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昭尉取出三颗药丸要他们服下,说这是防止吸入千年秽气而中毒的丹药,然后领着小康进入洞穴继续挖掘。
夏侯凌在外面屏息凝神,没有感受到任何冤气,这才鬆了口气。不过,也不是没有啦,就是感受到盗墓不成反被杀的那位仁兄之冤魂所飘散出来的怨气。更不过,他感觉外面雨越下越大了,霹霹趴趴地像节庆时分敲锣打鼓般热闹,而且雨丝也从几个被挖开的天井飘落下来,带来沁凉的清新空气。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洞穴里传来拓拔昭尉的喊声。“挖通了,秽气也除了,可以进来了。”
夏侯凌拿起纯鉤剑和工具袋,爬了进去,却见到他们俩都挤在所挖的隧道,而没有进入墓室。他探头一瞧,墓室颇大,可容下三十几人,而且四周燃起八盏油灯。“你们都点灯了,为什么不进去呢?”
“不进去,就是因为灯不是我们点的。”拓拔昭尉哭丧着脸说。
“唉……天底下的墓几乎……有没听到,几乎都是正常的墓,为什么你每次挑的都是这种呢?”
“就是被你带衰呀!”拓拔昭尉很自然地说出来,小康在旁很肯定地点头。
夏侯凌拍了拍额头。“它们是怎么亮的?”
“就是我们在敲石壁时,一块石头飞了出去。”小康指着一块离他们约七尺远的石块。“然后灯就全亮了。但师父说先把洞挖了再说,剩下的由大哥负责。”
拓拔昭尉赶紧接着说。“还有一点很奇怪,里面没有多少秽气。这座墓不可能有法术,因此肯定有通风口,而且还是连通墓道才对。”
“那块被石头砸中的地砖,应该就是机关的所在,现在就怕这个傢伙把酷刑也搬到墓室来。”
“所以,要靠你的轻功了。”拓拔昭尉缩着身子,双手一拱。
夏侯凌噘了噘嘴,才轻轻地伸脚往下踏,没事,他才往前再踏出一步。忽地,他怔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有机关吗?”拓拔昭尉紧张地问道,一手紧紧掐住铲子準备救人。
“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为什么我要既笨又蠢地用自己的肉身去试探机关呢?!”他一说完话,就气呼呼地跃回洞里。“你们一个留在这里把洞挖大一点,一个跟我到外面撬木板。”
他们俩面面相覷,然后拓拔昭尉留下来挖洞,顺便监视墓室是否有异样,小康则跟他去撬木板。外面的雨势已变成滂沱大雨,水也顺着那几座天井流下来,也因为封水吸了不少水气,让他们省却不少力气。他们撬开了十来块,再钻进洞里,夏侯凌先用纯鉤剑猛敲离他们最近的一块石砖,墓室只有鏗鏘的迴音,没有其他动静,他再敲第二块,也一样没有异样,才扔了一枝小火把过去。
他拿起一块木板,使出内劲,朝连接机关的那块地砖右前方掷了过去,随着一声鏘,那块地砖立即沉了下去,然后喀喀喀喀连续四道令人胆寒的金属猛烈撞击声,在小火把的照明下,只见它的四周弹起四只兽夹。
“有够毒了!一旦发现那块地砖沉了下去,肯定会往旁边跳,就刚好被兽夹挟住。”拓拔昭尉猛摇着头。“叫你来对了!”
