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茶桌上,吴队长看着一本正经又胆怯害怕的丁小丽直笑:“你很害怕啊!”
“我不怕!”
“这个凳子不稳哪,有点抖!”吴队长开玩笑道:“这一下何十五先生就更信任你了,外国有什么好的,你回来接着开饭店。我们几个为你辛苦一夜,以后吃饭还有个优惠。”
“张扬他们会怎么样?”丁小丽问。
“我看十年八年是少不了的。”一名警察抢着说。
吴队长又笑道:“还有什么事要问?”
“当然是她老公啥时候放出来啊!”警察们抢着替丁小丽回答。
吴科长没有吱声。
丁小丽困惑地望着他。
吴队长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粥:“回头到局里再说吧。”
丁小丽刚要进门,就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定睛一看是姜太公,连忙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姜太公认出丁小丽时神色有些羞惭。随即匆匆离去。
吴队长招呼丁小丽:“走啊,跟我到局里去办手续吧。”
“办什么手续?”
“放你老公啊!”
“啊!”丁小丽高兴得跳了起来。
丁小丽边办手续边问:“吴队长,为什么我第一次问你什么时候放马奇时,他你没有吱声,一转眼就可以办手续了呢?”
吴队长笑笑:“这不是我有意跟你迈关子,没有吱声,是因为虽然赃车已经查获,但还没有从根本上免除对马奇诈骗的指控,也就是说卖车的事如果马奇知情,甚至指使,他的诈骗罪不以赃车的破获而豁免。可刚才检举方的老总来了,表示了不想追究的愿望,案子还在侦察阶段,检举方不愿追究,赃车又已经取获,虽然不能说立即结案,因为诈骗是公诉罪,检举人的意见也只是参考,但检举单位愿意担保,你嘛肯定也会担保,办个取保候审应该没有问题,反正我们抓紧时间再找到卖车的司机把证取了,如果像你所说马奇完全不知情,那时才能结案。”
丁小丽听得不清不楚,但只要放人就比什么都好。
很快取保的手续就办好了,吴科长让丁小丽在指定处签了个字:“好了,等有关领导再签个字就可放人了,你呢不用急了,最迟今天晚上马奇就回家了!”
丁小丽兴冲冲地回来,看到门锁才想起来把马小凤锁在屋里了,三步两步跑起来,爬上台阶边叫马小凤的名字边开锁,锁刚一推开还没有反应,马小凤从里边嗷的一声大叫吓得丁小丽魂飞魄散:“你到哪里去了?一夜都没回来!”
“你爸爸要回来了!”丁小丽拍着蹦蹦乱跳的胸口宣布着这天大的喜信,可马小凤似乎并不高兴,淡然地:“是吗,又和好了?”说着夹着书包就跑了。
灰色通道的电话又打来了:“你真了不起!把被拐卖的汽车给找回来了,马奇的罪名也就洗清了,马上放他,我们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跟他讲话?”
“我能跟他讲话?”丁小丽很惊奇。
“他在这里呢!”
接下来果然就是马奇的声音:“喂,小丽吗?”
丁小丽一声惊呼就痛哭起来:“是啊,那,晚上等你回家吃饭,把那个朋友也叫来,我马上就去买菜,还有把吴队长也请来。你要不要我去接?你没有事吧,你能不能现在就回来?哦,在那里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都要扔掉的,我去给你买衣服去——”
丁小丽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马奇倒是除了笑就没有机会开口了:“你什么也不要忙,更不要到这里来了,在家做饭吧,我让他们给我弄一件衣服穿一下就是了,那么晚上见!”马奇总算有了讲话的机会,虽然沉着,但喜悦与激动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放下电话,丁小丽兴奋地忙碌起来。
丁小丽买菜、买新衣服——还有新鞋新袜新裤衩。
丁小丽还在忙着:该洗的洗了、该切的切了、该炖的炖上了、然后将新买来的衣服拆封熨烫,最后,一切忙定,静静地坐下来,又将马奇从看守所写给她的信拿出来重读了一遍,读完后将信就放在枕头下边。
三点钟,丁小丽拉开门向外看,没有人来。
四点钟,丁小丽望着电话,还是没有消息来。
五点钟,电话来了,丁小丽激动得满脸通红拿起话筒就喊马奇,回答的是马小凤:“妈,我晚上又要模拟考试,九点钟才能回来。不要等我,你先吃吧。”
丁小丽再也不能安坐家中等待了!她给吴队长打电话:“喂,我找吴队长,什么?在开会,哦,对不起。”
九点钟,丁小丽已摆了满满一桌酒菜,门响,丁小丽飞快冲过去开门,差点和进门的马小凤撞在一起。
马小凤奇怪地:“怎么?你还没吃?”
