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壮怀激烈的执着,孙司锦噔噔噔朝着一千阶的石阶开始冲刺。
  风是静止的,雾霭是静止的,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静止的,而唯一还有生命的便只有他那颗心,那颗心跳动的旋律就像他此刻奔跑时猛烈,像戏曲《十面埋伏》那样铺云盖月而又杀气腾腾,他的心似乎要跳出他的胸腔,被他从嘴里吐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接住那颗心,自热的他也不会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心在跳动,这是他唯一感受到的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当一切都在眼前变得扭曲,当一切的现实都随着他眼中的扭曲而变得模糊的时候,他开始注意到了那一千阶的距离。还差两步,就在两步之外他就能进入学院,两步就是他的命运,他跨过去便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他停下来便是一个活在命运淫威下的懦夫,他不相信命运,不信命自然也就不尊敬命,他相信人定胜天的那一套理论,而这自然让他在无法坚持的最后可以继续坚持跑那么一两步的距离。
  于是,他垮了过去,在一千零一阶的时候停了下来,站在那里,轻风还是扶弄着他的脸颊,可他感受不到任何轻风的吹拂,他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一张没了血色脸在做着剧烈喘息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恶鬼,而事实上,孙司锦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人类,站在这一千零一阶的石阶上面他可以笑傲自己的命运,他可在命运的夹缝中寻求一道自我安慰的药剂,他有现在有了这个资格和能力。
  没能把持住自己,孙司锦的眼前一黑,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不,是石阶上,他感觉到似乎有人扮开他的嘴巴往里面灌着什么东西,那绝不会是糖水,那只能是提炼了几百种臭狗屎和几千个蛇胆炼制的不知名的药物,有人喂自己吃了下去,孙司锦想把他吐出来,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眼前渐渐地黑了下去,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在天枢学院之中的守静堂里,三十七名学生已经端坐在了里面,他们伸长了脖子等着那个来给他们发考卷的老师,可是等到日暮西山,整个世界都进入了黑夜的时候那个老师还是没有露面,他们在守静堂里枯坐了一天,而据说今天的测试也不知为何的没有进行,他们像是一群失去了领头羊的羊群,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为何说好了的测试一直都迟迟不进行,在一群羊里,领头羊的失去必然会带来新的领头羊的产生。
  一个胖学生,嘴边脸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有一根不算很长但绝对吸引目光的长毛,胖学生的打扮很普通,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家的子女,一身的青色长衫,看不材质,可从做工上来看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纯粹是一针一线织起来的手工,胖学生手中拿着一个鼻烟壶,那是很多天元帝国的人都喜欢的小玩意儿,天元帝国的人总是把一些细节做到登峰造极,像这样的小玩意儿很多很多,而每一个无不是包含了天元帝国人的只会结晶。
  胖学生很喜欢这个鼻烟壶,整天都带在身边,唯恐哪一天自己睡觉或者出恭的时候掉在了厕所里,他给鼻烟壶系上了绳子挂在脖子上,在自己觉得想睡又不能睡的时候他便闻一闻鼻烟壶,这个东西的效果很明显,立即便能驱散掉他所有的睡意。
  胖学生站在一群坐着的学生中间,鹤立鸡群,但又很像是一个给士兵训话的将军,在这种众星捧月的环绕之下,他脸上的肥肉都不自觉的颤抖,似乎这件事足以让他激动到忘乎所以,可是他并没有忘乎所以,而是字正腔圆地说道:“今天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诸位到天枢学院来,一路的舟车劳顿,天枢学院的地位是很高,但是它再高也得守信,说了今天笔试,可是到现在我们连个笔试老师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我不是想追究天枢学院怠慢我们的责任,我就想知道天枢学院为什么敢不讲诚信,这样的学校,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教出来的学生拿什么抵抗敌国的士兵?”