“既然对,还摇头!不过,剩下的那三个角,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可能是要引诱没挟中的人往那里走吧!”小康发出胆怯的声音。
“我看机关应该是对称的,既然我们会从这边挖,也可能会从另一侧挖掘。不管怎样,先清出一条前往石棺的路出来。”
“嗯!”夏侯凌頷首,然后又朝前掷出一块。唰地一声,水直直从墓顶洒下来,隐约还冒着烟。
“是油吗?我们才挖通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煮烫了吧!”小康歪着头说。
“师父就教你,那是滚烫的醋,一淋到头就够你受的了。”
“那个傢伙还真的把酷刑搬进来了!请君入瓮,这里肯定有一个热油的瓮,而且是在棺木旁边。”
“为什么要摆在棺材旁呢?”小康问道。
“我们进入像这种满是机关的墓,走到棺材旁不是要花一段时间吗,刚好让底下的油滚烫起来。”拓拔昭尉说道。小康想了一下,猛点头赞同。
“先点灯,再引诱人进入!要不是你们被我带衰,常碰到奇怪的墓,让你们有警觉心,我看你们师徒俩早就困在里面了。”夏侯凌瞥见拓拔昭尉正在瞪他,赶紧再掷出一块木板。紧接着木板撞击地砖所发出的叩一声之后,是趴一声,随即一团裂燄从地砖熊熊冒出来。
“这又是什么酷刑了?”拓拔昭尉满脸困惑地探头说道。
夏侯凌也禁不住好奇心,便踩在机关已触发的地砖跃了过去。他凭着底下的火光,瞇着眼睛细瞧,才发现空中悬盪着一条墨黑的绳索,底下有个活结,剎时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应该有条黑色的绳索从墓顶垂到地砖,一旦踏进去,绳子就会将脚套住,然后迅速拉了起来,人就变得头下脚上,而底下这把火就是为了烤人头用的。”
“这种人真的该绝子绝孙,他不晓得用这些酷刑凌辱了多少人!”拓拔昭尉怒气冲冲地说。
“不过,他既然会猜到可能有人从侧面挖进来,应该也会想到用我这招,就能很简单破解机关。”
“说的也是!既然考虑到攻,就应该想到如何守!”拓拔昭尉侧着头,不解地说道。
地砖的火燄逐渐消熄了,夏侯凌忍不住用纯鉤剑敲打着这块前面的地砖。当下,他知道墓主有考虑到可能有人用他此招。他一听到细微的喀喀声响,立即大喊着。“快趴下离开!”
同时,十几支箭矢陆续从对面的墙壁射出,而且是完全针对墓道这一侧射来,就是要让使出这招之人死于非命。在箭射出的剎那间,夏侯凌也急忙跃起,使出的霈洪剑法狂扫。然而箭矢又多又分散,从墓壁的一侧到另一侧又那么短,能挡住的有限,他只好以浑厚的内力和凌厉的剑法如狂涛巨浪般捲住往洞口飞驰的那几支箭矢,同时左手也凭声抓箭。
因为质疑的那席话就提高警觉的拓拔昭尉师徒俩,一听到夏侯凌惊喊的第一个字,当下就吓得趴了下来往后狂爬。即使夏侯凌双手狂挡,还是有两枝来不及拦住的箭朝他们飞来,拓拔昭尉吓得忙地举起铲子挡住迎面而来的一箭,硬梆梆的一声鏘,差点将他的心臟掏出来。
被吓到的小康拿不及拿东西挡住,只好慌乱地狂摆上半身,另一枝箭矢咻地而他的耳朵擦过,直直插入一旁的洞壁,他怔怔然地望着箭,尿液也禁不住渗了出来,拓拔昭尉赶忙拉着吓呆的小康往后退。
虽然夏侯凌的轻功高,但终究仍会飘落于地。就在他的脚尖轻轻触地的那一剎那,框地一声,一个满是倒勾铁钉的圆形铁笼从墓顶猛然掉落,他急忙举剑打算将它拨开,然而又有两枝因机关老旧而迟延射出箭朝他飞来,他吓得将剑插入铁笼的缝隙,用力一勾,腿再一蹬,整个人朝墓顶倒转过来,一枝箭矢就从他的腹部底下穿过,也射破他的袍服。然而下坠的铁笼也将他往下带,剑尖也滑开了缝隙,整个人就倒栽葱地直直往下坠。即使他明知底下那块地砖肯定又有机关,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剑尖触碰到地砖的当下,地砖猛然升起约两尺高,随即砖面分为两片,各朝一方扬起,夏侯凌顿时跌了下去,然而底下却冒出半尺长的钉子和熊熊烈燄,他吓得使出本心本法,忍着手指被火烧的痛处,用指甲在铁钉的顶端一弹,将身体盪了起来,上面却掉落一块沉重的石板,用意就是要盗墓贼被石头压在钉床上面,齐针穿身而死。
他没想到有这一着,背部硬生生被大石砸中,整个人也随之掉了下去,他咬着牙将纯鉤剑的剑柄抵住石头,剑尖朝下,就当剑尖碰触到地面的剎那间,左手奋力朝剑柄跟大石边缘最短的那一侧使出一掌,大石以剑柄为支撑点,朝另一方向倒了下去。
怎么可能?他睁大着眼睛,惊骇地想着。
因为他看到一个朦朧的身影帮他撑住大石,而且更是穿着东汉的服饰!他猛然吓了一大跳,身体却又不能动弹,但他感受到的氛围除了怨气之外,更蕴含着担忧与关切,尤其透着相当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纯鉤剑,夏侯凌这才压下惊怕,右手也使劲推开石头,然后朝机关已发动的地砖跃过去。
他的脚才一落地,整个人就受不了剧烈的疼痛而蹲下来,急忙运气疗伤。若不是他有班杂经护身,在大石砸身的那一刻就已受到重伤。
“夏侯凌,你没事吧?”“大哥,你要撑住呀!”
