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暉轻蔑地瞅着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的话,那位僧人也将加入战局,那时自己反而讨不到半点便宜,于是讥笑了一声,迴剑入鞘。
鹰啸派的弟子一开始就被夏侯凌压下气燄,但没一下子他们就稳住阵脚,使出最得意的武功,如涛若狂地运掌猛攻,他却如滑溜的鰻鱼般闪开,随即从超乎想像的方位闪身奔来,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夏侯凌则越战越沉静,不时从对手的武功来应证班杂经中不懂的部份,因此随着越战越久,所领悟的也越多,掌力也就越发地强劲。
不过,他深知自己的武功不及对方,再这样下去内力终有用尽的一刻,于是趁着内力尚存之际,挑选武功最强的一位,使出本心心法,脚不点地地兜了半圈,来到那人身边,击出蕴含十成功力的护摩掌。那人根本无法料到夏侯凌会从那个方位攻来,只以为他打算攻击别人,因此跃了过去支援,没想到夏侯凌却兜了过来,双掌击向他,他才要使出拳法抵挡,侧胸就猛然受到这泰山压顶的一击,倏然踉蹌地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子。
夏侯凌却自行反后跃,更乔装跌倒在地,运起真气将左手脱臼,耍赖似的在地上喊着。“痛呀,我的手断了啦!你没事用那么强的内力对付我这个贱侠干嘛啦!”
巴音库楞还看不出这是夏侯凌在的演戏吗?于是感概地说道。“赫连掌门,恭喜你的仇已经报了。”
不知情的篠茜紧张的要命,却又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反观被夏侯凌击伤之人,拼命忍住痛楚,压下奔到喉咙的鲜血,根本不敢答话,更惊愕他怎么会手断呢?其他人不知所以然,还以为这位师兄的武功又往上攀了一层。
既然夏侯凌已自行让左臂脱臼,巴音库楞又找了梯子让赫连暉下,这时他还要硬干的话只会让人耻笑,只好轻蔑地哼一声。“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不然看一次,砍一剑!走吧!”
赫连暉扭身就走,他的弟子见状,只好捡起兵器,不解地瞅了夏侯凌一眼,才跟了上去。街道,又恢复原有的静謐。至于那位受到掌伤的男人不解地回头凝看他。至于夏侯凌则投以既怨懟他那么狠又钦佩他武功如此高的眼神。男人忍住了痛,提起真气快步跟上同伴。
篠茜奔了过去。“公子,你有没怎样呢?”
“坏人已经走了,别再哭了!”夏侯凌坐了起来,左手也随之在空中悬盪,放射性的疼痛猛然朝八方扩散,他忍不住痛喊出来。
巴音库楞飘了过来,以既迅速又绝妙的手法帮他接上手臂,同时握住他的手腕,将内力冉冉传输给他。没一会儿,精疲力竭的夏侯凌呼出一口浊气。“谢谢大师为我疗伤。”
“呵呵……夏侯少侠一人击退鹰啸派的五大高手,肯定在武林中传为美谈。”
“大师,请你忘记刚才所发生之事。一旦让赫连暉知悉武林中人知道此事,他肯定不管纯鉤剑的怨气,非要杀我洩恨不可。”
“施主言之有理,老纳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谈起此事。”他将夏侯凌扶了起来。“施主的内力精纯,应该不是金阁派。”
“说了大师可别笑,就是我的剑法太烂,我的一些道家朋友怕我被乱剑砍死,才教我一些道家的修行之法防身,免得年纪轻轻就被纯鉤剑克死!”
“原来是道家心法,难怪如此光大纯明!”他面对夏侯凌的“坦白”,不由地又增添了几份好感。
“公子,你还好吧?”篠茜不敢插话,却又担心的要命,只好胆怯地问道。
“嗯,要感谢巴音库楞大师帮我疗伤。”
篠茜二话不说,立即跪了下来,打算磕头。巴音库楞身也不动,只见衣摆像风吹杨柳般轻轻摇曳,就将跪到一半的篠茜捲了起来,不让这位颇为欣赏的好姑娘磕头。
“大师的武功,深不可测呀!难怪人见人怕的赫连暉不敢轻举妄动。”
这句说到恰到好处的恭维话,引得巴音库楞开怀大笑。“小兄弟,老纳想解决一件家族的血案,是否能请你公证人,免得被人说我以妖法报仇。”
“这种事,晚辈当然义不容辞。”夏侯凌心想着,居然有人敢杀他的亲人,根本就不想活了!
