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阶,还是一样的风景,这风景早就已经看腻,但还是无法阻止它冲入自己的眼中,看着万年不变的巨石、青松和雾霭,孙司锦没觉得什么时光流逝的体会,倒是发觉自己的衣服好像越来越湿,背着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山道上,无可避免的他的身体开始流汗,这倒是没什么,可是这就也无可避免的把他和戚薇的衣服一同打湿。
  那是一种另类的体会,说实话,孙司锦活的时间很长,是真长,他前世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处男,后来穿越了,他又做了十七年,在无数个夜晚他都右手和左手之间反复的徘徊,在无数次的从青楼妓院下走过的时候他都幻想自己和里面的某一位姑娘正在床上大战,在坚持和放弃之间痛苦了四十七年。
  前世的时候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不能破身,一定要等身体将养好了才能洞房,而这一辈子则是因为父亲管教的很严,不准没成年的孙司锦到风月之地去消遣,可孙司锦怎么说也是一个有着成年人心智的男人,他可以用理智去控制欲望,却无法用理智去控制他身体本能的反应,他不是神,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到的。
  孙司锦常常在想女人的时候都会吟“不思量,自然忘”这句话,吟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做大事的人,生逢此世,受尽磨难,他应该省出那个乱想的功夫去做大事,然而每当他用做大事来麻痹和敷衍自己的时候他又会忍不住地去想这种小事,两头都没有用心,所以他什么也做不好。
  背在背上的戚薇像是给他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神秘有未知,尽可能的他想了解那个世界,可是理智却在他欲火刚刚升起来的那一刹那就翩然而至,他无奈他痛苦,他在人与兽之间做着柳下惠似的抉择,他觉得柳下惠是太监,而他不想做这个太监。可是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的学识,他的修养,他的礼仪,他的涵养……他的一切的优雅的卑劣的,统统在他耳边说——坚持。
  孙司锦笑了笑,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在乎女人了,有一点为自己的心境觉得凄凉,但是他又无力逃避这种凄凉,他太寂寞,而他太寂寞的原因他会归咎于穿越、修养不够、没有人性等等诸如此类的高尚借口,可他从不会讲这一切归咎到是自己需要人陪伴的基础上,他需要理解,那么得不到,他就只有告诉自己坚持。
  于是,坚持成为了他的本能,也成为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品行。
  “也就是我,不趁人之危,否则像你这样的黄花大闺女现在还不是被人给那啥那啥了。”孙司锦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坐怀不乱的品行赞美几句,山谷里忽然刮起了轻风,把他的这句话吹得很远,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慢慢地他踏上了第八百个石阶,站在那里,他觉得一阵恶心,好像是自己刚刚空腹跑了一百公里,而急迫地想要吐出来的感觉,疲惫、压抑和犹豫不定像是一只只锋利地小刀在蚕食着他的血液,让这个男人,以及他背上的女人都像摇晃在风中的煤油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保护。
  “怎么看?”副院长和几位老师站在山巅之上,眼神一直都看这孙司锦和戚薇两人,一直看着,从没有离开。,似乎想从他们两人的身上看出一点不同的东西来,可是看花了眼,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在看他们的过程里有些睡意上涌到心间。
  “哪方面?资质还是人品?”夏老师出言问道。
  “都可以说说,我想听听你们的评价。”
  夏老师愣了一会儿,诚实说道:“我有点喜欢他,当然还有那个女孩子,我不是说他们的资质有多么好,也不是说他们将来的成就多么高,我只是看中他们患难与共的决心,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我会很放心,因为我不用担心我在前面杀敌的时候,他会在背后捅一刀子逃生。”
  “除此之外呢?”副院长追问道:“齐雪你说说,你看人的眼神最准。”
  齐雪微微一皱眉,抿着嘴唇,然后说道:“各有千秋,那个女孩子有可能是因为喜欢那个男孩子而不离不弃,所以这是一种小女儿的心态,在战场不可能人人都是你喜欢的人,肯定有你不喜欢的人,但是,为了你不喜欢的人你就离去,这样的人我不看好,而那个男孩子则不同,从一路上和我们相处的情况来看,似乎有点没大没小,但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从这个时候还把那个女孩子背在背上的情形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学院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但是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我很难看清楚这个人,似乎他的身上有一层雾把他真实的样子也隐藏了起来,但是从他的修为上来看,必不是什么敌国的探子,而且他家的家世背景也调查的很清楚,没有问题,所以我建议在将他收到学院之中的时候,要提防一点,免得他做出什么有损学院利益的事情来。”
  副院长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易老师,“听说你的齐雪打了一个赌?谁输谁赢?”
