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的几位年轻弟子受不了气,于是口出恶言地骂他、揶揄他,而他则耍贱地用贱语骂回去,他们气得拔出长剑,就要奔杀过去,却又急忙煞住双脚。
因为,一旦上前跟他廝杀,不就正中他的下怀吗?他们恨不得把剑狠狠摔在地上以发洩不愿承受的气愤,却又害怕师父师叔们责骂,只好仰天惨叫。
“篠茜,这几位师兄的喉咙叫哑了,快递茶水给他们润润喉咙,免得等一下想骂我,却哑了嗓子骂不出来,导致岔了气息,骂火入体的话,我们的罪过可大了。”夏侯凌摆出相当担忧的神情说道。篠茜也露出相当严肃的表情,恭敬地递上茶水。
唉……这些威震武林的青城派弟子,只能拉耷着肩膀,无奈地走进去。不然,他们还能怎样呢?青城派的那些大头,也同样无可奈何,更恨不得直奔金阁派兴师问罪……哀求他们把夏侯凌带回去。
青城山也是道教的圣地,因此有不少道观。一到黄昏,他就带着篠茜前去拜访、请教,也让青城派上下鬆口气,免得吃晚饭还要想着他,导致消化不良,这罪过就大了。
这天上午,一位青城派的弟子心想既然不能对夏侯凌怎样,就打算狠狠揍坐在树上的拓拔昭尉一顿,于是气呼呼地站在树下叫嚷。“喂,你给老子下来。”
“你不去找贱侠打架,找我干嘛呢?”
“因为你跟他是一路的!”
“请你别搞错了,我是来寻他晦气,不然我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干嘛呢?”拓拔昭尉叹了口气。“他能荣获各界人士所颁赠之贱侠两个字,绝不是浪得虚名呀,还是请你们掌门暂时忍一口气,找几个弟子跟他切磋武功。如此一来,你们不就自由了吗?不用天天一出门,就看到那张贱脸!”
“我也知道呀,但是……唉!我又不是掌门!”男人既气恨又无耐地瞪了夏侯凌一眼,然后垮着肩、跺着脚,胡咒乱骂地回去。
剎时,他们仨狂笑了出来。
隔天,三名青城派的弟子咬牙切齿地奔了出来,这次是打算绑架篠茜。他们不知她的武功有多高,于是其中两人使出看家本领,以威震一方的穿云降龙擒拿手、外加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别抓住篠茜的双手,另一人则站在篠茜和夏侯凌之间戒备,以防夏侯凌救人。
“公子,救命呀……”篠茜哭天喊地地嚷着。
完了,小姑娘居然没啥武功!抓住篠茜的那两位面面相覷地想着。
“唉……”夏侯凌叹了口气。“青城派果然是名震武林的名门正派,生怕ㄚ头太累了,因此请她进去閒坐喝茶,我一定会将贵派的“壮举”广为宣传,让武林人士知道青城派是如何对待一位小ㄚ头。对了,少林寺般若堂的邑清大师很疼她喔,这件事西岭派的人都知道,少林寺当然不会为了一个ㄚ头出头啦,只会对每位前来拜访的武林人士叹了口气……”
一位弟子终于受不了激,拔起剑就冲了过去。夏侯凌见状,兴奋地跳起来。“你要跟我比剑是吗?”
他,如丧考妣地一边大声哀嚎,一边近乎发疯地奔进大门。夏侯凌摆出万分失落的表情,惋惜地深深长叹,宛若孟姜女听到丈夫已死那般哀怨凄凉地跌坐下来。其他两人面面相覷、欲哭无泪地放下篠茜,垂头丧气地跟了进去。
“公子,你只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我越来越钦佩你了。”篠茜揉着疼痛的手腕说道。
“ㄚ头,妳不要学他的贱样啦。”拓拔昭尉在树上喊着。
“难道要学你像支乌鸦躲在树上的鸟样吗?”夏侯凌面无表情地说。拓拔昭尉斜瞪了他一眼。
最后,掌门终于受不了了,只好派出三位像样的弟子陪夏侯凌练剑。
果然,夏侯凌的剑法只能算三流,然而轻功却是一流,应变能力也是难得一见,往往能在险中逃脱,随即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出一剑,当他们迴剑要砍时,他又以令人拍案叫绝的身法闪躲,以迅雷般的速度推出蕴含内力的一掌,再再逼得这三位弟子必须使出看家本领,长剑舞的直冒冷汗,更是追的胆颤心惊,才能避免遭到三流的剑术砍伤——那会羞死的!