“唉!不知怎么搞的,他到现在还没回来,都说好的。哎,你怎么搞到这会才回来。”
“噢!总算想起我来了?不是打电话跟你说过了,模拟考试!还有几天我就要高考了!”
“对对对!你饿了吧?赶紧吃饭。”
“算了吧,我这几天是食不甘味呀。”
“不吃怎么行?我给你热菜。”
“我自己来,我看你的心事全在他身上了,他随便说声回来你就当真啊?你也先吃饭吧,我看呀,他是不是真的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丁小丽突然失态地大吼:“不许胡说八道!”
马小凤一楞:“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大惊小怪的。要面对现实嘛。”
丁小丽趴在摆满酒菜的桌上睡着了。
天光大亮,马小凤起来,揉着眼睛,看了一眼丁小丽,摇了摇头,从桌上拿了一个点心,匆匆背起书包出门去。
门声惊醒了丁小丽,她抬起头来,惶然四顾,眼神里满是失望之情。
铃声响了,丁小丽连忙接起电话:“喂?”
“是丁小丽丁小姐吗?”
“是,哪位?”
“听不出来啦?我是何老板的司机小徐啊。”
“哦,你好,何老板他——怎么样了?”
“他今天刚到海口,委托我通知你,明天上午九点,请你到公安局办个手续。”
“什么手续?”
“就是被骗财产追缴手续,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个——何老板他,还好吗?”
“还好,还好,那,明天见。”
丁小丽怔怔地望着已挂断的电话。
丁小丽呆坐在办公室,一见吴队长进来就站了起来:“吴队长,我们家马——”
吴队长连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你爱人那个案子我们马上移交检察院了,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做那边的工作吧。”然后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哦,那个新加坡的何老板来了,就在隔壁,情绪好象有点激动,我看你就不必照面了,免得又弄出什么尴尬来。”
丁小丽摇摇头:“不,哪怕他骂我,我也要当面向他道歉。”
吴队长望着丁小丽坚毅的神情:“好吧。”
何十五嘴里嘀咕着:“我伤心了!我真的伤心了!”毫不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怨气怒气莫名其妙之气,可一看见丁小丽进来神情就变得和缓了许多:“丁小姐,你回来了。”
丁小丽强颜掩饰马奇的事带来的内心焦虑:“对不起,我看错了人!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还有损失。”
“别说了。其实钱本是身外物,只是人让我伤心!”
丁小丽默然无语。
何十五发现丁小丽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丁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小丽终于抑制不住,啜泣起来。
何十五有些慌乱,想拍拍丁小丽的肩安慰安慰,又觉得不合适,硬生生地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吗?”
丁小丽擦了擦眼泪:“改天吧,我在这还有些事。”
何十五点点头:“那好,有时间到原来的柳安饭馆来找我,我等你。”说完告别离去。
吴队长出外勤回来,见丁小丽还坐在办公室等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丁小丽的眼泪立即就下来了。
吴队长叹了一口气:“你回去等我的电话吧,转检查院之前,我最后还要提审他一次,到时后再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一面。”
丁小丽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怪梦——一处蹦级跳的山崖,马奇替丁小丽系带子的时候以温柔无比的声音对丁小丽说:“现在,我给你系上带子,就好比你已经在你妈的肚子里了,这个不由你决定,就像这条绳子是我给你系的一样。等你离开高架,跳出去的时候就是你出生了!完全不由自主地向下疾飞就是你的一生!当然,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马奇说着猛推一把,丁小丽就完全不由自己掌握地跳出了平台,往下疾飞,但她在极度恐惧中还能听得见马奇的话:“你看,人生就像流星一样迅疾,短暂,并非有什么重大意义;整个生命过程中,只有害怕是真实的,连痛苦和幸福都不一定!皮带探底就是人生结束,让你返回的已经是你的思想了!”接着,马奇狞笑一声,抽出大斧,“如果没有思想,”马奇斩向皮带:“人生就到这里结束了!”
床上,丁小丽巨痛大叫,把还在隔壁做功课的马小凤都吓了一跳,烦躁地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打丁小丽的房门叫道:“你怎么了?我在复习功课呢!”
丁小丽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一条干毛巾擦额头上的虚汗,猛然看见挂着整整齐齐的自己给马奇买的新衣服,伸出手抚摩起来。
丁小丽一下子就判断出这个梦决不是什么好兆头。记得小时候老听妈妈说,如果梦见自己想找别的男人,就证明自己的男人打算找别的女人了。如果梦见自己的男人要杀你,就说明男人遇到可怕的灾难需要你的救援,马奇砍断象征生命的皮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