  “对!天枢而学院究竟想要做什么?没有一个人来给我们解释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我们不是娇贵,可是起码的尊重天枢学院的人应该知道吧?他们当我们是什么人?就因为他们是修士就可以无端端看扁我们,不要忘了,没有我们这群不是修士的普通人来供养天枢学院,天枢学院早就已经从历史上除名了,哪能有现在的规模和名声。”
  他的话立刻便得到了他人的附和,有的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天,有的来的迟一些的也坐了有半天时间,大家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如果这里不是天枢学院,换作是另外的任何一个场合,这群年轻气盛的帝国未来脊梁,必然要闹出一点什么动静。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好歹也是来求学,老师可以在行为职责我们,可不能在人格上瞧不起我们,我们也是帝国的子民,地位不比这些老师低,可是现在,他们剥夺了我们作为一名学生的尊严,我们要向这群自命不凡的侩子手声讨!”
  “声讨他们!这群侩子手!”
  “声讨他们!这群王八操的侩子手!”
  “走,我们到学院的议事厅去等这群高高在上的老爷,我不信了,他们今天就要一直晾着我们!”
  愤怒渐渐地变成了没有理智,三十七个还没有吃晚饭的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件事情扩大到了必须要天枢学院给予明确解释,并且赔礼道歉的程度上他们才肯罢休的地步,大家朝着议事厅挤出,三十七个人一起赶路,又因为是愤怒,一路上彼此的嘴里都在不停的大喊大叫,目的便是让老师听见,要这里的老师给他们一个解释。
  现在已经到了晚自习的时间,天枢学院的很多院子里都坐满了或看书或练功,或交友或耍威风的学生,当这些学生看见了那群还不算学生的学生自然而然地便有些好奇,本就看热闹的心里,他们也跟在了这群学生的身后边,朝着议事厅涌去。
  就这样,三十七个人像是一阵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天枢学院,渐渐地三十七个人变成了三百七十个人,三百七十个人又多了两百多人,议事厅外的那个狭窄的过道上面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人满为患的后果便是时常都会有踩踏事件的发生,而这里的学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家都有些背景,你踩了我从面子上来说你要道歉,从情感上来说你要道歉,你要是不道歉,我就用拳头打到你道歉。受此威胁的学生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大家讲道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道个歉也不会让身上的肉缺斤少两,可是就冲被踩之人的语气来看,这个谦他们不会道,而不会道自然也就引发了双方的互殴事件,由此而引发的流血事件,据天枢学院事后统计,起码不超过六十起。
  当这群失去理智的学生等在议事厅的门口的时候,有两个人保持了对这件事的观望态度,其中一个是宫装妇人,而另外一个人便是学院的教务处主任冯连奎,而另有一人却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个人就是负责给新生进行测试的董大鹏。
  这三个人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些事都和孙司锦没有关系,他现在正躺在天枢学院的医馆里,天枢学院作为是帝国的核心设施,其宏伟度完全就超过了孙司锦的想想,他本来以为这种书院就和前世的东林书院一般,结果等到他住进了这学院的医馆之中,伸着头往外看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井底之蛙。
  这天枢学院完全就是前世仿故宫一类的建筑,他不知道圆明园是什么样子,所以也就只能用故宫作为比喻,其中的假山楼阁和水榭楼台俱是宏伟无比,如果但要去细说没有千儿八百字的也很难说明,就说那天枢学院的医馆,这座医馆有四层楼高,每一层有上百个病房,且每个病房之中都和现代化的设计有些类似,除了是对病人安全健康进行全面保障的报警系统,还有那书柜与文房四宝,这里是学院摆放的当然只会是文房四宝。医馆的装修完全是采用了现代化的装修模式,整个医馆的所有天花板都被价值不菲的楠木包上,而医馆的墙体也不是单纯的用土石的木料构成,而是很耗费了心神用巨石累积,这样一来,即便是遇上强风地动,医馆也不会有倒塌的问题。
  当然孙司锦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这种装修的豪华度,而是很惊叹学院的老师对学院建设方面的指导。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皇宫,那一排排的房子,不管是不是细数你都根本数不清,而那反射着阳光的金黄琉璃瓦更是在你数的时候闪盲你的眼睛。
  虽然这里处处都透着繁华,可这种繁华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帝国的,从历史的宏观角度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到学院来打酱油的,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天枢学院,所以对于这里的精美程度倒是没有多少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