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凌这才急忙默念本心心法,再使出亢天霞光,只见纯正辉煌的光芒有如黄山之曙光般顿时乍现,随即光耀这片混沌的天地。众鬼兵吓得如潮水般狂退,更是相互践踏,哀嚎声不绝于耳。他们终于可以鬆一口气了,急忙趁此良机,运功疗伤。
才过了一会儿,这些军魂就适应了漫天光彩,又开始逐渐近逼。
“天呀,到底要怎样让他们倒下去呢?”夏侯凌哭丧地喊着。巴音库楞又念了数段佛经,但他所学没一样是降魔伏妖的经文,根本镇压不了这些已死的军魂。
夏侯凌站了起来,运起十方六合卷,只见光辉透着清香往八方射去。没想到这次鬼军连退也没,只镇住了一会儿,就再次如狂肆的海啸般涌来。他叹了口气,使出天灭风捲,混沌的天地出现阴沉彤云,然后数十道龙捲风从彤云中窜出,直奔鬼兵,剎时各种兵刃、断头断肢、骷髏残骨被狂肆的捲风所带起,在空中急遽转着圈,然后朝四面八方急速甩出,强劲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也只是消退了两国的数万侧翼,后方还有数十万兵马!
咚、咚、咚……战鼓响起。同时地面也随之晃动,因为数十万兵马朝他们鏗鏘有力地走来,他们胆寒了!
“公子,快试别的呀!”
夏侯凌叹了口气,只好拼命思索还有那招可用。他斜睨着逐渐靠近的大军,突然想到漫天烽火这招,于是急忙运使。一团团的炽盛的烈燄剎时从霞光中奔出,更如在狂风中野火燃烧草原般急速往八方扩散。被狂肆烈火裹身的鬼兵顿时扬起凄厉的惨叫声!
被刀剑砍只是瞬间的痛苦,然而被火焚身却必须过一会才能永远解脱,因而四周的哀叫声就如此地持续下去,同时散发出烧焦的浓烈味道。他们就这样耳听凄惨的哀鸣,眼见鬼兵在熊熊烈燄中挣扎、狂跳、冉冉捲曲起来、最后化为灰烬,鼻闻浓郁的焦味与恶臭。篠茜哭了,流下同情与害怕纠结而成的眼泪。巴音库楞念颂着佛经,夏侯凌则更为愤慨。
“各位保家卫国的军士们,请睁大眼睛看小弟如何为你们出一口气!妈的,老子今天就学项羽!”夏侯凌一说完,像位怒目金钢,运起法力,朝远方的阿房宫使出漫天烽火,一阵轰然的爆炸声在万丈霞光中爆发,狂肆的烈燄猛朝阿房宫飞驰而去。
“不要呀……”
就算赢政想要化解,然而夏侯凌此招已融合了学过的所有道家心法,尤其不自觉地用上班杂经最后一卷的佛光普照,赢政虽称雄于阴阳之界,那能抵挡住怒不可遏的金钢法王。剎时,远方传出震天憾地的轰然巨响,整座阿房宫在漫天烽火、以及几十万骷髏趁机报复血恨的帮助下,登时盪起漫天狂燄。
不过,巴音库楞当下的念头是完蛋了!赢政不把他们碎尸万断,将灵魂箝制千年不可!他拼命思索所学过的经文,是否有可以挡住赢政狂怒下的攻击,然而他的所学全是佛理,找不到可用之法呀。
果然,穹顶传出赢政怒不可遏的声响。被金钢怒火所狂烧的阿房宫他扑灭不了,却可以让数十万军士脱离烈火。这些鬼兵拖着被火烧焦一半的身躯,拿着刀剑,继续朝夏侯凌他们前进。然而气力用尽的夏侯凌却再也撑不住了,猛然仰天倒了下去。
“公子!”篠茜蹲了下来,猛摇半昏迷的夏侯凌,然后抬头惊慌地问道。“大师,现在该怎么办?”
