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音容憔悴的出现在办公室,一开口就哭得泣不成声:“吴队长,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他?”
吴队长放下手里案宗,叫了一名书记员:“你,带上审讯记录本,跟我走一趟。”
“提审谁?”
“马奇!”
“哦,可原来安排的提审时间是——”
“就今天,现在!”
“是!”书记员又有些犹豫地望着丁小丽:“那她——”
“证人!”吴队长说着已经走出房门,书记员与丁小丽连忙跟上。
吴队长停下脚步对丁小丽交代着:“你先在这等一会。”
丁小丽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吴队长进了拘留所。
隔着铁栏杆看过去马奇已经变了人形,头发焦黄灰白,两腮瘪陷,颧骨高耸,扶着门框走进提审室时连吴队长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穿过栏杆要将马奇搀扶。
但马奇看来人一眼就低着头坐在水泥墩子上了,弄得吴队长一时不知还要不要提审。
一位看守见吴队长如此表情,才尝试着说:“样子是不是大变了?”
“你们这里是怎么搞的?”吴队长问看守。
“他思想有很大的问题,从得知不准取保之后,就几乎不吃东西了,好几次都是所里下了面,拉他出来喂的。”看守说“我操!”吴队长看了看马奇:“马奇啊,你这样做不对啊!”
马奇毫无反应。
看守怕吴队长尴尬:“马奇!吴队长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轮不着你对我大呼小叫!我在用我最后的一点点力量来抗击司法黑幕。“马奇的眼睛里充着血。
看守急了:“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
吴队长摆摆手:“你呀,马奇,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不说你老婆,连我都对不起。”
马奇声音微弱但态度冰冷,“我果真该以诈骗罪在此关着不准取保吗?”
“那你喝点水,吃点饼干,我来跟你讲!”吴队长从看守手里拿来饼干和水:“我们原本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会如此窝囊!”
马奇一声冷笑,“你说!”
“一,检举你把抵债的汽车买了是不是事实?”
“是。”
“你记着,你说是的。二,我们问你车被卖到了什么地方,你告诉我们了吗?”
“我不说是有我的理由。”
“你没有说是不是事实?”
“是。”
“你记着,你又说了是。三,我们国家凡公诉罪退赃都不减罪你知不知道?”
“知道。”
“事是你做的,你没有退赃,也没有坦白配合,起诉你应该不应该?有什么黑幕可言?”
吴队长越来越严厉地问。
马奇无言以对。
吴队长放缓了语气:“不错,根据我们的侦察,车是司机骗卖的,而且也找到了,但我们如何就能排除你不指使,不知情。一个司机把老板价值百万的汽车卖了,老板当时不报案,事后案发也不告诉司法机关,这可信吗?合乎常理吗?”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司机问呢?”马奇问。
“你现在知道叫我们去找了?当初你为什么不给我们提供线索呢?”
吴队长摆摆手:“问他也没有用了。那个司机死了!”
“死了?”马奇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他卖了车后跟你说要回家的吧?”吴科长问。
马奇点了点头。
“骗你的!他没有走,而是到了你原来的副手高春耕那里去给他开车了,我们找到他的前一天,他开着车带高春耕一家三口去三亚玩吧,在万宁那里车胎爆了,车钻到山沟里,两死两伤,司机叫什么夏君吧死了,高春耕也死了,孩子,还有他老婆还好,轻伤!”
马奇站起来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我当时就说过:‘也许只有上帝才配审判!’没想到上帝真的那么灵验!”
记录员听得眉目作色,早已放下笔来忘了记录。
吴队长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说过,在许多重大案件的侦察审理中,都奇怪地出现过类似法律不能追究,天能追究的巧合,也当然相信这是真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上帝忙上帝的,我们还得忙我们的。我就是觉得你老婆的证词像你马主席的所作所为,加上检举你的姜总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说情,才同意给你办取保的,但,马奇,你也知道,不能给你取保就没有你该罚的地方了吗?”
“我早都知道是有人在借机报仇!”马奇叫道。
“报仇,也得有个欲加之罪吧?你马主席难道就不能理解吗?我也不好多说了,你还算是明白人!你要是这样自己糟死了,怕真的有人会笑话呢!把水喝了,谈正事吧。就算按还没有公布实施的新的《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办案时限,我们调查三个月就得移送检察院了,明天到期,我今天来了。我敢说就算你将来当了国家的主席,也不能说我违法办案。你还可以把你的冤屈都说出来,我都给你写在案卷里,但不给你取保不是冤屈,要说也是你得意时的过失造成的。不过根据新的《刑法》,你的罪名是可以改的,那就看你运气能不能遇到一个明白的检察官了。我也会把我们刑侦调查的意见写进去。凭你的本事,有了这次挫折也可以说是好事呢!我操,说得口干舌燥,我喝一口!以后做事情也别老以为自己就是如何了不起的英雄了,就算我们的领导,办案子还是要我们出面,我们还是要依靠下边,大家都是平常人,毕竟是平常人的天地良心,在保证你们这些英雄不互相掐死!你知道了吗,马奇,出来了你少不了请我吃饭!”
吴队长说到这里忽然扭头跑到门外扶着柱子就呕吐起来。
看守大吃一惊,连忙拿来一瓶矿泉水给吴队长漱口。
吴队长说:“没关系,一个星期都没怎么睡觉了,都是在给这些英雄人物擦屁股!好了,你老婆这会还在外面呢,为你的事她可没少操心,我也就违反一下纪律,带她进来跟你聊聊,只要马主席以后出来别又把这当司法黑幕给批了!”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
“吴队长!”马奇突然叫住了吴队长。
“还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只要不违反原则。”
“也许我的确是惩罚未足,该有牢狱之灾!不过,我女儿这几天就要高考了,我不想拖累她们,请把这个交给丁小丽,我不见她!”
“这是什么?”吴队长低头看了一眼:“离婚同意书?”
“其实我早就该跟她离婚了,现在正是时候。”
吴队长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两以前怎么回事,但凭我对你老婆的了解,这张纸恐怕没什么用。”
“所以要请你帮忙,告诉她,有个人在帮我跑这个案子,她在这就不好办了。”
“她会相信?”
“你只要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她,她一定会相信的——武梅。”
“好吧,我试试。”
“拜托。”
吴队长边走边摇头:“还真从来没替人办过这种事。”
丁小丽拿着马奇亲笔写是《离婚同意书》,楞楞地望着吴队长。
吴队长被看得有些心虚:“快走吧,他是肯定不会见你的。啊?”
丁小丽突然不顾一切,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马奇——!”
马奇正被看守带离审讯室,突然听见丁小丽的喊声,掉头冲向大门。
看守连忙拉住他。
马奇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眼睛对着门外,似乎要滴出血来。
丁小丽从公安局回家再次经过“柳安饭庄”时,不由下车来看看。只见低价出让饭馆的简陋广告牌就斜挂在昔日车水马龙的“柳安饭庄”门前,触景生情,真是五内俱焚。
丁小丽走进空荡荡的饭馆,目光所及,不住地闪回昔日宾客满堂的景象。当目光最终巡游到以前何十五常坐的位子时,不由大吃一惊。
何十五端坐在位子上,面前居然还象过去一样沏上了一壶香茶。
丁小丽楞楞地站着。
何十五缓缓起身。
司机悄悄来到丁小丽身后:“丁总。何先生已经坐在这等了两天了。”
丁小丽默默走到何十五身边,端起茶壶给何十五续水。
水漫出了杯子,在桌上流淌。
丁小丽突然放下茶壶,掩面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