“那就有劳施主了。现在是否方便?”
鹰啸派已走,他当然大大地方便嘍,便领着篠茜尾随在后。
不过,越走他们越胆颤心惊,因为巴音库楞居然朝铜川帮的方向走去。该不会就是铜川帮吧!他们俩面面相覷,在心里喊着。
没想到居然给他们猜中了。负责大门守卫的帮众认得夏侯凌,一见到他就打供作揖,同时派人进屋通知帮主。不过,他们发现夏侯凌和篠茜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一进入大厅,帮主尚未前来,就由他的周姓师弟先行招待。巴音库楞大方地坐在梨木所雕的太师椅,夏侯凌朝篠茜使了个眼色,两人闪到他的后面,让巴音库楞自我陶醉地认为他们是后辈,站在后面是应该。
这位周先生也是在五泉子围杀兇手之一,夏侯凌一下看着周先生、一下再斜睨着巴音库楞,随即脑子轰然炸响,震得他七昏八素,恨不得就此逃命。他随即在篠茜的手掌划个叉,这是他们的暗语,表示她绝对不能说话,然后猛朝周先生使眼色,尤其挤出满脸惊恐的表情。
难道夏侯凌被这西域僧人挟持,才故意怂恿僧人来此讨救兵?周先生直觉地如此认为。
夏侯凌见他没有反应,更慌了,只能在巴音库楞的后面,纷纷朝曾经到过沙州之人递眼色,希望他们能发现巴音库楞的长相跟兇手相似。但是,其他人却跟周先生的想法一样,以为受困的人是夏侯凌,却又觉得不像,因为他们行动自由呀,这些人更为困窘了,却又不敢直视夏侯凌,免得被绝对有问题的这位僧人发现。
忽地,周先生终于注意到巴音库楞的长相,而巴音库楞只訕訕然地轻笑,他随即暗示帮众抄傢伙。这时,帮主却来到大厅,一见夏侯凌,便大步走过来打招呼,同时笑脸瞅了巴音库楞一眼。他的反应可比其他人快多了,一瞧夏侯凌的脸色有异,又觉巴音库楞的长相似曾相识,便知道此人应该是谁,更认为肯定是巴音库楞逼夏侯凌带他来铜川帮报仇。
于是,他往后轻跃,不失礼貌地双手一拱。“请问大师法号?”
“你就是铜川帮的帮主吧。”
“在下正是,请问大师有何贵干?”帮主运起内力,护住全身。
“我就是苏千派掌门的大哥巴音库楞,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贵干是什么吧!”
夏侯凌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今天铜川帮此劫难逃,这傢伙的功夫比兇手高出太多了!篠茜则紧张万分,如果让巴音库楞知道夏侯凌是当时追踪兇手的猎狼,还有命活着出去吗?夏侯凌也不禁如此揣想,但是担心又如何,只要他们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
“你弟弟和天水派的人一同杀我徒弟,我不应该报仇吗?”帮主义正词严地说。
“一命还一命!如果你只杀我弟报仇,我只会毁你铜川帮的牌匾洩恨,不会找你麻烦!但你却是赶尽杀绝,连纯朴的牧民也不放过!另外,天水派的掌门说那种话,换成是我,我也受不了,那是他该死,怨不得谁!然而他的弟子全是无辜的,你却杀了天水派上下五十餘口人。如今,老纳要替天行道!”
他一说完话,僧袍随之鼓起,手端金钢杵,从椅子上直直往前跃去。帮主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只能急忙闪身,同时双手挥出风吹樱落般绵密的掌法。一位帮众见帮主没有武器,于是将手中的长剑掷了过去。他随即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拨开接踵而来的一杖,伸出右手接住长剑。
只是他没想到,这是巴音库楞故意让他持有兵器,再公平对决,同时也造成帮主轻敌之心态。果然,帮主认为所接那杖虽然沉重,但也不过尔尔,此人的武功应该只比兇手高出一成而已,于是轮剑快攻。
“围攻你弟弟我也有份!”周先生也拔剑加入战局,希望能速战速决。
“呵呵……要上,就一起来吧!”