巴音库楞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呢?忽地,他忆起曾遇过几位来自吐蕃的僧人,与他们讨论佛学时,他们曾教过他一些心咒。他心想吐蕃佛教的密修比一般僧人还多,因此逐一试念。
然而他连念了两段心咒,鬼兵仍然继续前进。不管了,他继续颂经,当他念到金刚萨埵百字明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戴在篠茜的一只手鐲突然漾起慈悲的光芒,纯正无暇,既温柔又迅速地照耀这方混淆之地,而被佛光笼罩的鬼兵各个露出解脱的静心表情,纷纷拋下兵器,坐了下来,享受这疗癒心灵的光辉。
但是,篠茜却吓出一身冷汗,打算将发光发热的手鐲赶紧拿下来。正专注念经巴音库楞见状,急得不知所措。尚未完全晕厥的夏侯凌咬着唇,奋力举起篠茜的手,让佛光消弭这些鬼兵心中的困窘、悲伤与愤怒,让他们回到静心之地。篠茜惊慌地瞅着他,他点了点头,她才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漾着既悲怜又严肃的表情,举起左手,让慈悲的光芒四耀。
“阿……妳这个小ㄚ头!”
这是赢政的怒吼,篠茜知道自己掐住他的命脉,虽然惧怕,却更坚毅地岿然而力。同时挺立于骨头堆上的纯鉤剑,也流洩出若有似无的灿银色光芒,那是潜藏于剑魂的王者名将之气。
忽地,离他们不远处出现一道阳光,他们底下的骷髏也如波浪般朝那方向抖动,彷彿在告诉他们往那儿逃。
巴音库楞再诵经一遍,然而三位身穿鎧甲的大将从穹顶飘落,佇立于他们之前。原来赢政知道此刻已无法控制鬼兵,只好派自己生前所属的大将下来追杀。
“ㄚ头,快搀扶他往那光亮处逃。”巴音库楞喊道。
篠茜急忙扶起夏侯凌,他将纯鉤剑当拐杖,在篠茜的帮助下拖着疲软的双脚。奋力朝光亮走去。
巴音库楞见来者只有三位,不禁露出诡譎的笑容,僧袍也随之鼓起,他端拿着金钢杵,使出罗伽杖法狂攻过去,同时也慢慢朝光亮处后退。
夏侯凌和篠茜所踏的骨头样似在阻挠他们前进,实际上却彷彿一叶扁舟,暗中将他们送到明亮之处。他们一感觉底下是泥地,既惊喜又发疯似的像色狼见到犹穿薄纱半遮身的荡妇般狂爬,夏侯凌居然还不忘回头嘶喊着。“赢政,老子一定要挖你的坟!”
“哈!我就等你来挖!”
另一方面,赢政的三位大将虽然身经百战,然而论及武功却远逊于巴音库楞。他深知洞口一旦封闭,自己就将沦为赢政的奴隶,因此尽使心平之绝技,右手杖、左手掌,荡扫这三位让六国惊怕的一代名将,趁他们被逼退却之际,使出轻功跃进了光亮处,狂奔到地面。
躺卧在地上喘气的夏侯凌见他安全逃出了,急忙说道。“大师,快找颗石头将洞口盖住。”
巴音库楞像弹簧般跃了起来,在山林间狂寻大石头。没多久,他便寻到那颗将小石庙砸塌的大石块,运起神功将石头推过来。而篠茜胆颤心惊地站在看似一般长满杂草之地的旁边,就怕巴音库楞再次误踩下去。
“篠茜,可以走开了。”巴音库楞说道。篠茜鬆了口气,急忙跃开。巴音库楞使出神掌一击,将大石块推到洞口,将其掩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然而夏侯凌却请他在石头上刻上他刚才所念之经文,预防万一。巴音库楞摇着钦佩的头颅,使出莲花指,在石上烙下金刚萨埵百字明,才带领着夏侯凌和篠茜离开。
他们寻了个背风的山坳处,急忙打坐运功,篠茜再也撑不下去,一坐下来便沉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功力最深的巴音库楞最先恢复过来,他在山间抓了野兔和獐子,升起篝火烤熟。夏侯凌闻到香味也醒了,同时也将篠茜摇醒,要睡眼惺忪的她吃饱了再睡。闻到此香,瞌睡虫早就跑光了,她扯下一支兔腿就猛嗑了。
巴音库楞见夏侯凌仍然一脸萎靡,可见所受的内伤不轻,便帮他运功疗伤。夏侯凌和晓茜不由地对他心存感激,却不知巴音库楞在帮他疗伤之际暗中施加了诛心指。这股真气就如下蛊一样,只要夏侯凌的内力逐渐增强,所受的内伤就会越来越浓烈,而且只有巴音库楞能解。这也是巴音库楞预防夏侯凌一旦成为死敌时,所下的暗棋。
他帮夏侯凌运完功之后,便以温馨的口吻说道。“ㄚ头,妳这支度母鐲是从何而来呢?要不是它,我们也无法脱身。”
篠茜茫茫然地瞅着逐渐恢复精神的夏侯凌。他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就是在沙洲时,我想带ㄚ头去瞧瞧西出阳关无故人是啥样子,没想到却在路上看到一具骷髏,手上就戴着这个手鐲,我就挖个洞将死者埋了,也把手鐲给ㄚ头。”他编故事惯了,可说是信手捻来就有。他那敢在巴音库楞面前道出是在前往五泉子的途中,从怪兽的肚子里找到的呢?
