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夏侯凌在洞里打着哈欠,打到嘴巴开开、望着天空发呆。突然一对眼睛从洞外冒了出来,害得他的嘴巴张的更开。
“你的嘴巴再张呀!也不看看你这个人有多衰,还敢张那么大的嘴打哈欠,不怕扭到吗!”仇仲甫在洞口现身,双手插腰瞪着他。
夏侯凌急忙按摩着下巴,然后慢慢地将嘴巴合起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只冒出一对眼睛,害我的下巴差点脱臼!”
“这半年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害得我为你跟ㄚ头痛哭一场!”仇仲甫怒不可遏地说。
“你有没去看她了?要我带你去吗?”他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希望能降低仇仲甫的怒火。
“我先去探望她,才来找你算帐的!这次武林中的传言,是真的吗?”
“差不多都是真的。”仇仲甫知道他是猎狼,因此他也没有隐瞒,道出是因为追踪周处靖才闯入那个神秘山谷。至于篠茜是因为他看不惯军队与叛军的滥杀无辜,才害得她在乱军之中受伤。“对了,你有听说周处靖现在怎样吗?”
“早就被丐帮围杀了!你在山谷消遥了半年,谷外可是发生了太多事呀!”仇仲甫即使早就听闻夏侯凌在洞核被鬼围攻之事,还是忍不住怨懟着。夏侯凌也羞愧地垂下了头,毕竟有那么多人为他的“惨死”而悲愤。仇仲甫接着说。“我看过篠茜的伤势,那一掌的功力相当强呀!为什么拥有这等掌力之人会在叛军当个小兵,而不是在黄巢或王仙芝身边保护呢?”
“没错!而且还隐藏的很好,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向我围攻,只在最后使出那一掌。”
“可能是想摸清你的武功招数,或藉由让篠茜受伤,来耗损你的内力吧!”
“幸亏那时我们都戴面具,那个傢伙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更不可能猜到贱侠会有这等功夫。”
“ㄚ头受伤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又是在湘西失踪,你还是要小心点。此人的心机如此重,难保不会认为你以往都在演戏。等一下,那个神秘山谷真的存在吗?还有陶渊明真的去过吗?”
“我连追踪周处靖的事都跟你讲了,“度日如月”的山谷怎么可能骗你呢?至于陶渊明嘛,我只看到墙壁上的字,以及仙人所留下的句子中提到,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他是否真的到过那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没有人那么无聊到在那里作假吧!”
“什么怪事都有你的份!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我也不想呀!对了,大哥,你能多留几天,教ㄚ头一些武功吗?你也知道我所学很杂,要我教她难呀!”
“她现在又无法下床,要怎么教呢?唉……我尽量啦!她那么乖巧,我当然不希望被你带衰。”
“我……”夏侯凌想反驳,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要怎么驳斥呢?
仇仲甫为了篠茜,特地在三清山待了多日,他在篠茜和夏侯凌面前一招招缓慢地演练剑法,好让篠茜记住每个招式与变化,待日后她能下床,再由夏侯凌指点。篠茜已练到班杂经的第三卷,又见识过不少武功,因此所提的问题皆是重点,不由地让仇仲甫越教、兴致越高。
仇仲甫离开之后,就有几位跟夏侯凌亲近的武林人士来探望他,也包括他的义父。至于李金尧夫妇和少林寺因跟离三清山太远,只好写信慰问,要他凡事小心。
夏侯凌才嘀咕着,别人都亲自来确定传言的真偽,天敦派怎么没派人来一探虚实呢?没想到隔天传功长老就寻到洞窟了。长老一看到他,就先数落了半个时辰才歇嘴。
“长老呀,又不是我愿意困在山谷里!肯定是那个鬼魂怪我没向它跪拜,才故意害我的。”夏侯凌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不过,也好在你惨死,才能利用这个机会削弱济麟的势力。”
夏侯凌的脑子一兜,再望着长老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剎时明白。“原来集结那么多帮派围攻影魂派和衡山派等,是你们暗中策划的?”
“呵呵……武邑帮也藏镜人之一。不然,怎么能够策动那么多门派呢?”