夏侯凌仍是闭目运功,不敢开口说话。他们见他盘腿打坐,便不敢再发出声音。此时的墓室,是暗藏危机的恐惧。它的静,是让人心臟狂擂的刺激。幽明的空间,佈满非置人于死地的酷刑。他们仨,被紧张的沉默压得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夏侯凌才吐出口浊气,张开哆嗦的眼皮,心有餘悸地说。“这座墓还是别挖了,世上又不是只有这座坟。”
“你不是有什么庭燎吗,我非把这个奸臣的坟炸了不可!”拓拔昭尉怒不可遏地说。
“要炸、还是要逃赶快做决定,水已经漫进来了。”小康望着雨水冉冉渗透进来的洞外,颤抖地说。
“怎么会有水呢?”拓拔昭尉惊慌地瞅着他。
“外面正在下倾盆大雨呀!”
“你怎么不早说说?”拓拔昭尉只顾着挖掘,根本没花心思注意外面的情况,他慌地侧身闪过小康,爬了出去,没想到雨水已经哗啦啦地从数个天井狂洩进来,倾斜的墓道底已积水,更是淹到约三尺高,而他们所挖的洞也差不多是这个高度,持续被推挤的积水正一波波的荡进洞口。拓拔昭尉迅速爬了回去,大声嚷道。“还有时间!就让这个不知害死多少人的傢伙水火同源!”
这句话激起夏侯凌的愤慨,他交代他们待会的注意事项,也将纯鉤剑交给拓拔昭尉。他们俩也退到洞穴的转弯处,万分担忧地探头瞅着他,手掌紧张地抡起,神经也紧绷到极点。夏侯凌从身上和包袱里掏出分开放置的四个油布。
他屏气凝神,命令自己必须谨慎小心,然而却眼睁睁瞅着端拿原料的双手禁不住发抖,手心也渗出汗水,吓得他越来越惊慌。这些东西相当不稳定,倘若一不小心,先被炸到尸骨无存的是他,而不是那傢伙呀!
他急忙使出镇住心弦的心法,小心翼翼将这些粉末倒在一只油布上。他细细捧了起来,使出龙潜功屏息,轻轻地踏在机关已啟动的地砖,胆颤心惊地走到满是铁钉的套头铁笼旁边。他使出本心本法,下半身猛然跃了起来,双脚勾住铁笼的顶端,双手却上下不动,只旋转了半圈。
躲在洞口张望的拓拔昭尉师徒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不是惊他的轻功如此高,而是这动作太过惊险了,因为他们曾听炼丹师提过庭燎爆炸的事,只要出一点差错,夏侯凌就会被炸到只剩肉渣跟碎骨。
夏侯凌平稳住头下脚上的身子,然后使出腰力摆盪,更祈求绑住铁笼的绳索千万不要断,尤其千万不要有任何机关啟动。他朝硕大的棺木连盪了三次,才盪到它的上方。第四次,当他盪到棺木之上,就在绳索静止的那剎那间,使出巧劲轻轻将油包放在棺盖上面。就在油包悄悄落在棺材上的当下,他是吓得五官揪成一团,全身也紧绷到好像不是自己的,天晓得那一丁点的重量是否会引发棺内的机关。没有!
应该是,他隐约瞧见有双手将油包接了过来,轻轻放在棺槨上面。
他倒吸了口气,就急忙使劲朝下盪去,再使出轻功跃离。同时,也在心里朝那位帮他的魂魄喊着。“那会爆炸,快闪呀!”
他捡起刚才扔出去照明的一枝尚在燃烧的小火把,迅速奔回洞里,然后喊道。“快躲到积水里!”他们俩慌地狂爬,一溜烟地跳进积水。夏侯凌见他们远离了,才将火把掷了过去。只见漾着烈燄的火把不急不徐地幽幽在空中飞行,他则慌地朝墓道狂爬,一头跳进水里,同时将那两颗张望的头颅压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