帮主和周先生自小就一起练功,因此两人一旦同时使出剑法,即一稳一快、一辉宏大度一阴险毒辣,让对手顾得了东、防不了西,堪称一绝。巴音库楞因有了鹰啸派的前车之鑑,一开始就不敢轻敌,随即轮起铜杖朝帮主攻去,鼓起的袖袍则朝周先生扫去。
帮主见杖重剑轻,即以轻巧的招数打算黏住这一杖再拨开,没想到此杖却溢满内力,远胜于己,原本想要黏住杖身的剑硬生生被折弯,他吓得急忙跃开。然而巴音库楞早就算準了此着,以雷霆万钧的一杖往后挥开了周先生,左手使出一掌飘向帮主準备的落脚处,帮主无处可逃,只好硬接下这一掌,当下被震得头晕眼花,也幸亏他功夫了得,接掌之后就迅速闪开。
“功夫不赖嘛!”巴音库楞冷冷地说。
这时,在场的武功较好之帮众全冲了过去,然而巴音库楞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因此不时闪躲。他们见状,不禁喜形于色地挥剑狂攻。巴音库楞不禁蹙起眉头,心想我本不想杀你们,你们反倒得寸近尺!他的左手彷彿不知剑为何物地居然朝剑身使出擒拿手,将刺来之剑带到帮主与周先生身上,吓得他们只能撒剑、或者慌乱地急忙闪开。
几位武功较低之人,躡手躡脚地走到夏侯凌旁边,压低嗓子说。“快走呀!”
他当然知道要逃,然而他一逃的话,不就让巴音库楞知道他是跟铜川帮是一伙的,一路上全在骗他吗?他只能既怕又急地五官揪成一团,咬着唇轻言。“你们快逃啦。”
“少侠,你是中毒了、还是中穴道呀?”那名帮众担忧地说。
“中毒!你快叫人带夫人逃命,那傢伙武功太高了。”
帮众只好一边摇着头、一边双手一拱,急忙溜走。
“公子……”篠茜哭丧着脸说。
“记住,我们是旁观者。”
篠茜也只能点头,表示知道怎么应对了。夏侯凌虽然害怕,但眼睛却盯着巴音库楞的招数,默默记下来。
另一方面,巴音库楞认为自己让了十招,已经手下留情,因此使出真功夫,将铜杖舞的密不透风。帮主见宛如狂风巨浪般的杖法,虚者是实、实者是虚,更是后着无穷,只能随时变化剑招一一挡下虎虎生风的铜杖,同时身形一扭,左手当下儼如绳索套住柱子似的将他的身子朝左在柱上如飞燕般兜了一圈,更是令人意外地越转越高,当他乍现之际人已居高临下,如饿鹰般从空中挺剑刺下。
同时,周先生则挥剑朝巴音库楞的下盘攻去,另两名武功不错的帮众也从另一个方向合击,就是要敌人应接不暇,非中一剑不可。
只见巴音库楞只挺举金钢杵,然后迅速微微一转,就让帮主的长剑自行钻进杵上的弓字型空隙,再微转金钢杵,硬将长剑卡在杵上。鼓起真气左袖宛如年糕般黏住了周先生的长剑。
周先生感觉手中之剑既彷彿碰到实物、却又空盪盪的,剎时吓了一大跳,急忙左手挥出浑厚的一掌,然而剑身却被巴音库楞带到那两名合攻的帮众剑上,当下原本的围攻顿时变成自己打自己人,他们仨急忙使出内力硬往后跃,直退了两步才止住,然后再次轮剑狂攻。
巴音库楞虽然告诉自己不可轻敌,仍禁不住想要在铜川帮炫耀武功,因而没闪过周先生为了逃命所使出的蕴含十成功力的一掌,震得他剎时真气紊乱,急忙运功张嘴,将搅乱的浊气朝周先生他们吼出来,同时双眼也杀气腾腾,急转金钢杵。
帮主却没有放开长剑,而以轻功随着铜杖在空中转动,同时朝他挥出一掌。巴音库楞嘴角微微抽动,举起左手接下了这一掌。帮主手掌所碰之处空芜一片,这才知道巴音库楞的这掌只是要引开他的内力,然而他在空中,根本无法再次运气,就在他惊吓的当下,巴音库楞的内力一吐,帮主和长剑同时往后飞去,鲜血也猛然从嘴喷出。
虽是如此,他的双脚一触地,立即运功压下翻搅的气息,再刺挺剑使出绝招猛攻。巴音库楞没想到他的功力如此深厚,随即转身闪过,同时随着冲劲一杖击向周先生使出的长剑,杖尾再一勾,将杖当棍地朝周先生的胸口砸了下去。也幸亏周先生的身手了得,在千钧一髮之际闪身,只断了两根肋骨。
