下筷子,从我婆婆手里接过婧婧喂了她一勺粥,婧婧也八个月大了,喝点稀汤寡粥的,她都能挺顺利的消化了。
我婆婆没答复我的话,她明显是咂磨出滋味了,在家里“小三”“二奶”这些敏感词汇是禁语,自从常志杰出了和乔画的那事后,我婆婆更是收敛了不少,甚至一度忘记了当今社会流行的婚外恋一事。
“没有,李民望单位有一个女同事丈夫是军人,前不久刚和部队到印度啊还是哪个小国家维和去了,家里儿子得了急病,缺一笔手术费,你想想她除了找老实厚道的李民望还能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看着儿子因为凑不齐治疗费耽误病情吧,咱家又不富裕李民望也知道,他只能从工资里扣点好歹帮帮别人自己回家先搪塞几天吧。”
“是啊,男人做事一般都不考虑后果,即使细心点的考虑了,也是从浅层次出发,真出了大事就胡编乱造骗老婆呗。”
我一连憋了七、八天的怨气终于找到借口排泄一下了,岂能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我也不管自己此时的表情多么阴险狡诈,先过足了嘴瘾舒服舒服再说。
“怎么你一提别人家总忘不了我啊?”
“我在乎你看重你呀。”我的语调在常志杰明知故犯的逼迫下抬高了八度,“你是不是小心眼?我说你骗老婆了吗。咱俩心知肚明就完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侯天娇当初也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了,也总得给自己留个退身步。”
我婆婆看着局势越来越失控,她怵手怵脚的从我怀里抱走婧婧,分别打量了我和常志杰一眼,大概是预测一下我们今晚能否更高一程度的由嘴仗变为动手,我的眼睛始终盯在常志杰晴转阴的脸上,无暇顾忌又哭又闹的婧婧,以往她是苦是笑都抻着我的筋,给家里带来了生气和快乐,而今天,此时此刻,她非但不是锦上添花反是雪上加霜。
我突然觉得自己耳鸣了,常志杰明明动了嘴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一阵莫名其妙惹人躁动的嘈杂,我克制住自己慌乱无助的情绪,等我婆婆回到了屋里才继续往下说。
“我以为女人只要是掏心掏肺的对这个家好,对丈夫、婆婆、对孩子好,自己的男人就能加倍的还回来,难道是我太天真想错了?有的男人一辈子窝窝囊囊活在女人给的委屈里,比如我爸、还有段洋。有的男人一辈子热血青年,有尊严有骨气就是空有壮志没能耐,比如你和李民望,但我一心觉得只要两个人过得踏实,日子就有盼头。常志杰,你给我希望了吗?你给我盼头了吗?”
“侯天娇你别无理取闹,你哪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啊,是林鹏还是顾琳把你传染了?她们安安分分的做她们的败家女、管家婆不行吗,怎么总来祸害你呢。我给你盼头,你让我有条活路行吗。”
常志杰说完气哼哼的钻进了卧室,我抹了一把眼泪打算跟进去接着发牢骚,但我想起来林鹏对我说的那番话:男人要面子和空间,这两者不是外界给,而是自己的女人给。你霸道少一点,温柔多一点,专制少一点,民主多一点,蛮横少一点,理解多一点。你赶他走他都黏住你不走。那时候任何女人都不再是婚姻的劲敌,所有在爱情与生活中亮起的红牌都得被按灭。
其实这段话我始终不能明白,男人凭什么牛?凭什么掌握对于婚姻的生杀大权?他不就是生理功能比我们女人需求强一些吗,我们能承受住的性冷淡,男人都当作凌迟来看,所以才有了“小三”的兴起机会。但我在和常志杰的交往中慢慢有了新的感悟,与其说爱情需要两情相悦,不能一厢情愿,倒不如说婚姻需要男女共同经营,慈悲为怀。对孩子和双方父母慈悲一点,让他们别把嫁娶看作新一轮战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