站在一旁观看的掌门不由地一叹,不知道该骂夏侯凌像个无赖、还是称讚他机灵,不过却禁不住佩服他的轻功、掌法与应变能力,居然能让这三位武功不错的弟子耍的团团转。为了让夏侯凌不再纠缠,于是掌门叫他的师弟也演练几招,好赶快打发他走。
而此人正是夏侯凌那晚所见的男人。夏侯凌等他练完剑招之后,嘻笑怒骂地恭维了一大串,才切入重点。“阁下的武功在高駢的法术加持下,我看连掌门也输你一着。”
青城派当然知道高駢才在成都城屠杀了几千人,夏侯凌此话一出,青城派之人全都怒目以对,有些人则霹靂啪啦地骂回去。至于那位姓蒋的男人为了保持身份,只数落高駢的不是。掌门则是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怒不可遏地想着,既然答应你切磋武艺,也对你另眼看待,没想到你却说这等话伤人,你这支泼侯究竟还把青城派放在眼里!
夏侯凌只一味地笑眼以对,骂不还口,等青城派上上下下将骂功练完了,才收起笑脸,满脸严肃地说道。“掌门,最近贵派是否有人头疼、或者精神不济?”
“我们青城派的武功高深,那会生病呢?”“你这个贱侠到底要怎样啦?烦不烦呀!”“你虽然贱,但是名声还不赖,为什么今天却如此反常呢?应该是你精神不济才对!”……青城派的弟子抖动着莲花灿舌,面露鄙夷的表情,数落着夏侯凌的不是,只有三人的神情例外。
不管他人怎么骂,夏侯凌都不为所动,双眸尽是关切的眼神,瞅着掌门和另一个面带惊愕又困惑的李姓男子。
姓蒋的男人是掌门的师弟,此时表情有些厌烦与愤怒,却又带着些微的担忧。掌门的视线飘向他,再凝看面容严肃的夏侯凌,原本愤怒的情绪顿时被狐疑所取代,不禁想着,这支泼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怎么知道李师弟头疼又精神不好呢?难道是……他乾脆词意含糊地问道。“此话怎讲?”
“请速派人到那位生病之人的房间搜索,尤其是床铺和枕头下面!”夏侯凌早就从青城派的基本资料获悉青城派的掌门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更是城府颇深,不然怎么能够在人才济济的师兄弟之中脱颖而出,坐上掌门之位呢﹖因此都只说乍听之下不知所云,却句句是重点的话语,希望这位掌门能猜出他的话中含意,尤其能当机立断。
不会吧,难道是法术?!掌门惊愕地想着。他随即厉声喊道。“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准动!”然后叫三位可靠的弟子立即李姓师弟的房间。同时,他的目光也扫过众人,发现一名蒋师弟的弟子面带焦虑,心中更认为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姓蒋的看情况不对劲,立刻面无表情地说道。“笔伟,去帮师兄的忙。”
“弟子遵命!”那位表情透着焦躁的男人双手一拱,便打算离开,却被李姓师叔喊住。“掌门刚才不是说了,所有人都不准动吗?”
“师弟,他是去帮忙罢了。你只是略感风寒、再加上练功操之过急,引发身体不适而已,为兄的一定会帮你找寻名医为你医治,为什么要听信那个以耍贱闻名武林的傢伙?”
“师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他用鄙夷的语气说道,更是无法控制地袖袍一挥,满脸不悦地撇过头去。
“你因生病而脾气不好,这点我忍下来,但也不必在那个贱侠面前摆那张臭脸,以后叫我如何在江湖行走呢?”蒋姓男子也越说越大声。
“我就是这个牛脾气啦,不然你要怎么样!”姓李的吼了回去,头也不禁疼痛起来。
姓蒋见机不可失,急忙往火里倒油,企图惹毛姓李这一派系之人。果然,姓李的被他激怒了,越说越火大,而李系的人马护主心切,也反唇激了回去,蒋姓这边当然不甘示弱。两造越吵越激动,更是剑拔弩张,怒目瞪着对方,要不是还有其他派系和掌门在场,当场就要打起来。
掌门的双手在双前交叠,静观其变。不过当他瞄见笔伟打算趁乱离开时,就用眼神叫身边的两位弟子前去拦住。他瞅着退到一旁的夏侯凌忖度着,这傢伙到底发现什么事,又为何要刻意利用切磋武艺的机会,向我暗示这些事呢?他到底是友、还是敌?!