巴音库楞见他们实力不错,因而再将真气灌入铜杖,使出大宏大阔的罗伽杖法。已身受重伤的帮主虽然用尽平生所学,挡住后着绵绵的数招,但已没有力气闪开不知有多少后着的下一招。只见金钢杵朝他的天灵盖砸了下去,当下头壳全裂,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朝八方狂溅,洒在墙壁,也溅在大家的脸上。而他那犹如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也飞射出来,一颗直直砸像门柱,再弹跳下来,怔怔看着自己的尸体倒下去,惨不忍睹。
巴音库楞盪起金钢杵,狂扫周先生的双腿,他急的往上一跃,然而巴音库楞的莲花指早就在等着他,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双指插入心窝,紧接着花瓣一开,当下心臟碎裂,在抖动惊恐的眼睛下丧命,彷彿被厉鬼所吓死。
巴音库楞连杀两人报仇,此恨已解,于是朝着帮众使出象吼功,震住他们的心弦,然后双手抓住夏侯凌和篠茜,飘出大厅,跃上了屋簷。这时,已有两位帮众在此防卫,他放下夏侯凌,猛然朝一位帮众挥杖,只见那人剑断腰折,直直坠了下去,另一人则吓得不敢动弹。他轻笑了一声,再次抓起夏侯凌,带着他们离开,免得遭到铜川帮的“报复”。
他们来到了城外一处荒凉之地,巴音库楞才放他们下来。
“大师,晚辈很矛盾啦!”夏侯凌揪着脸,气愤地说道。
“哈!老纳就欣赏你这点,实话实说!”
居然有人会欣赏我实话实说?夏侯凌不动声色地想着。篠茜则担忧他的手臂有没再脱臼了,轻轻捺着他的关节。
“放心,他的手没事!夏侯老弟,因为铜川帮的帮主曾经宴请过你,而你也应该知道他们到敦煌追杀兇手之事。如今我来找他们报仇,而我们又认识,你才觉得很矛盾是吧!”
谢谢你帮我解释!“没错!”他气愤自己似的甩动右手。“而且,是你弟弟先杀了人,他报仇是没错,但他却灭了天水和苏千两派,而你却只杀了他跟他师弟!这……唉,我不会说啦!”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江湖中事,有多少事能清楚地分辨谁对、谁错呢?”巴音库楞以安抚的口吻说道。“我请你们去,就是要你们做见证,我没有像他们那般滥杀无辜,纯粹只找发号施令之人,替天行道!”
的确,夏侯凌的心情是很矛盾,而他会将矛盾说出来,就是要让巴音库楞知道自己心胸坦荡,更是直接表明自己因一面之缘同情铜川派,避免巴音库楞想起他似乎在铜川帮时跟帮众递眼色,而杀了他跟篠茜。既然这着险棋已下,他乾脆下到底,于是严肃地问道。“大师,我能请教你一件事吗?”
“你这人说贱、真的很贱。说正直、真的很正直。问吧!”
这是褒、还是贬呢?不管了,“大师可是济麟的人?因为江湖传言,铜川派的弟子是被济麟派人所杀,而令弟正是其中之一。”
“我这身武功,又来自西域,需要投靠大唐阉奸所创的济麟吗?”他倨傲地说,随即表情变得阴沉起来。“你这么直爽,而且面对赫连暉这等屈指可数的高手也了无畏惧,能不慌不忙地一剑挡下他的暗器,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是我那不成材的弟弟,为财为色帮济麟杀人。”
“就冲着你说阉奸两字,我……要说什么,大师知道,而且肯定会笑我,所以我就不说了。”夏侯凌扭曲着脸说。篠茜怕他惹恼了巴音库楞,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他少讲点话。
“哈!在西域,知道我之人都怕我三分,只有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而且你说的话大都至情合理,毫不掩饰。所以妳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而是把他当做小友,不然也不会告诉妳们这些事。”他是何等的人物,篠茜的小动作怎么能逃过他的视线呢?
篠茜顿时鬆了口气,一手揉着心窝。的确她真的是鬆了口气,更是照着夏侯凌曾说过的话去做……有时把感情自然流露出来,反而能救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