“阿弥陀佛,善有善报呀!以施主这般的法力,足以在此乱世成就帝王之事业了。”
他主动转移话题,夏侯凌当然乐的开心。“那些法术只能用在神鬼之界,无法用于人间,不然就算千军万马也敌不过熟諳此术之人,天底下没这个道理,而且天神与诸佛也不准。”然后他转身轻揉着篠茜的背。“吃慢点,别噎着了。”
篠茜感觉他在自己的背上轻轻一弹,于是随口说道。“大师、公子,ㄚ头发现那些鬼兵和骷髏头好像在帮我们耶!我曾看过两军打战,如果那些鬼兵像那样狂杀的话,ㄚ头觉得我们可没这个命逃出来。暴政,可以驱使人的身躯,却无法奴役人的心灵!”
“嗯,老纳也有同感。也许因为两位小友能不畏秦王之威严,敢大声斥责训骂,为他们被箝制的冤魂吐一口怨气,他们才怀着感激手下留情。那些我们所踩的骷髏,更是处处帮我们逃离刀剑之下。尤其那些刚死的骨骸,对于我们抱着感恩,让他们免于死同为军魂的刀剑之下,这对他们而言是无法承受的悲哀。”
“早知如此,刚才我就多骂一点!”夏侯凌大口咬下了一块獐肉。“奇怪,我们看到了阿房宫,为什么却没看到他的墓呢?”
“公子,你千万别再去挖秦始皇的墓呀!”篠茜紧张兮兮地嚷着。
“本公子我虽然很衰,但是不笨好吗?”
“老纳活了这把年纪,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衰到极致之人!连每个人每天都会做的事——上个茅厕,你也会跌进阴阳之界,甚至碰到秦始皇的灵魂!唉……”
“我……也不想这么衰呀!”他全身垮耷下来。“这次不知道要找谁收惊了!”
巴音库楞和篠茜不禁大笑出来。
他们在这处深林休养了三天。巴音库楞见篠茜相当乖巧,便不时指点她武功,免得被夏侯凌带衰。
毕竟夏侯凌太有名气了,巴音库楞认为一直跟他们同行的话,只会换来不方便。而且这些天已从夏侯凌身上获得不少讯息,于是跟他们道别。另一个原因,是怕被他带衰!
巴音库楞已离开有一个时辰了,篠茜才揉着胸手说。“公子,当你的ㄚ头比逃难还累、还危险耶。”
“难道我愿意呀!”夏侯凌心有餘悸地说。他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ㄚ头,我们先到洛阳露露脸,让大家知道我们没死。”
“但是,肯定有一大堆人问我们这阵子发生什么事呀!”
“这次我们要惜言如金,只说我们就跟着巴音库楞走,一直带他到洛阳附近,他才离开。然后一直强调,他的武功太高了,“或许”比赫连暉还高。剩下的就让问的人自己去解释这句话的含意。同时也让赫连暉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ㄚ头发现,你还真奸耶。”
“我们又没有加油添醋,完全是实话实说。他们要怎么乱猜,我们又管不着,不是吗?”夏侯凌说道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到奸,沿途夏侯凌除了偶尔耍贱,不时恭维巴音库楞的武功之外,也向巴音库楞讨教佛法与武学。巴音库楞认为连道士都愿意指点这位很衰的贱侠,自己怎么能太过小气呢?更何况他是僧人,向信徒讲诉佛法乃是应该,因此有空就向他讲诉佛法,指点武学,而且是简单明瞭,却又是菁华所在。
他那知道夏侯凌就是要藉由这些来领悟佛教之武学班杂经呢?
