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城市边缘一个叫景村的地方,车上的人很多,摩肩接踵,沈陌左手扶着横梁,右手划出一个半圆,把蒋瑶圈在自己的怀里,由于车上没有空调,汗水从额头一滴滴的流下来,浸湿了身上的白色T恤衫。
“小陌,我们要去哪里?”
“我老家。”
“远吗?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不远,就在郊区,爷爷奶奶去世以后我才搬进城里的,我整个暑假都会呆在那里。”
“那里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吧?”
“是呀,以前我妈妈和爸爸偶尔吵架后,就带我回那里住几天,不过我每年暑假都要过去住的,那里比市里好玩的多,所以蓝紫和白桐也喜欢去那里找我玩。”
“那谁给你做饭呢?”
“放心,饿不着我的,村子里有小饭馆还有超市,再说我也会自己做饭的。”
“什么?你还会做饭?”蒋瑶惊讶的声音在车尾都可以听得到。
“嘘。”沈陌望了望周围的人,一脸抱歉的样子,“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以前妈妈做饭的时候我经常在一边帮忙,所以时间久了,也就学了几样简单的饭菜。”
“你真厉害!我以前总以为你是那种从来不做家务的人呢……说,你还会干些什么?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你都会做什么菜?”蒋瑶就像挖到了一个大宝藏,非要刨到根不可。
“会好多呢!番茄炒蛋,青椒炒肉丝,炒笋片,青菜炒豆腐,炒黄瓜,炒豆角……”
蒋瑶在旁边一边笑一边捂住嘴,“原来你所谓的好多就是‘炒’呀!我还真以为你会做很多菜呢!”
“别笑了,好像你很会做菜似的,人家都看着咱们俩呢。”
蒋瑶踮起脚趴到沈陌的耳边,“看就看呗,这些叔叔婶婶可能年轻时都没谈过恋爱,时代不同了,呵呵,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你呀你……”沈陌无奈的摇摇头。
“小陌,你在舅舅家住得习惯吗?”
“还好啦,反正舅舅家里没有孩子,他们都把我当自家人的!”
“那就好,我以为你跑到乡下来住是因为有了矛盾呢,要是不开心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出来玩,我手机一直是开的。”蒋瑶温和的,很认真的说着话。
“我知道的,以后就你和我最亲了,我不和你说还能找谁说?”沈陌眼睛转向窗外,看着高楼逐渐退出自己的视线。
随着终点越来越近,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两个人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蒋瑶把头斜倚在沈陌的胸膛,眯起了眼睛。从蓝山上吹下来的清风把长发和额前的刘海拂起,然后凌乱的遮在脸上,天上的云朵烧了火一般红,映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娇艳的桃花。沈陌情不自禁的笑笑,然后抱紧怀里缱绻的女子。
“喂,到了,醒醒。”沈陌摇了摇怀里的蒋瑶,睁开惺忪的睡眼,蒋瑶的第一句话就是“哇,好美呀!”
下车就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芦苇,大大小小的水塘星罗棋布,白色的水鸟成群结队的从芦苇间飞向空中,在夕阳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红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蒋瑶突然就想起这么一句诗来。
“鹜是野鸭子,那些才不是野鸭子!”沈陌在一旁打趣。
“谁让你翻译了,经你这么一翻,意境全没了,真讨厌!那你说,那些是什么鸟?”蒋瑶微微嗔怪道。
“白鸟吧。”
“白鸟是什么鸟?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读的书少,但我还从没有听过有白鸟这种鸟的。”
“白鸟就是白色的鸟儿呗,种类很多呢,我也叫不上名字。”
“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夜幕四合下的井村很安谧,青色石板铺成一条曲折的街道,看不到路的尽头。两排红色的砖瓦楼房鳞次向里延伸,各家门前种着些树木花草,晚风拂动之下,在路灯微黄的辉光下摇曳生姿。街上人影稀疏,只在一家商店门口,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纳凉。
沈陌经过商店门前时,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轻唤了声,“三哥”。只见一个光着膀子,大约三十左右的男人急急走过来,“是小陌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舅舅打电话过来说你今天要来,我一直在这儿等呢!”