没一会儿,前去搜索的弟子慌张地跑了回来,在掌门的耳边嘀咕着。“掌门,在床下发现一个头上插满针的草人,草人的背面有张符咒。另外,在床底的一角有个小瓮,里面有毛髮和指甲。”掌门剎时脸色大变,紧握的拳头不自主地发颤,怒不可遏地大吼。“全给我闭嘴,闪到一边去!”
掌门发火了,两派系的人马即使怒气未消,也只能退到一旁,不敢再骂一字,但仍旧愤愤不平地瞪着对方。掌门这时已确定夏侯凌是友、非敌,也暗中给青城派面子,没有当众说出这档事,于是深吸了几口气,将狂烈的怒火压下来,以和缓的口吻说道。“夏侯少侠,你为何知道此事?”
夏侯凌的视线落在广场的中央,再飘向大殿,彷彿用眼神询问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还是私下讲呢﹖
还真的是鬼灵精一个!掌门心想夏侯凌对于这件事应该会含蓄的诉说,同时也可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家亲自琢磨夏侯凌所言的真偽,免得不知缘由的众人质疑他是否故意藉夏侯凌之手剷除异己,于是说道。“少侠在这里说就行了。”然后以严厉的目光扫过五位师弟和所属的弟子。那几位师弟早已猜出一些端倪,正感觉事态严重,如今瞥见掌门朝他们使眼色,便领着弟子跃到最外围,以防任何人逃脱。而掌门的大弟子则来到李姓师叔旁边,好生安抚他那已逐渐狂躁的情绪。
姓蒋的虽然心急如焚,但仍摆出一副与我何甘的姿态。那位叫笔伟之人虽然极力想表现出镇定,但草人是他偷放的,即使他不晓得那几个人在李姓师叔的房间搜出什么,仍旧不自觉地露出忧虑的神情。
夏侯凌见掌门已经佈置妥当了,才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话说,那天成都府血流成河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那时刚好我也在现场,对他的行径是气的牙痒痒的。当高駢离去之际,小弟却发现有人跟踪他,心想跟踪之人是不是想刺杀高駢,于是就好奇地跟了过去。没想到高駢到了衙门之后,又更换便装出来,然后到西脚楼附近的一处屋舍跟某人会面,同时交给那人一个包袱和一张符纸。高駢会法术,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而小弟刚才就在贵派发现了那个人!”
夏侯凌露出轻蔑的笑容,目光死死盯着姓蒋的。众人的视线也不禁落在姓蒋的身上。
“你不要血口喷人!”姓蒋的忍不住大声喝道,额头的青筋猛跳。他的弟子也随之附和。
“不好意思,我从头到尾都没说那个人是谁呀!更何况那天至少有六批人跟踪高駢,不单是好奇的我呀!”他随口胡扯着。
姓蒋的当然听得出夏侯凌暗示不是只有他看到而已,跟他否认也没有用。即使他直觉夏侯凌可能信口胡诌,但是那晚成都府的确盪着诡譎的气氛,高駢也说有人跟踪他,因此他气得牙齿嘎嘎发颤,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夏侯凌没说出他到底看到谁呀!
他们的对话样似高来高去,在场的人却都不禁揣想着,应该蒋师叔与高駢勾结,企图利用法术迷乱李师叔的心智,却被好奇的夏侯凌发现了!毕竟夏侯凌为了切磋武艺经常到处耍贱,但是风评却还不错,没做过狗屁倒灶之事,因而大伙不禁以各式各样的眼神瞅着姓蒋的,而他的弟子想要反驳,又找不到着力点,只能乾着急。
“夏侯少侠,你可有破解法术之法呢﹖”掌门语焉不详地说。
“青城山有不少道观,相信掌门也认识不少道长,找他们便可解决。既然小弟已和贵派切磋武艺了,没事的话,小弟想告辞,去拜访一些道长。”
青城派发生压魘这等事,当然惧怕家丑外扬,夏侯凌除了揭发此事,更没指名道姓是谁干出这种事,又能知趣地离开,让青城派自行调查解决,因此众人不由地对他心存好感。于是掌门叫一位师弟和他的大弟子护送夏侯凌一伙人下山,同时也奉上盘缠。夏侯凌绝口不提压魘之事,彷彿他根本不晓得这件事,那两位青城派弟子不禁对他赞赏有佳。
只不过……几位被这位瘟神气到牙痒痒的弟子,居然燃起一串鞭炮庆祝脱离苦海。
