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料到这位乡下人居然使出这种怪招,就当她击出凌厉双掌时,右手如夏侯凌所料慢了半拍,夏侯凌知道躲不开她的左掌,于是将真气灌满肩膀,硬接了下来,同时长剑卸下了那支不灵活的右臂。然而他的小腿却也被童茂钧击中,整张脸痛到揪成一团。
“阿……”“雨洁……”童茂钧发疯似的使出十成的功力,双掌再次朝夏侯凌击出。然而夏侯凌已忍着痛楚,在空中如闪电般兜了个圈闪过,同时一手抓向任雨洁。此时他的左手灌满真气又有好几个后着,已身受重伤的任雨洁不管如何闪身,最终仍被夏侯凌抓到左肩,朝童茂钧推了过去。
童茂钧在千钧一髮之际急忙收掌,但仍有部份的掌力击中她的胸口。她,露出哀怨的眼神。他,满脸的惊愕又歉疚。夏侯凌一落地,急忙将长剑笔直地朝任雨洁的后心刺去,再将剑拔出来,任雨洁当下毙命,倒在童茂钧的怀里。
狂怒的童茂钧宛如厉鬼般齜牙咧嘴朝夏侯凌挥出右掌。然而剑尖却早已等着他,一旦手掌不顾一切地往前推去,等于将手掌插入剑尖,他击忙翻转手腕,但是不管他怎么转,剑尖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前方,他更为愤怒了。
一个宛如受伤的野兽,更一心要为爱侣报仇,如疯如狂,杀气沸腾;另一个儼如倾洩而下的洪水,狂肆奔腾。这两个男人都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阴险毒辣的招数源源不绝地使出。然而童茂钧已受伤,再加上一股傻劲地抱着任雨洁,希望能用真气不让她断气,几招之后便呈现弱势。
夏侯凌就是等这一刻,猛然一掌击向任雨洁,一直抱着她的童茂钧剎时踉蹌了,夏侯凌手中的长剑如骤雨般轰然挥去,童茂钧顿时中了一剑,鲜血如冲毁堤防般涌了出来,只好抱着任雨洁的尸体逃命,然而夏侯凌的长剑已经递到,他挥掌抵挡,没想到这是引出内力的虚招,夏侯凌则是趴了下去,然后使出乳燕归巢,童茂钧虽然迅速闪躲,然而剑尖已刺入侧腰,夏侯凌将剑奋力往上一挥,划破他的胸膛。童茂钧痛苦地哀嚎出来,但也只有喊出半声,就一手搂着任雨洁,一起倒在血泊中。
夏侯凌拿起他们所携带的包袱,拿出一件换洗的衣服,将任雨洁放在衣衫上面包裹起来,抱着她潜到树林深处,再回来以相同的方式将童茂钧抱过去。夏侯凌挖了个洞,将他们一起埋葬,避免被人发现他们的尸体,也让济麟摸不着头绪。他在山溅清洗了身上的血跡,换了套衣服,才返回三清山。他望着硬吃下任雨洁一掌的左肩,以及被打中的小腿,满是瘀伤,忍不住在心里直呼侥倖!
毕竟他并非是按步就班学会班杂经,功力尚未精纯,要不是他突袭成功,不然以他当下的武功,要同时杀他们俩也难!
洛阳双佬怎么离开庐山之后就下落不明呢?这是济麟高层的疑惑。虽然他们派人前来调查,然而那些人只有虎头蛇尾,做做样子给高层看而已。因为济麟之人大都是为了谋取利益才加入,没有所谓的仁义道德存在,对于这种调查之事,当然只是虚应一下而已。田令孜也忙于朝廷的内斗,根本无暇盯着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时序进入了八月,拓拔昭尉和小康前来探望躲在三清山的夏侯凌,应该是一探他究竟是生人、还是魂魄才对。
拓拔昭尉在他的身上东掐西扭——是肉,再摸摸额头——体温正常,才对小康肯定的点头。“他是人,不是鬼。”
“有你这个兄弟,我还真倒楣!那么久没见,一开口就是这种鬼话!”
“别这样啦!当时大家为你的惨死报仇时,我特意放下一座正在挖掘的古墓,日夜兼程地赶去参与,所以有我这个兄弟不错了啦。”
“那座古墓肯定有人挖过了,对不对?”
“大哥,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那座神秘山谷待了半年,也感染了仙气?”小康惊讶地说。拓拔昭尉则朝他猛眨眼睛。
“仙气,我还疝气耶!”