日落之前,夏侯凌远远看到炊烟,便急忙拉着篠茜赶路,打算找户人家投宿一晚。没想到当他们来到村口时,才知那不是煮饭的炊烟,而是烧杀掳掠之下的火烟!
只见不少茅屋砖房燃烧烈燄,乾涸龟裂之泥地所得到的不是渴求的雨水,而是从尸体淌流出来的血水!眼前,是手无寸铁、更是与世无争的老百姓的尸首,有个完尸、更有穿衣服,就算幸运了。婴儿更是像西瓜般被用力掷于地上,那张天真可爱的脸颊,此时是像染满血跡的豆腐渣。被姦杀的妇女,赤裸裸地倒卧在血滩里,满身刀痕。
街上有数辆牛车,这些兇神恶煞就将从屋里搜括出来的财物放在上面。旁边有几个应是守卫的男人,他们将女人抱上牛车,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姦淫。
忽地,一位五十几岁的妇人,穿着被撕毁一半的破旧衣衫从屋里边嘶喊、边逃出来,后面是一位穿着民服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狠狠一刀砍在妇人的背上,再将她拉进屋里强暴。
这群姦杀放火抢劫之人,不是叛军、更不是强盗,而是军队所乔装!
“公子,你能带着ㄚ头一起杀这些人渣!”篠茜用气到哆嗦的声音说道。
夏侯凌环顾着四周。“这是活生生的人,妳下得了手吗?”
“他们不是人,连禽兽都不如!”她咬牙切齿地轻嚷着。
“快把脸抹脏,再换上这些农民的衣服。”夏侯凌边说、边将死在一旁的农民衣服脱了下来,迅速穿上,再将脸抹黑。篠茜愣了一下,便知道是怕有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随即照做。
夏侯凌用脚尖挑起一把长剑,递给篠茜。然后扭转剑柄,再将蓝布捲在剑把。“我们是要替天行道,所以速战速决,妳不能离我太远。记得,妳此时的功夫已远高于这些禽兽,绝对不可害怕!”篠茜抿着嘴,点了点头。“杀……”
他们俩使出轻功,无声无息地奔到村内,夏侯凌手拿利剑,双脚一蹬,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那位正在牛车上强暴妇人的兵士剎时头断、血喷,那位妇女还一直凄苦地望着惨死在屋前的孩子,不知趴在身上的男人早已头断。
夏侯凌使出了迦陵频伽,了无声响地飘到那些扮强盗的官兵身边,唰、唰、唰……一颗颗头颅剎时朝天懺悔似的飞起。夏侯凌所展现的武功全是阴险狠毒的杀招,就算有人在抢劫姦淫中发现危机迫近,但是当下长剑已经递到眼前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军人怎是他的对手呢?
篠茜经过几位高手的指点,只要她壮起胆子敢杀人的话,就能应付自如。刚才她是哀凄,如今近在咫尺地看着一幕幕人间惨剧,剎时怒火狂烧,将所学全化为愤恨之剑,咬牙切齿地狂杀,为当下、以及以往所见的那些惨死的百姓报仇!
夏侯凌虽然猛下杀着,但时时关注篠茜。他忽然听闻有人抽剑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嘶叫着,随即像根撞城木般冲进一旁的屋里,唰唰……盪出了两剑,原本打算转身杀死出声示警老人的男人身体顿时断成三截,掉在自己的血泊中。
“拿起农具,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夏侯凌使出内力,朝天悲愤地吶吼。
“杀呀……”“报仇呀……”“还我儿来……”未死的村民纷纷捡起被杀军人的兵器,甚至手拿锄头,朝强盗奔杀而去。
在此愤怒下,夏侯凌和篠茜更激起为无辜百姓报仇的念头,杀的更狂肆。
日头已西下,二十几位军人所乔装的强盗全被他们俩和悲愤的村民诛杀殆尽,甚至没有一具全尸,这是他们自找,怨不得谁!
没死的村民,拖着受伤的身体,全涌到他们身边跪了下来,激动地感谢、悲痛地慟哭。夏侯凌掏出一些银子放在牛车上,忍住奔腾的情绪说道。“今晚就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回来!”篠茜也从包袱里找出两只翠玉手鐲和一锭金子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