他怎么都没提起呢?夏侯凌不解地想着。长老见他若有所思,便问他发生什么事。夏侯凌没说出心中的困惑,反而谈起在乱军之中所碰到的那位高手。
“我已经去看过篠茜的伤势了,他应该是梦泽派的人,而且是长老级以上的人物。”
“梦泽派派一位大人物在这一小支叛军做什么呢?”
长老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猜,这人应该是被派在王仙芝部队,后来王仙芝让一支部队从江陵南下,以分散朝廷的兵马,而他也刚好在这支部队,你才会在湘北碰到他。”
“那他怎么会只是个小兵呢?”
“当个小兵才可以随时能脚底抹油开溜。如果当到将领,那可真的要带兵打战,没有门派愿意干这种事。另外,混个小兵总比在王仙芝身边安插人容易吧。”
“为什么我们跟梦泽派都要探知叛军的虚实呢?”
“这些是高层的事,你不用了解。对了,沙陀人李克用你知道吧。”
为什么连天敦派也关心起李克用呢?“嗯,就是振武节度使李国昌(原名朱邪赤心)的儿子,也是沙陀军的副兵马使。他驍勇善战,人称李鸦儿。”
“以后不只是黄巢,他的事你也要多加留意。”长老于是说起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
原来,驻守云州的沙陀将领见各地的节度使陆续割据一方,便怂恿李克用起事,但他仍有所踟躕。这些将领于是利用大同的防御使段文楚引起兵怨之际叛变,逮捕了段文楚。李克用如今骑虎难下,只好率军前往云州,以威胁朝廷正式任命他为防御使。这也是当时以下弒上,以获得官位常用的手法,但仍自认是大唐的臣子,因此说是叛变也太过,谁叫朝廷太过腐败呢。
没想到朝廷却派太僕卿卢简方当大同的防御使,只口头上说会给李克用一个适当的官职。撇开以下弒上的争议性,“为什么别人如此做,朝廷就答应,而我却被拒绝呢?”这叫已归顺大唐七十年,一族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李克用如何嚥下这口气呢?
而且朝廷也不曾思索因用人不当,才会一直造成兵变,反而打算将球踢给李克用,于是又将卢简方派到振武当节度使,而将原任振武节度使的李克用的父亲李国昌改调大同节度使,看李克用要怎么解决。
李国昌原本希望父子俩能割据两镇,但仍是大唐的臣子,如今朝廷却玩这种把戏,不禁怒不可遏地撕掉詔书。
原本朝廷只要一张詔书就能让李国昌父子为大唐效命,如今除了必须应付四处乱窜的叛军之外,还要对付驍勇善战的沙陀军。难怪,国家会越来越乱呀!
这时大礼国已改名为鹤括国。只会出一张嘴的高駢派遣和尚景仙到鹤括,说是大唐皇帝愿意跟鹤括结为亲家。虽然两国兵戎相见多年,但大唐在周边国家的心目中仍是泱泱大国,于是大礼的皇帝隆舜便喜孜孜地答应。但是朝廷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是高駢为了不让鹤括再进犯所想出的诡计!
后来高駢被鹤括逼急了,只好宛转的告诉朝廷这件事,应该是佯装这一切皆是自己的功劳,拖住鹤括的军队才对。
隆舜一直等不到大唐的消息,于是派大臣前往长安商讨婚事。同时表示他只能对大唐的皇帝称弟,不能称臣,毕竟是娶皇帝的妹子或女儿呀(当然,又是高駢的谎话)!
于是朝廷分为两派,赞成和亲,以缓和西南战事,以及直斥鹤括骄傲僭越,不知礼仪。最后连两位宰相郑畋和卢携也意见不合,摔砚对骂,结果都被李儼免职,婚事只好择期再议了。
“不同的皇帝,对于事情的处理态度皆不一样,同时也国家带向兴盛、或者衰亡。如果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太宗皇帝、或是刘邦,对于这两件事所下的决定应该会不同吧!”夏侯凌感概地说。
“呵呵……一针见血呀!”
“但是,你为何要跟我提这些事呢?”
“你是位热血青年,跟你说这些就是要扩大你的格局,不要只拘泥于武林小事,而对天下大事不知!”