  易老师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副院长也太给面子了吧,自己输了就输了嘛何必要旧事重提,让自己难堪,“是齐雪老师慧眼识珠,我老眼昏花,看不甚清楚。”
  副院长没有任何想要嘲笑易老师的意思,反而是想听取他的意见,“你说说你到底是哪里不看好他们了?”
  “也不全都是不看好,至少那个戚薇我恨喜欢,至于那个孙司锦,我真么觉得他哪里有出色的地方,这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我觉得他这个人有一些做作,这么说吧,我看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看着他,他表现很好,可好像一切都是做给人看的,行了吧?”易老师黑着一张老脸,拣自己看出来的东西说。
  “嗯,这倒是个别样发现。”副院长沉吟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是简单复杂化吧?以为没人知道他想法,可站在这里的人恐怕没个不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他是望月猴,攀枝上瞪着月亮琢磨,我要上,有多高我爬多高,可他不懂他得先着了地,做成了人,修出境界才能飞上去,我等着他着地的那天。”
  易老师黑着脸问道:“那要不要?”
  “我们学院最怕的是什么学生?”
  几位老师想了一下,异口同声地答道:“不争的学生。”
  “对了嘛。”副院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几位老师都点点头。这就是内定了,此时才能说是真正的内定,也就是孙司锦真正跨入到了学院中的那一刻,可他还必须坚持下去,因为现在只有他能进入学院,戚薇却没有这个资格,为了戚薇,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一把,因为那个苦苦等待的时间让孙司锦总觉得自己亏欠她什么,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现在这一刻的努力来回报她的等待。
  可惜的是,学院的这一段路途不是他想上去就可以上去的了的,那是需要不知道多少的坚持和汗水铺就的,他的汗已经流干,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站在第九百阶石阶上面的时候戚薇忽然在他的背上抖动了一下,即便是在昏迷你抖动的时候还是那么的胆怯,让孙司锦觉得猫的胆子大概都要比她的大,而恰恰是这样一个比猫胆子大了一点点的女生,在那个石阶上面一等就是十七天的时间,他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让她坚持,当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明白,因为那样的勇气和力量让他觉得这不过是自己枯燥人生中一个打喷嚏的力量。
  只要自己打一个喷嚏就能多出比他多几倍的力量,可是人和人是不同的,他不是戚薇无法理解戚薇是怎么样的孱弱,而无法理解他自然就不知道对于戚薇来说这是她人生里最壮怀激烈的一次,也是她人生里的唯一,假如孙司锦能够明白一点,那么对于戚薇来说将是一个比自己进到天枢学院还要大喜讯,但是她不知道的孙司锦的心意,而孙司锦也根本就在琢磨他人生里那些混乱不清的东西的时候才有功夫看上戚薇那么一两眼。
  她不重要,可是她又是那么的重要,杜宇忘了国有皇后,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戚薇觉得人生真是冰凉透了,动一动手指都有可能因为体温的流失而被冻死,她不敢动手指,不敢动手指的她便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之中逐渐被风雪冰封,直到某一天,有一对未来的考古队挖出了已经冻成了冰块的她,可是那样一个新奇的世界,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冰雪天地。
  站在第九百七十三阶石阶上面,孙司锦的脚抬不起来,他感受着背上的戚薇那微弱的呼吸,像是汪洋里的一叶扁舟,可能随时都会有舟毁人亡的惨剧发生,但是孙司锦知道,这不是死亡的前兆,她不会死,却会因为身体的孱弱而停止呼吸,她有多么的孱弱,她就会死的多么彻底。
  孙司锦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的迟疑,可是那剩下的二十七阶就像是永远都跨不过去的火焰山,横在他的眼前,横在他的生命里,横在她的呼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