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死了?”“是谁埋在你家附近呢?”“你跟死者的交情肯定很好,请节哀顺变!”“我们要包奠仪吗?可是我又不认识那位死者!”“那个老子是谁呀?竟敢骂你!他骂你,就等于把金阁派上下全骂了,你把纯鉤剑给他,“赠剑”杀人,看他怎么横死!”这是偷阅者看过之后,对夏侯凌的询问。
夏侯凌和篠茜也是一头雾水,拓拔昭尉又要挖谁的墓呢?他不去找霍去病的足跡,却閒到跑去江苏做什么呢?最重要的,为什么他不把信封黏了呢?害得大家不光明正大地偷看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过了几天,夏侯凌又荣登榜尾,只好扛的水桶到山涧挑融化的雪水给师父泡茶。当他一边抬着沉重的水桶,一边为自己必须提水的悲惨境遇而泣父泣母时,却见到拓拔昭尉脚踏外八字,双手在胸前交握,摆出像是好几天无法排洩的怨恨表情。
“究竟是谁埋在我家附近呀?最重要的一点,你又不知道我家在那里?”
“唉……”拓拔昭尉忍不住吐出一口长长的污浊之气,再加摇了好几个头。“是那个秘密,不是人啦!”
“你也说清楚呀,害我想了好几天,就是想不透你在写啥!不过,如果是在金阁派附近的话,我怎么没印象呢?”
“是附近两百里之外,那时我是气到懒得再写那么多啦!你在金阁派住了那么多年,又自夸河西走廊被你踏烂了,就算蒙着眼也不会迷路,居然却不知道那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知道怎么走,又没看过祁连山的地图!不过,你的附近还真的非一般人所能理解,两百里之外!唉……确切的地点找到了吗?”
“我一知道在那附近,就立即写信给你,然后便赶来了。”
“是地点太诡异了,你无法靠近,才要找我去破法吗?”
“你为什么要一直讲实话呢?”
“因为这是我的优点,所以绝不能改。”
“随你啦,什么时候可以啟程呢?篠茜过得怎样?你们师兄弟有没有人欺负她呢?”
“除了我大师姐之外,所有人对她还不错。”夏侯凌抬头想了一下。“大概七天后吧。详细时间我会叫篠茜通知你。不过,要去那里找你呢?”
“五天后,我在这里等好了。不过你干嘛要扛水呢?”
夏侯凌哀怨地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拓拔昭尉也深叹着气,因为他不敢潜入金阁派,偷看夏侯凌被惩罚。
隔天,他向师父提起在山上一阵子了,也该下山执行猎狼的任务。而且一直留在祁连山的话,赫连暉和清圣宫可能会随时找上门,而连累到师兄弟。如果他在江湖中到处飘盪,他们要找到他,难也。
李金尧想想也有道理,就叫他过几天再下山,多陪师母几天。许子妍纵然不捨,也莫可奈何,因此趁着他还在的日子,尽情地嘮叨、叮嚀。他的师兄弟一听他又要离开了,顿时如丧考妣般哀痛欲绝,尤其是武功被分类为后半段的弟子和三师兄,最为痛心难过,因为以后又要多一个人倒楣受罚;李红姬又要天天来破坏我的青春少年梦了。至于他的师叔们则时时逼他练功、严加指导,希望他在切磋武功时能少输一点,别老是丢金阁派的脸。
篠茜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反正都是跟着夏侯凌,时时叮嘱他当下的身份为何。不过她一直想不透,为什么夏侯凌和拓拔昭尉碰在一起就没好事呢?
