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颗更为硕大的树林轰地一声倒了下来,地面都为之震动,虽然此树卡在刚才那颗倒塌的树木上面,然而一大片燃烧的树皮如天女散花般飘下,虽然有些被渔网挡住,仍有不少朝他们飞落。当大树坍倒的那一剎那间,夏侯凌就乾脆脱下袍服,运起内劲在他们的头顶上狂捲。然而洞小、外面又有渔网,衣服根本就无法如他所盼的急速捲绕以挡住火燄,没一下子衣袍就被烧的千疮百孔,他嘶吼了一声,用衣服迅速捲住一大块着火的木头,再扔到旁边,这空档就只能靠篠茜用树枝,使出浣纱棒法迅速将火苗拨到外面。
然而,洞外就是渔网,那件着火的衣服撞到渔网之后又滑进洞里,夏侯凌吓得双掌猛击,虽然好不容易用掌风将火拂熄,然而盪起的火星却直冲而来,烧的他边叫、边慌地拍去黏附在衬衣的火星。篠茜也好不过那里去,一边急着拨开燃烧的木材,一边慌地跳着踩熄掉下来的火苗,而且有些弹出去的火红木材碰到渔网又蹦了回来,逼得她手忙脚乱。
他们挑的是林中空地,周遭虽有硕大的树木,但砸到洞口的只有几根而已。而且刚才他们被渔网所困,如今它却硬生生挡住不少掉下来的枝干,再加上他们躲在洞里,只要不让火苗上身就能保住性命。
夏侯凌没有力气再挖了,因为底下居然是石层,乾脆学着篠茜,将纯鉤剑当火钳,不使出一点内力,只用巧劲拨弄漫天飞舞的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已不见任何火燄,只有几綹黑烟不时飘散过来而已。
“ㄚ头,睡一会吧,火已经灭了。”
篠茜只是在硬撑而已,一听到夏侯凌关心的话语,眼瞼忍不住闔上,随即就睡着,靠在洞壁的身子也滑了下来。夏侯凌坐到她身边,打坐运功。过没多久,他觉得内力已恢复了一些,同时盘算着渔网被大火烧了那么久,应该没那么强韧吧,于是拿起纯鉤剑,将被大火烧焦的网子拉下来贴着洞壁,奋力砍下去,鏗地一声,网丝硬生而断。
石头都能被火烧脆,连铁都会融化,我就不相信这个卑鄙无耻下流到救了我们的烂网就烧不脆!他趾高气扬地想着。于是他再拉下一段打算狂砍,没想到也把倒塌在网上的烧焦树枝也扯进洞里,吓得边跳、边用剑将焦木拨开,免得烧到熟睡的篠茜。
这次他小心翼翼地将网拉进来,见没事了,才咬牙切齿地怒砍。他抱起篠茜从破洞塞了出去,自己才爬出这个救命的小洞。
他环顾四周,森林已被他和圣清宫联手烧的一片焦黑,远处尚有火红的餘光照耀,可见还有餘火仍在燃烧。他使出轻功在附近兜了一大圈,发现一支獐子半身烧焦,便抓了回来,重新升火烧烤。
鸡肠轆轆的篠茜虽然睡着,但闻到香味立即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已在地面上。“火已经熄了吧。”
“快吃吧,我们俩就在月光繁星之下,享受一顿獐腿大餐。”夏侯凌边说、边撕下一条腿递给她吃。
“你呀,一脱困就开始乱说话了。”不过,她抬头仰望,果然月明星繁,倘若没有周遭烧焦的味道的话,此情此景倒也浪漫。
他们累了一整天,只能用狼吞虎嚥来形容他们的吃相。毕竟谁也不晓得圣清宫的毒虫是否全烧死了,他们一吃饱就赶紧离开这个烧焦之地。
走了一个多时辰,曙光就穿过綹綹的云层,给这方土地带来一线重生的希望。夏侯凌迎着阳光,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享受柔柔的朝阳洒在身上的温馨感。他漾着微笑,往前走去,但随即停下脚步,左手朝地面使出凌厉的一掌,然后蹲了下来,朝小腿轮点穴道。
“公子,你怎么了?”走在他右侧的篠茜不解地瞅着他。
“唉……为什么我会这么衰呢?好不容易逃出圣清宫的追杀,以为终于安全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被毒蛇咬中!”他才一说完话,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篠茜诧异地惊叫一声,同时也瞥见在他旁边有条头颅被强劲掌风击烂的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公子,你终于醒了!”篠茜兴奋地摇晃着他。
但是夏侯凌仍然闔着双眸,嘴里喃喃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衰、还衰到死!
“公子,你没死啦,快醒起来好吗?”篠茜猛然趴到他身上,搂着他哭。
“小姑娘,别哭了。”站在旁边的男人说道。
“大爷,你不是说他没事吗?怎么还是一直昏迷呢?”
“我看只能使出看家本领了。小姑娘,请妳先让开好吗?”
“嗯,好的。”篠茜揩去泪水,将他轻轻放在泥切的床上。
那男人走了过来,狠狠摑了他一巴掌。“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啦!”
“恩人,别打他呀,他才从鬼门关前逃回来呀!”篠茜惊得一把拉住男人。而男人只轻蔑地一笑,再踹了他一脚。
“阿……痛呀!”夏侯凌猛然跳了起来。
“妳看,他不是醒了吗?”男人似笑非笑地说。
“谢谢恩人!”“你为什么要踢我呀,很痛耶!”“不打不踢的话,你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我被毒蛇咬到,怎么会是睡呢?”“什么毒蛇?我根本就没发现蛇毒!”男人鄙夷地瞥过头去。
“奇怪,我怎么还感觉小腿有点酸麻呢?”