“三哥,把钥匙给我吧,我可能一直要住到开学。”
从商店门前传来女人们的小声议论:“好久没见沈陌这孩子了。”“倒是年年暑假都回来,好像瘦了不少。”“唉,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你说家里那么有钱,怎么父母说没就没了,出殡那天倒是见了他,现在看着像又瘦了一圈。”“那女孩倒是挺漂亮的。”“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一阵寒暄之后,沈陌和蒋瑶拿了钥匙接着向前走。街道的尽头是一座四间两层的小洋楼,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到了。”沈陌用钥匙打开拴在铁栅门上的大锁,拉着蒋瑶走进院里,再次锁上大门。
“小陌,我以前从不知道沙市有这地方,不过全村怎么就一条街呢?而且每家每户的房子都那么漂亮,那么整齐,这里不会是什么风景区吧?和世外桃源一样。”蒋瑶一脸欢喜的样子。
沈陌微笑了一下,“什么风景区呀,这里就是个小村庄而已,是乡下,但要是你前些年来的话就不一样了,从市里到这是一条坎坷的黄土路,根本没有公交车。房子也是乱建的,村子前后都是恶臭的水沟,也没有白色的水鸟,更别提这条青石板街道了。”
“那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是政府搞得生态示范村吗?”
呵呵。“亏你想得出来,还生态示范村,这个村子现在的建筑和布局都是我爸爸公司设计完成的,可以说把原来的景村彻头彻尾的改造了。咱们来时的那条柏油路,也是他和几个做生意的发小出资建的,算是造福乡里吧。”
“那个你刚才叫的三哥呢?他是谁?”
“他呀,和我们家沾了点亲,爸爸把他安排进公司了,就住在这宅子旁边,所以一直都是他帮着看房子的,其实村里很多人都在我爸爸公司里工作的。对了,我们来时村口立了座功德碑,你见了没,那上面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我爸。”
“我只顾着看房子了,没注意,伯父人真好。”蒋瑶不禁感慨道。
“是呀,可惜不在了。”沈陌微笑,眼角却浮现出一丝忧伤。
推门进入客厅,悬着的水晶吊灯亮了起来,并没有看见灰尘蛛网之类,地上也算干净,拉开大大小小罩在家私上的白布,沈陌把蒋瑶引到沙发上坐下,“你先看会电视,我收拾一下。”蒋瑶自然不依,平日里在家也经常做家务的,于是两人一边打扫,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话。
“你跟家里怎么说的?能在这里住几天?”
“我说我去白菜家里住几天,住够了就回去。”
“哦,白菜家在哪里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在山里边呢,光坐车就得半天,还得走山路,听说上小学时她每天都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她能考上咱们学校可真不容易。”
“那她家里经济条件一定不太好吧,怎么可能考得了艺术生?”
“什么艺术生,你哪只眼睛见她在艺术楼上课了,她和你在同一幢楼呢。”
“倒真没见过。”沈陌做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也是,你平时又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她也不在重点班,而且还是钻进教室就不出来的那种,你当然见不到。”
“唉,现在很少见这么刻苦的啦!”沈陌感叹了一句。
“对呀,我都心疼她,比你和白桐能刻苦十倍,成绩却和你们差的远,也没领上奖学金,离开学校的前一晚哭了很久,我都替她抱打不平。”
“都说女生一上高中数理化就跟不上了,所以很多女生都选文科。”
“可能是吧,蓝紫呢?她选文科还是理科?”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想起了蓝紫。
“她选理科了,下学期可能还和我一个班呢。”
隔了几秒之后,沈陌才从蒋瑶的嘴里听到一个字——哦。
等把所有房间简单打扫一遍后,已经快十一点钟,两人又困又饿,就随便吃了一点带来的饼干和零食,各自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