她将心中的狐疑告诉夏侯凌,他再三思索之后,所得到的答案是……昭尉嘛,就是召唤被诸葛亮害得惨死、也就是让纯鉤剑重现人间的摸金校尉,叫他不被死不甘心的怨气带衰才怪!篠茜只能无语以对,哀怨地撇过头去,用乌黑明亮的双眸上吊。
到了第九天,夏侯凌带着篠茜逃离倍受折磨的金阁派。这几天他根本就是处在练功、嘮叨、欺凌、外加废物利用的劳动之炼狱,没一刻安寧,每晚都必须叫篠茜帮他按摩才能入睡。
夏侯凌和拓拔昭尉约在离金阁派西边十里外的地方碰面,然而他下山没多久就感觉被人跟踪。他压低嗓子跟篠茜嘀咕了几句,她就大声说好,然后转身往山上跑去,而他则像是正要离家的游子慢悠悠地行走,彷彿要记住家乡的一景一物。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篠茜气喘嘘嘘地回来,随意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夏侯凌,同时轻声说。“公子,你猜的没错,有个我从未见过的三十几岁的男人,就跟在我们后面。”
原来,刚才夏侯凌就是要篠茜佯装回到金阁派拿忘记带的东西,在山林里兜了一圈再回来,观察他们是否被跟踪了。而她交给夏侯凌的东西,只不过是从自己的包袱掏出来的,只是做做样子给跟踪者看。
“到底是那方人马在跟踪我呢?”夏侯凌喃喃自语,但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歇。
“会不会是鹰啸派或圣清宫的人?”篠茜从未做过类似的事,不禁既兴奋又害怕地说。
“管他是谁派来的,这里是我的地盘,看他如何跟踪我!”夏侯凌轻蔑地说道。“最重要的妳千万不要往后看,不然对方就知道已经被我们发现!记得,我们要学着听脚步声,绝不能回头看。”
“喔!”篠茜急忙把头扭了过来,差点就扭到脖子。“ㄚ头知道了。”
于是夏侯凌带着篠茜样似游山玩水般在山野里四处乱逛,不时停下脚步介绍周遭的景色,而且一下往东、一下又忽地想起西边还有景点,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没有听到后方的脚步声。他立即抱着篠茜跃到树上,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影,这才拉着篠茜使出轻功,迅速离开。
拓拔昭尉早就等待他们多时了,他一见到篠茜就又掐又捏的,彷彿要看她胖点了没。
“再掐,就便肿了,不是胖!”篠茜哭丧着脸说。
“我也是关心妳嘛!走吧,朝篠茜家祖传三代的宝藏出发。”
“先说好,如果不是什么宝贝,甚至只有妖怪,可别骂ㄚ头喔!”
“ㄚ头呀,妳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夏侯凌拉垮着脸说。
“人家只是担心嘛。”她羞惭地垂着头说。“因为两位公子都对ㄚ头很好,而且ㄚ头有点怀疑爷爷那位朋友所说的话,才先跟你们提个醒。”
“不去挖的话,谁也不晓得里面有啥东西。走吧!”拓拔昭尉笑着推了她一把。
拓拔昭尉所谓的附近,的确异于常人,他们翻山越岭,走过草原和荒野,经过两天两夜才抵达。只见前方一片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彤云低沉,山峦陡峭,宛如世界的边缘。
“你确定就在这个鬼地方吗?这里叫泣泪谷呀,听说只要有人胆敢越过泣泪谷,深入荒芜之境,就了无生还的机会!”夏侯凌问道。
“我请当地人带我进去堪察过两次了,应该符合地图所绘。你来过这里吗?”
“只好奇进去过一次,也幸亏我的方向感相当好,才没有迷路。你有準备罗盘吗?”
“放心啦,罗盘、清水、乾粮、毯子、牧民用的帐篷、避邪之物,一应俱全。”
“大公子,你準备那么多东西,ㄚ头更怕了。”篠茜胆怯地瞅着他。
“唉……如果真的没宝物,我又不会怪罪你,顶多去挖你爷爷朋友的墓而已。”
“还没进去,你们两个就尽说些丧气话,还要不要走呢?”夏侯凌不悦地说。
“不提那些了。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扎营,明天再进去好了,这样时间上比较充裕。”
他们在离泣泪谷三里外的地方,找到一个可以挡风的山坳处。他们搭起了营帐,夏侯凌就拿出羊皮纸端详,上面有处用吐蕃文写的若大地方,如果不理会字义的话,乍看之下就彷彿狂风吹袭般狂乱,正符合这里。他们对照附近的山峦,现今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地图的东南东方。拓拔昭尉也拿出罗盘,确定方位。篠茜则是缄默不语,免得又被他们怪罪自己老是泼冷水。
翌日一大清早,他们将骆驼用绳索串连起,蒙上眼睛,才朝泣泪谷出发。篠茜则紧抓夏侯凌的衣袍,免得在风沙中走散。
泣泪谷,是因为有毒蛇猛兽、甚至被下了诅咒的缘故,才让不速之客命丧此地,因而泣泪吗?