“喔!不过,我的衰事已经够多了,以后能不能给我简单一点的工作,我不要再衰了啦!”夏侯凌哭丧着脸,赶紧说道。免得知大事,就必须做大事,然后行大衰!
“唉,遇到影魂派的豢尸也就算了,居然还衰到被困在山谷,甚至被殷商的鬼魂追打!我会跟高层谈一谈,先让你做些简单的事。”
“还有,长老你都来了,也教一下武功嘛。”
“武功是会教的,但是离我远一点,免得也把我带衰!篠茜应该当你的ㄚ头没几年吧,就不知道发生多少危险!你呀,真的是恐怖份子!”传功长老边咬紧牙关地说、边猛摇着头。
为什么大家一谈起我的衰事,口气跟反应都差不多呢?嗯,应该是每个人都怕衰运上身,却又情不自禁地靠近我。那我不就像是躺在棺材里那位有着丰功伟业、万民景仰的祖先,这些晚辈与仰慕者既害怕被我的魂魄缠上,却又不时乖乖地前来我那小巧又永恆的家前面,恭敬地叩头跪拜、外加烧香烧纸钱……夏侯凌既无奈又无边无际地想着。长老不禁再次摇着头,朝他的头所挥下的一掌就像锄头挖坟般将他的尸骨带回人间。
说到挖坟,夏侯凌还真的有点想念拓拔昭尉和小康,不晓得这对师徒又在那里寻坟访棺了。
也因夏侯凌有够衰了,天敦派直到七月才给他新的工作。在这之前,夏侯凌的四位师兄弟曾千里迢迢来探望他,也捎来掌门与师母的关爱,让他倍感温馨,不禁抱着他们哭泣,他在这世上并非是无人关怀的孤儿。
篠茜也一样,她单纯地认为自己只是孤女与小ㄚ环,却没想到有那么多人真切关心她,尽心为她疗伤,教她武功防身,不时盪起了悸动与感激。
59
夏侯凌这次所接的任务颇为简单,跟踪一位可能潜逃黄山的武林人士。为什么是简单呢?就是这位仁兄武功普普通通,以为躲在丛山峻岭中就能逃过猎狼和仇家,却没想到天敦派所派出的猎狼轻功了得,黄山对这名猎狼算什么呢?只不过往下看时,头会发晕而已。
另外,这位猎物又喜好女色,因此已查知猎物作息的夏侯凌,便约顾主在黄山脚下的一座小镇的妓院附近守候。果然,过了两天,猎物就来此妓院寻欢,被仇家逮个正着。
顾主报完了仇,就请“清风”到客栈喝酒吃饭,一扫几个月来的怨气。席间,夏侯凌听到隔壁桌的客人谈起在庐山的龙虎寨无故被洛阳双佬给灭了,于是拿着酒杯前去跟他们聊天,那位顾主也很好奇,就一同过来。
其实他们所知的也不多,只知道龙虎寨原本是叛军,后来厌恶了打家劫舍的日子,就在庐山成立龙虎寨,以保护当地居民与商客为生,基本上并非恶人,更没听闻跟洛阳双佬有何恩怨,却在一夜之间三十几人被杀,只有三人死里逃生,消息才传了开来。
夏侯凌不禁犯了嘀咕,那两个傢伙为什么会从洛阳来这里呢?难道……
他跟顾主喝完了酒就告辞。他计算着洛阳双佬的脚程,急忙奔到庐山前往三清山必经之路,盘算着自己应该在他们后方不远处,才往三清山的方向走去。
果然被他逮到童茂钧郑在询问挑夫,三清山该怎么走。此时他戴着面具,走向前去,直说自己要上三清山,可以带他们前往。童茂钧皮笑肉不笑地道谢,便跟他一起走。
途中夏侯凌佯装要去拜访在三清山修行的叔叔,也故意谈起三清山的点点,让他们认为自己对三清山很熟。尤其当他谈起曾在山上见过贱侠好几次面时,童茂钧面无表情,任雨洁的眼睛则闪过一抹杀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已被眼尖的夏侯凌捕捉到了。
“小兄弟,你可知道夏侯少侠现在住在那个道观呢?”童茂钧礼貌地问道。“我们想去拜访他。”