拓拔昭尉也顺势说道。“你教我的庭燎也真有用耶。那次围攻衡山派,我就是挖了地道,然后在那个掌门的住处底下装了庭燎,轰的他吓到赶紧投降,衡山派才没血流成河。”
“那种东西偷偷用就好,不要大张旗鼓,小心朝廷跟叛军都找上你要秘方。”
“嗯,你的格局果然越来越大了,能想到这一层,少林寺方丈也是如此警告我。”
“这半年来,你有没有碰到什么怪事?”夏侯凌兴奋地问道。
“别提了!只有一座是开棺大吉,其餘的都被人捷足先登,还要帮躺在外面纳凉的死者捡骨、重新入殮!”
“这也是积阴德嘛!对了,赤壁那座墓还有人去挖吗?”
他们俩剎时笑了出来,小康笑着说。“我终于相信“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这句话了。”
“怎么说?”夏侯凌茫然地瞅着拓拔昭尉。
“你困在山谷之后,那里就变成三不管地带,因此听到故事的人就集结众人之力,甚至连士兵和叛军都参与,齐心协力将那座封土铲平,直接挖到墓室。如此一来,那些机关根本就没任何用处,而且还将他的尸骨拿去喂野狗,谁叫他生前害了那么多人!只是大家最后为了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听说死伤不少人。”
“人为财死呀!”
“所以呀,我就一直叮嚀自己,有赚头就好,千万不能贪心,免得遭来杀身之祸。”
夏侯凌见他的脸色透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说道。“你们这次来找我,除了探望之外,应该也是要我跟你们去挖墓。”
“大哥果然有仙气呀,不必掐指就知道!”
拓拔昭尉忍不住眼睛上吊,在自杀未成的情况下,只好乖乖地招供。“这次的目标是仙霞岭,我看三清山离那里不远,就来邀兄弟你一同前往。”
“先说明,如果是怪坟的话,我绝对不去!最近我已经够衰了,可不要再去被鬼追杀!”
“放心啦!那是一位土财主的墓,因为埋在深山里,我们又只有两个人,很难开挖,就想借重兄弟的武功。”
“喔,篠茜答应的话,我就跟你们去,免得又让她担心。”
“唉……那就要使出磨功了。”拓拔昭尉垮着肩膀,瞅着小康。
没想到隔天换成朱燕雄来找夏侯凌,要他帮黄巢南进。原来黄巢的叛军无法攻克安徽的宣州,又在南陵被击败,因而南渡长江,打算开凿数百里山路,前进福建。也是因为夏侯凌轻功了得,方向感极佳,又挖过几座墓,才要他前去当开路先锋。不过,身份必须保密。
此时黄巢的部队就离三清山不远处,当天夏侯凌便使出轻功前去与他会面。
夏侯凌经常深山丛林打转,不然怎么会碰到那么多奇异之事呢!有他当开路先锋,黄巢当然乐得答应。至于他要求隐瞒身份,黄巢也能体会他苦衷,毕竟他并非独来独往的武林人士,不愿正面与朝廷为敌,免得金阁派、以及与他友好的门派被朝廷盯上,因此黄巢想也不想就答应,给他可以在部队通行无阻的贵宾级通行证——一面木牌。
只是……这块木牌远看像神主牌位、近看像棺材盖,看得夏侯凌想吐血!
既然要开凿山路,黄巢有的又是金银财宝,因此夏侯凌推荐了以盗墓为业的拓拔昭尉和小康。黄巢见过他们俩,二话不说,就拿出几锭金元宝,当做聘用拓拔昭尉的订金。
夏侯凌赶回了三清山,将此事告知朱燕雄,朱燕雄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夏侯凌央求能不能要两个面具,给他们师徒戴,总不能他带面具隐瞒身份,而他们以真面目面对众人,害得他们被朝廷盯上吧。
朱燕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越来越成熟了!只希望……你在三清山修行了这几个月,能尽脱衰气,别害了大军又碰到奇怪的事。”
这……叫他要怎么回应呢?只能哭丧着脸以对,他又不愿意这样,对不对?