用眼睛想也知道是错!是因为两旁的峻岭挺拔,山势险恶,又迎着大风口,因此狂风全往这个喇叭口灌了进来,更会吹进眼睛,导致泪腺分泌泪液试图将尘沙冲刷掉,因而称之为泣泪谷。
果然,他们仨满眼尽是泪水,更是瞇着眼睛摸索前进,心里更不忘骂道,要埋也埋在好走的地方,没事花那么大的力气埋在这里干嘛,根本就是虐人虐己嘛!可见藏宝人肯定相当非常十分很无聊地自认很聪明,才会干这种令人唾弃到泣泪之事!只要是有心人,管你埋在那里,还不是一样执拗地非挖出来不可,就像我们这三个无聊男女!
所以他们就像三支四肢残障的乌龟,走了三个多时辰才穿越泣泪谷。
前方是一片苍茫的沙砾地型,风沙虽然不及泣泪谷般狂肆,但也不小。他们紧盯着罗盘,缓缓前进。在十分单调的天地间,举目所见全是荒凉一片,了无一丝令人宽慰的色彩与光辉,只有让人沮丧的灰,走久了,的确会使人越走越颓丧,同时也会不自觉地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尤其那些“自认”早已忘却的往事,凭添了深邃的愁绪与深沉的悵惘,忍不住落下泪来。
落日将至,他们就撑起帐篷,不敢再前进,以免发生危险。隔天曙光才乍现,他们就赶着上路。
过了许久,拓拔昭尉突然说道。“咦,罗盘怎么坏了?”
“不会吧!连罗盘也有假货!”夏侯凌一边惊愕地喊着,一边跑到他身边。
“这个罗盘我已经用了好几年,不可能是假的。”
篠茜也好奇地走过去,一看究竟。只见罗盘上的指针像风中的树叶般飘摇,没一刻是静止的。
“完了,这样如何确认方向呢?”拓拔昭尉惊慌地说。
“会不会这里被施法、下诅咒了,才会变得这样?”篠茜露出担忧的眼神说道。
“应该不是。可能是这里有磁矿的关係,不然指针不会只有左右晃动而已。”拓拔昭尉见夏侯凌闷不吭声,便喊道。“你也说一句话呀!现在该怎么办?”
夏侯凌并没有答话,而是紧蹙着眉头四处张望。拓拔昭尉和篠茜猜想他可能在想解决之道,便拉住有点狂躁的骆驼,没有再问话。
过了一会儿,夏侯凌才说道。“罗盘在这里是不能用了,我们不是有搭毡房用的木棍吗?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用木棍在地上画线,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再校正方向是否有偏差,这样应该比只凭着直觉往前走还要正确些。”
“有道理,总比在荒野中胡乱走来的好。ㄚ头,拿木棍。”拓拔昭尉喊着。
夏侯凌的方向感最好,因此他开路,篠茜居中,拓拔昭尉殿后。他们在骆驼的右侧排成一列,边走、边拿着木棍往地面压下去,因此在地上留下三道大都併陇、偶尔岔开的痕跡,不像人马的足跡那般浅到不易发现。
夏侯凌边走、边算着步伐,约莫走了四十丈的距离就停了下来,观察来时路所络下的痕跡。那三条线当然是扭曲歪斜,他就凭着歪斜的角度或弧度重新调整方位,尽量抓到正确的方向。
拓拔昭尉有时也会往后瞧,一见到直线变成弧度时就大喊着。“要往右偏呀!”夏侯凌回头一望,便以直觉纠正偏差的方向,走回应有的直线上。拓拔昭尉不禁样似喃喃自语,又似跟篠茜聊天。“夏侯凌怎么像支草原上的狼呢?在漫漫荒野中方位能抓的这么準。”
篠茜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也因为她在拓拔昭尉的前面,才没有被他发现。“每个人的专才不一样嘛,像公子的剑法不就是很烂吗?”
“说的也是。ㄚ头,那妳的专才是什么呢?”
篠茜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救你们嘍!”
夏侯凌一路上都保持警戒,因此虽然风大,但也将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禁笑了出来。
“快看路啦,别只顾着笑!不过,这算什么专才嘛!”拓拔昭尉忍不住嘀咕着。
过了约两个多时辰,夏侯凌停下脚步,把他们招了过来,指着前方一道宽约三、四丈的冲刷痕跡。“这里在古代应该有条河,可能改道了,或者潜入地下,才变成如今这样乾涸的河床。对了,你说进来两次,有走到这里吗?”
“第一次是越过泣泪谷,见到前方都是荒野,也没有多準备东西,只好先离开。第二次再进来,就遇到沙尘暴,走没一个时辰就只好放弃。”拓拔昭尉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还以为你有深入,确定地点没错,才和篠茜跟着你进入这个不毛之地。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就会变成一堆白骨也没有人知道。”
“喂,那张羊皮纸是你的,完全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帮你找到这里,对你也算是仁致义尽了,你还怪罪我!”拓拔昭尉恼羞成怒地说。
“是你没在事前就讲清楚呀,不然我也会再三考量是否要放弃!”