“他早就搬离道观了,如今是住在东边的一个洞窟里,上个月前我在山上碰到他,还帮他搬行李呢。他挺不错的,还讲一些冒险故事给我听。你们是要去找他听故事吗?”夏侯凌露出乡下人天真的表情,揹着长剑,剑鞘已刻意用些泥沙抹过,呈现出破旧的模样。同时也隐藏住内力,只展露出一点内功,让他们放鬆戒备。
“呵呵……没错!因为我是湘西人,几十年没回去了,听说他上次去过湘西,所以跟我丈夫来找他,想听听湘西的事。”任雨洁说道。
骗谁呀!我还不知道你是宝鸡人,这次应该是来杀我的吧!虽然夏侯凌表现出乡下人的随和,但心里一直盘算着待会要如何对付他们俩。天敦派怕他再被洛阳双佬暗算,早已将他们的资料拿给夏侯凌,因此他对于他们的招式也略有了解。但是如何一次突袭就得逞,还是个大问题。
“小兄弟,你的武功应该不错吧。”童茂钧面无表情地说。
“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夏侯凌摆出得意的表情,然后不满地说。“但我叔叔就是不这么认为,直说我学的都是三脚猫功夫,亏我还经常上山看他!就算他还挺疼我的,也不能老是批评我的武功呀……”
他们俩露出轻蔑的眼神,随时注意他们表情变化的夏侯凌怎么会没瞅见呢!
这时,周遭已经没有住户,只有荒野与树林,更不见任何行人。洛阳双佬再次轻敌,夏侯凌怎么能不把握这个良机呢?
他一边气呼呼地说、一边比手划脚,就当右手在童茂钧面前挥舞时,倏然手掌往后一拍,使出圣伽施三十三掌的倒行逆转,掌心直逼童茂钧的胸口时才吐出内力,一报还一报!此时夏侯凌已练就班杂经、原本存于体内数道真气又已为己用,内力已非同小可,童茂钧在了无防范的情况下胸膛被这掌击中,剎时气息翻腾,吐出鲜血。同时,夏侯凌的左手朝任雨洁的右肩弹出那伽指法,浑宏的力道宛如数根银针般笔直钻了进去。
“你……”任雨洁的右肩膀像痛风般疼痛难耐,下意识地打算抬起右手却引爆了强烈的疼痛,掌力剎时大减。功力高过于她高的童茂钧随即右手朝夏侯凌击出炽炎掌。曾经吃过这掌暗亏的夏侯凌怎么会再被击中呢?他彷彿绊倒般整个人趴了下去,双手同时朝他们的膝盖弹出那伽指。他们如何能料到居然有人会利用趴倒,让自己的门户大开来引诱对手,而趁机突袭呢?因而他们只顾着朝他的背部发掌,没有跃开。
当下他们的膝关节除了像被万虫啃咬般痛苦之外,更没有击中夏侯凌,因为他早就利用真气打到膝盖的力道让身子反弹,朝他们的身后飞去。他们既痛又惊地转过身来,而夏侯凌也双脚一蹬,奋力朝他们弹去,更是一掌一个使出大士伏魔掌。
虽然他们的武功精湛,却也年纪已大,气力远不及壮年,那能承受的了这几下重击呢?剎时气血沸腾,再次呕出鲜血。夏侯凌见已偷袭成功,不再使用掌法,以免跟他们拼到最后沦为内力硬拼,导致三败俱伤,于是拔出利剑,使出浩瀚中又带着縹緲的恆流剑法。这套剑法来自印度和藏地,再加上夏侯凌所知的剑招太多了,因而他们看的眼花撩乱,没一会儿就捉襟见肘,闪躲多于反击。
洛阳双佬是济麟的杀手,此行的目的又是针对夏侯凌。而且他又从刚才聊天中得知龙虎寨只不过在言语上得罪了他们,这对男女就残杀了三十几人,因而夏侯凌猛下杀着,绝不容他们活着离开。
任雨洁的右肩跟右膝盖已经受伤,身手根本无法像以往那般灵活,剎时被夏侯凌砍中了一剑,而且夏侯凌算準了童茂钧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救她,于是左手推出三昧燄掌挡住他的炽炎掌,以火攻火,更趁他惊愕之际下半身顿时跃了起来,朝他使出连环踢,同时举剑朝任雨洁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