“你要睡的话,就再睡一会,我去捡柴了!唉……昨晚一场大火,不晓得森林还剩下多少!”男人从墙壁旁拿起一把斧头,头也不回地走出茅屋。
当下,他们俩紧抿着嘴,不敢说话。直到那个男人走远了,夏侯凌才问道。“ㄚ头,是妳揹我来的吗?”
“也算是啦!当你晕倒之后,我就吓得把你揹起来,才没一会儿,就有个男人相当快地奔来,说是你的朋友,忙地喂你吃下七叶一枝花,说这是解毒良药。然后他就揹起你,一路上也用真气帮你驱毒。我们来到了这个小村,他就四处询问是否有人会解蛇毒。刚才那位恩人是位柴夫,也喜欢捕蛇,就跑来看你到底中了什么毒。但是他左看右瞧,直说你根本没中毒,只是被蛇咬而已,气得那个揹你的男人恨不得狠狠揍你。
“不管怎样,那位男人还是拜託柴夫让你在他家休息。对了,他还给我们一罐伤药,给我们治烧伤呢。”
“妳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吗吗?”
“当然有呀!他说是剩灵什么的,你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公子,谁是剩灵呢?”
“还剩菜耶!什么时候我认识一个剩麟呢?”夏侯凌一头雾水地说道。
“你又欺负我说话的腔调了!”她嘟着嘴说。
“那有呀!然后呢?那个男人就走了吗?”
“嗯,他给柴夫些碎银子就离开。公子,你怎么连有没有中毒都不知道呢?”
“那条蛇又没事先跟我说它是那一派的,我就以为是圣清宫的,所以……”夏侯凌剎时面红耳赤。
“公子,不准你以后再这样吓ㄚ头啦,我都差点被你吓死了!”篠茜气呼呼地说。“哎呀,我差点忘了,那个男人有戴面具喔。”
“知道了啦!不过,那个人是谁呢?”夏侯凌喃喃自语着。
篠茜也照顾他睏了,夏侯凌便让她睡泥床,他则在地上盘腿打坐。午后男人扛着些柴回来,他们才向他告别。他们为了不再碰到圣清宫的人和叛军,特地绕了一大圈,前往三清山。
他们一路爬山涉水,终于来到紫云山庄。然而庄人一见到他,全都是紧憋着笑,至于紫云则是笑眼瞅着他。
“ㄚ头……”“不关我的事,都怪你数天前在客栈喝醉酒,向大家说你跟圣清宫大战几回合,好不容易脱困了,却被没毒的蛇咬到晕倒!”“我有醉到那种程度吗?”“你才知道呀,一直给你暗示,你还一直讲,讲到大家瞠目结舌,然后笑成一团。”
“夏侯呀!”紫云的双手在胸前交叠,笑眼瞅着他。“圣清宫是谁见谁怕,你有这个胆量和机智击退圣清宫两次,却被一条蛇……”她再也忍不住,笑到蹲了下来。
“就容小生轻扶起笑到花枝乱颤的美女。”夏侯凌走向前去,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轻搂起紫云。
“我可承受不起呀!”紫云笑着从他的双手闪开。
“实在太不公平了,类似的事别人就是冒险,发生在我身上就是衰,根本就是歧视!”
“别气了,我陪你看云海总行吧。”紫云露出浅浅的笑靨,顺手拨弄他鬢角的一綹髮丝,若不是旁边还有人,夏侯凌恨不得躺在她的怀里,闻着她的清淡的香味小憩。
今天的接风宴,庄主依照惯例只来陪夏侯凌喝几杯,閒聊了几句便离席。不管夏侯凌怎么询问紫云,她都只是笑着说,我爹就是这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越这么说,夏侯凌的心里就越犯疙瘩。
席间,紫云邀篠茜明天一早前去观日出,但篠茜直说不用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这阵子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晓得啥时又会碰到衰事,也只有这里能安稳地睡觉。紫云也只有笑了笑,没有强迫她。
虽然夏侯凌跟紫云根本没有将篠茜当成ㄚ环,但她仍执拗地认为自己只是ㄚ头,更何况夏侯凌好不容易见到思慕的紫云,当ㄚ头的怎么能打扰他们呢?最重要的,是赶紧用紫云山庄的治伤灵药抹在仍有伤疤的烧烫处。
翌日,夏侯凌和紫云又来到他们的小天地——凉亭,静静地细看展现不同身姿的云海与峭俊挺拔的山林。紫云不能帮他什么忙,只能轻哼山歌,让他了无压力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享受片刻的静謐。
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她仍然轻唱着,一手玩弄着他的髮丝。然而过没一会儿,他猛然晃了一下,又从噩梦中惊醒。
“为什么你连睡着也要紧绷着自己,被噩梦追着跑呢?”她心疼地搂着夏侯凌。
“也许,只有当我死的那一刻才能完全解脱。”落寞溢满了他的脸庞。
“不准你再讲类似的话,知道吗?”紫云厉声说道,也用指腹轻敲着他的头,却忍不住轻抚他的秀髮。“再做几年猎狼,就收手好吗?”
“就算我想不干,组织会答应吗?”
“像我不也是隐居吗?组织也没说什么。”
“妳只是半隐居而已,一道命令下来,你还是必须去执行。”
“不管怎样,至少比你这样双重身份来的好吧!”
“唉……就听妳的吧!只怕还不到那时候,我就必须将ㄚ头託付给妳了。”
“叫你不准再说,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妳能再唱曲子给我听吗?”
“你还听不够呀!”紫云轻笑着,然后温柔地唱出透着俏皮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