“不然就往回走,回家算了啦!”拓拔昭尉不悦地挥着手。
“你们不要再吵了,这一切都是ㄚ头的错,如果不是当时ㄚ头死赖着公子,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又不关妳的事,妳不用把责任一肩挑起。”夏侯凌说道。
“你的意思是全都是我的错嘍!”拓拔昭尉大声喊道。“我好心花费心力帮你找,你还这样怪我,这算是什么兄弟呢?”
夏侯凌被他这么一说,也燃起了无名火,嚷了回去。两人越吵越大声也越激动,啸风与尘沙彷彿一而再、再而三地加深他们的冲突。
原本只是走累的篠茜也被他们的争吵所影响,越来越担忧他们会打了起来,那时她要如何应对?在无垠的苍茫中,悲凄随着他们益发严重的吵闹狂捲而来,逼得她感伤流泪。
至于那些被蒙上眼睛的骆驼也逐渐不安起来,不时发出哼哼的声响,企图挣扎韁绳的束缚,宛如要跟争吵声相抗衡。
羊皮纸所记载的地点究竟藏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沿途不绝的暴风狂沙,再再让他们心浮气躁,不禁对这片土地萌生了厌恶感;在了无生命踪影的荒芜中,他们甚至盼着能有条毒蛇、蜥蝪、甚至从未见过的毒物来吓唬他们,结果什么也没,只有无垠的死寂,更加深他们对于未来的恐惧;他们只听闻传说再深入百里的地方,在汉朝时曾经有过几座小城镇,但已被风沙掩埋了上千年,之后就从未有人踏入这片死亡之地……
这一切的恐惧与不确定性,如油般狂妄地倒入他们的怒火中,逼得他们越吵越火爆,就差点拿出傢伙廝杀。篠茜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等一下、等一下……”篠茜站在他们中间,拼命挡住打算互殴的两人,嘶声喊着。“这里会不会跟蜀北那个洞一样,被施了法术,才让你们反目成仇!”
篠茜凄厉的哭声与无助的吶喊像闷雷般在夏侯凌的耳畔爆发,他受过猎狼定性训练与修行过本心心法,剎时被震愣住了。他茫茫然地望着八方,萧瑟的空芜也随之猛烈地朝他挤压,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满眼通红的拓拔昭尉却趁机一拳打在他的脸颊。篠茜生怕武功高他甚多的夏侯凌反击,那时局面就无法收拾,惊得急忙奋力将打算再狠狠揍人的拓拔昭尉推开,边哭、边直嚷着别再打了!
那一拳打的夏侯凌有点眼花,也将蛰伏于心头的困惑如尘嚣般狂肆地扬起。他不理会拓拔昭尉的叫嚣和挑衅,不发一语地走到河床,蹲了下来用力搓揉着碎石子,再拿起来浅尝一下,随即吐了出来,赶紧使出内功护住身子,努力遏阻狂乱的情绪。他转身瞅着盛怒的拓拔昭尉。“ㄚ头,打他几个巴掌,再用水淋他一下。”
“什么,你居然唆使ㄚ头打我!”拓拔昭尉怒不可遏地吼着,篠茜见状,更是紧抓着他不放。“ㄚ头,闪开,不然我连妳也一块打。”
夏侯凌见他抡起拳头就是朝篠茜打下去,急忙奔了过去,点了他的穴道。篠茜被拓拔昭尉的狂怒吓到再次哭了出来,拼命压抑住既惊又怕的心绪,挣脱了拓拔昭尉的箝抓,跑到骆驼边解开一壶水,报仇似的一巴掌朝拓拔昭尉摑了下去,然后用水往他那怒气冲冲的脸泼去,顺便将剩餘的水倒在自己倦累又沮丧的头上。
“清醒点了吗?这里的土壤跟空气有毒!”夏侯凌虽然想要心平气和地说,仍然不禁用嚷的。
拓拔昭尉虽然无法动弹,但是耳朵却听的一清二楚,尤其刚才篠茜既打他、又拿水泼他,逼得他恢复一些理智。虽是如此,他仍然盛怒难消地大声嚷着。“空气怎么会有毒呢?如果真的有毒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中毒,篠茜跟骆驼却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