拓拔昭尉师徒一听到要帮助黄巢南进,当下就摇头拒绝。于是夏侯凌拿出黄澄澄的金子,又言有面具可戴,不会曝晒身份,而且只负责指导如何挖山路,并非加入战争,他们思索了一天一夜,才勉强答应。
原本篠茜不管拓拔昭尉说尽好话,就是不答应夏侯凌跟他们俩去仙霞岭挖墓,如今则是组织的命令,她也就没有立场反对了,只能千叮嚀万嘱咐,凡事小心,千万不要逞强!她现在只能勉强下床,因此夏侯凌拜託几位熟识的道长与紫云山庄的总管照顾她,朱燕雄也出面请紫云山庄妥善照顾篠茜。
黄巢的叛军大都是由吃苦耐劳的农民组成,凿起山路并不会像士兵那般嘴巴喊累的劲比双手还大,再加上朝廷的兵马就在后方,做起事来就更卖力了。
夏侯凌以轻功带着拓拔昭尉师徒在前方探路,以及确定方位。拓拔昭尉则仔细观察山脉的走向与土质,然后用白漆在树干上做记号,好让后面的上百名探勘队伍知道往何处先挖出小径,闢道则由后方的大军负责,人多好办事嘛。
他们身边有二十名军士,负责传递消息和做些杂工,最重要的是帮那位绰号为“豆腐”的仁兄赶蛇驱虫。
“你为什么不取个好听的名字呢?”取名为“貔貅”的拓拔昭尉,不解地问他。
“豆腐好记嘛!只要我说一遍,大家都记得了!像你取什么貔貅,叫那些没念过几年书的士兵怎么记呢?最后大家就乾脆叫你皮球算了。”夏侯凌说道。
“大哥说的没错!像我就叫大大,好听又好记!”小康得意地说。
“大大,我是叫你往上挖,不是往下,那里的土质是花岗岩,叫他们怎么开路呀!”拓拔昭尉垮着脸说。
“喔,反正人多好办事,重挖就行了!”
夏侯凌满脸无奈。拓拔昭尉猛摇头,掛在颈上的木牌也随之晃动,于是向一位随从问道。“喂,为什么你们要把通行证做成这副德性呢?”
“皮球,这你就不知了,这可是出自名匠之手呀!”那位随从相当郑重地说道。
“名匠?是那一行的名匠呢?”夏侯凌也不禁好奇了。
“就是专门做棺材和雕墓碑的名匠呀!他们认为这是给贵宾带的通行证,因此匯集了众人的各家手艺,精雕细琢出这个阴……”随从见到“豆腐”和“皮球”瞪着他,急忙将接下来的“间”字吞下去。“阳两刻的极品。”
“乾脆做个小棺材算了,还能取名为升官发财!”拓拔昭尉有气无力地说。
“这个主意不错!带头的是我老乡,下次碰到他,我会转告他的,尤其先偷偷帮我做一个。”
再聊下去,他们真的会脑充血,于是夏侯凌惨叫了一声,蛇呀!
那个随从立即朝伙伴吆喝一声,快来抓蛇呀,晚上又有蛇汤可以补身嘍!人多就是有这点好处,各种专才的人都有,因此夏侯凌特地挑了几位捕蛇高手当随从。
“喂,翻过绕过这座山岭,那座墓听说就在那里,要不要去挖?”拓拔昭尉压低嗓子对夏侯凌说。
“把山路开往那个方向,要逃比较方便。”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果然是干大事的。”
这是褒、还是贬呢?夏侯凌不知道,只晓得必须抓紧可以利用的短暂时间,勤加修练班杂经和本心本法,毕竟他才练成没多久,功力离应有的威力还有一段距离,不然所挨的洛阳双佬那几掌,也不会拖了好些天才痊癒。
不过,夏侯凌很好奇为什么拓拔昭尉知道那座墓的所在。在他的逼问之下,拓拔昭尉才很不好意思地娓娓道来。原来那位土豪的孙子好赌成性,又交到老千的赌友,因此若大的家业没几年就被他输光。
那位孙子穷怕了、又耐不了赌癮,因此打起老祖宗的主意。至于为什么这座坟要藏在深山野林?就是因为这里是风水宝地呀,那位爷爷才会不惜耗费鉅资,生前就先将墓穴建好。
尔后孙子透过管道认识了拓拔昭尉,于是相约前去挖爷爷的墓,说好丰厚的陪葬品二一添做五。只是当他们来到山腰时,突然雷声大作,大雨滂沱。
是爷爷见子孙不孝而显灵吗?用汗毛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然是什么呢?用毛细孔想也知道是刚好碰上颱风!
“感谢老天爷普降甘霖,让被旱灾所苦的农民有雨水可以耕作!”拓拔昭尉抬头望着苍天,在心里兴奋地喊着。
至于那位孙子则以为是爷爷的愤怒之斥喝,剎时吓了一大跳,同时也一个踉蹌,跌落山谷,当下脑浆四溢,魂断荒野。
“呵呵……有够讽刺了!”