青城山一役,让贱侠的大名“更上一层楼”。另一方面,天敦派也更了解青城派不为人知的一面,因为夏侯凌就像门神在青城派的门口光明正大地待了十天。
夏侯凌出尽风头了,拓拔昭尉就软硬兼施地怂恿他前往川北挖墓。虽然夏侯凌不太相信拓拔昭尉说的那一大串获悉那座墓的所在是如何曲折离奇,但是好奇心却早已被骚动,于是答应一同前往。他们沿着岷江北上,然后转进丛山峻岭中。
据拓拔昭尉所言,相传有位辅佐羌酋的祭师死后,羌酋因感念其忠心,将其葬于祭师生前所选定的宝地,此羌酋所辖之地乃是松茂古道,商业繁荣,因此为祭师陪葬了大批珍宝。
“既然你打算挖祭师的墓,为什么不直接挖他们的老祖宗、也就是建立古蜀国的蚕丛之墓呢?据说就在蚕陵。”夏侯凌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这些?”拓拔昭尉惊愕地瞅着他。
“你说要来蜀北挖掘,我在青城山拜访道观时,就顺便询问道士关于蜀北的历史和軼闻琐事。”
“唉……我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地点,而且高駢也派出高人寻找这座墓,不然早就拜託你一起去挖了。”
“高駢也有份!节度使不当,却打这种主意,可能是想看里面是否有成仙之书吧。”夏侯凌轻蔑地说。
“如果墓中真的有成仙之书,公子你刚说的那位蜀王就应该不会死呀!”篠茜说道。
“哈!所以我才在暗讽高駢呀!希望里面暗藏机关,又有邪术,让他进的去、出不来,为百姓讨回公道。”
“对了,那些道士有教你用在亡灵上的阴术吗?”拓拔昭尉急忙问道。
“没有,他们都是修行中人,怎么教我这种呢?高駢那天所使的是邪术,并非是亡灵用的阴术,所以我才知道破解之法。”
“那我们最好祈祷墓内没有阴术,因为墓主是位祭师。”
夏侯凌狠狠白了他一眼,篠茜吓得躲在夏侯凌背后。
他们越北上,山势也越高耸,气温也随之猛降,虽然当下是夏天,仍旧寒气逼人,逼得他们四处寻找人烟之地购买皮袍和红景天。自从篠茜当了夏侯凌的ㄚ头,就在他的要求下天天勤于练功,这时才能抵挡住寒意透骨的天候,更能在崎嶇无路的山区快步行走,也体会到夏侯凌的严厉全是为了她好。
拓拔昭尉知道夏侯凌的方向感极佳,事先就告知墓地所处的大致位置,如此两人可以在途中讨论方向,减少在丛山峻岭中迷失的机会。他们在岷江的源头附近转进丛山里,朝西北西的方向前进。
一日,他们远远瞧见在一座巍峨的高山在群山峻岭中傲立挺拔,尖锐的山巔像是洒满了糖霜般白雪皑皑,其严威的气势儼如君临天下,不禁让人怀着虔敬之心。
“那座应该就是雪宝顶了。”拓拔昭尉说道。
“我们要找的坟该不会就是在那座雪山吧!大公子,你可别吓ㄚ头呀!”篠茜惊惧地喊着。夏侯凌望着山巔,也不禁脸色惨白。
“放心啦,是在雪宝顶对面的山峦。如果是在高耸寒冽的雪宝顶,打死我也不去,又不是没坟可挖。”
“呼……”篠茜鬆了口气,一手摀着胸口。
“目的地快到了,加紧脚步吧。”拓拔昭尉振奋地喊着。
此处根本没有路,夏侯凌不时必须拉着体力不济的篠茜一把,拓拔昭尉学过一些功夫,不需夏侯凌帮他,但也必须既攀又爬,全身痠痛、疲惫不堪。虽然雪宝顶看似近在眼前,他们直到隔天才抵达对面的山峦。
也因此地了无人烟,当时建墓时,土王就在墓前的平缓之地摆上一座升鼎,以利祭拜。只是如今升鼎倾倒于一旁,成为小动物避寒的场所,四周杂草丛生,可见不知已有多少年没人来此祭拜。转身仰头眺望,雪宝顶就在眼前,气势壮阔,皑皑白雪映着灿烂的阳光宛如佛光普照,几綹云雾半掩其容,又似縹緲的仙境,令人不禁匍匐于地膜拜。
祭司的坟位于上方两丈高的地方,凹凸不平的山壁有着看似阶梯、大小不一的石岩可以攀登而上,这也是祭司当初借山的巧思,不留人工痕跡。当年是以泥土封墓,但经过了数十年的风吹雪打,那层泥土已剥落了一大半,早已露出里面的木门。
不过,拓拔昭尉越看越不对劲,也表现在脸上,夏侯凌见状,当然非要他说出来不可。他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位祭师应该不是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