“连我这个北方人都知道颱风的威力,那个孙子自幼就在福建长大,却不知这个道理!我一听说可能有颱风要来,就建议他改期,他偏不要,这能怪谁呢?”
“也是作贼心虚呀!风水好,主要是庇佑子孙平安顺利,并无法保证后代就能成材!”
“你说的没错!以前我在北方时,曾跟一位风水师四处堪舆一段时间。当我们来到燕山之下的黄土山(明朝的朱棣皇帝改名为天寿山)时,他整个人都惊愣住了,直说这里乃是帝王之吉壤。黄土山属于燕山的一脉,只见黄土山如飞腾的蛟龙般盘踞北边,而且东北西面各有山峦环抱,独留南方一个广袤的缺口,气势宏伟磅礡,彷彿天子张开了龙手,环抱九州。最奇的,在宽阔的吉壤之内,居然有两座儼然将军般的小山为帝王守陵。另外在腹地有一小溪潺潺流过了龙虎之山,奔向天下,可谓山明水秀。
“因此一旦这里成为帝王之陵寝,国祚将绵延数百年,属于长命的王朝。凡人绝不下葬于此,不然只会祸害子孙。
“同行的还有一名道士,他屈指一算,感叹地说,“倘若”这个王朝(即明朝)尽出些昏君,最后得利的只有皇家,受苦受难的却是广大的黎民百姓,更长达数百年之久,因此这里是帝王之龙穴,也是百姓之苦穴也!我紧张地问他们,是否能破坏这个龙穴,还未来百姓一个安定的日子?但他们直言,人力无法憾天!就算现在作法,未来还是可能经由地牛翻身、或者人为因素,让它再次恢复原貌。”
夏侯凌低头感概了良久,才说道。“小老百姓永远都是最没有地位、也是最悲惨的一群。对了,你跟那位风水师一段时间,有没学到用风水找墓呢?”
“我们是好兄弟,我也不骗你。”拓拔昭尉故做神秘地说。“我当然有问过他嘍,他当时就直言风水既是个辽阔的范围,比如我刚讲的吉壤。同时也是极小的区域,就如水池该挖在那个方位,树林如何栽植,大门要开往何处等。因此不管是阳宅或阴宅,一定要看风水。倘若本末倒置的话,是自讨苦吃!”
“怎么说呢?”夏侯凌不解地歪着头。
“比如什么左青龙、右白虎、后有靠山、前有溪水等,仔细想想,这个范围有多广大呢?就像那个绝佳的吉壤之广袤,足可容下十几个帝陵。谁都知道一座完整的帝陵圈地有多大,都可以驻扎大军了,可见那里超过几十万亩!如果全都是地下皇陵,地面上完全没有建物的话,就算好不容易找到这块绝佳的风水宝地,也难以找主墓室!”
“说的也是!自古以来的皇陵或王侯之墓都会请风水大师来看,更可能请了好几位,但每位大师所说的龙穴大都不同,甚至朝廷对立的两派人马还藉此攻訐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就如同一些学说,每位学者所阐述与见解都一样吗?”
“呵呵……你越来越开窍了!同样的,风水也是如此!只能说大方向都一致,但细节就略有不同,而这个不同就会找墓找到徒劳无功!比如那个吉地,至少有十几个龙穴,倘若只埋了一两位帝王,天晓得这两人会埋在那个龙穴呢?
“另外,就算是吉壤,周遭的地名不好听,这块宝地也一样被否决。最后呢?还不是皇帝说了算,或者随手丢个东西,看滚到那里;或驴子走到那里停下脚步,以此来决定。如此,要如何用风水找墓呢?!还不如参考史籍与传说,还来的容易些,更是务实!”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以前我在岭南的时候,一位道士详观天象与地理之后,得意地指着一面山坡说这里是阴宅的宝地,名为金龟穴!你猜,有多少坟在上头?”
“好几个?”“是几十个呀!既然那里是风水宝地,当然大家有志一同地将先人葬在此地,因此密密麻麻的一堆。若要照着风水与天象盗坟,挖到最后乾脆帮自己挖个坟,累死了也有个风水宝地可躺!”
“说到穴,那个土豪的坟所在的位置叫蟾蜍穴,两旁各有一座山,左青龙、右白虎,而且青龙比白虎高,符合了青龙关——守财、白虎乖——防桃花。只可惜了这块宝地,如果能给积善之家用多好呀!唉……”
“豆腐,要吃蛇肉吗?”负责抓蛇的随扈双手各抓着一条蛇喊着。
“肉你们吃,我喝汤就行了!”夏侯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拓拔昭尉看的是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