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他们已挖到坟墓所座落的那座山头,而且发现有条被荒野掩埋的羊肠小径,于是夏侯凌就通知探勘部队,以小径做基础开挖。
他们抬头一望,山腰上有三根插入山里的硕大木头隐藏于树林间,可见当时就是用那几根木头装上滑轮,将棺材吊了上去,同时也给他们指引了明确的方向,墓穴就在木头往下延伸的纵线上。他们仨是负责探勘的,在山林间飘来盪去也是应该,因此众人将他们前去找墓穴的举动很简单地认为是察看山上有没鬆动的土石,以顾及大军的安全。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坟墓的所在。虽然洞口植有树木,但相对旁边的树林比较起来,小了很多。因为倾斜的洞口所掩埋的土方不比四周之强韧,一旦栽植大树的话,经过雨水冲刷肯定会倒塌下来,尤其碰到颱风季节!
然后,夏侯凌朝底下喊着。“上面有鬆动的坡地和树木,快点离开!”众人一听,急忙闪到一边,他们仨就合力将这几颗树推了下去,盘根错结的树根也将掩埋的土方挟了起来,露出足以让四个人钻进去的洞。
儿戏吗?非也!一路上他们除了找路开凿之外,更不时观察土石的情况,以免因挖路而造成土石坍塌,砸伤了人。因此当下的情形大家都见过很多次,并不觉得奇怪。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凿路时就想到的计谋——麻痺众人的感知,一举多得。
然后,还等什么呢?当然要等晚上才能进去,不然底下有那么多人,陪葬品再多也不够分呀!
月明星耀,是盗墓的良辰吉时,他们揹着凿路的工具,悄悄爬了上去。小康将特殊的小火把扔进洞里,让秽气燃烧殆尽,他们才含着特製的丹药,陆续钻进去。
夏侯凌燃起火把,转了一圈,只见洞壁贴了几十张符纸,不禁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不是怪墓吗?为什么墓主又把符纸当壁画呢?”
“那个孙子又没说洞壁贴满了符纸,只讲他爷爷笃信不知道什么教的宗教而已!”拓拔昭尉望着红黄黑三色的不同符纸,也一样满脸的无奈。
“师父、大哥,这些符纸远看好像有字耶!”小康站在洞窟的中央,蹙着眉凝看。
“符纸上面当然写着咒语呀!”夏侯凌懒洋洋地说。
被小康所提醒的拓拔昭尉学着他远观,而非近看,然后深叹了口气。“是符纸排列成字的形状啦!”
夏侯凌这才恍然大悟,左看右瞧,左侧由符纸所构成的字句是——不其不其;右侧则是——获身见人。“这八个字太奇了,还是听ㄚ头的话,不要挖好了,就挑一些放在棺外的陪葬品,赚回本钱就行了。”
“棺材就在前面了,难道要空手而回吗?”拓拔昭尉望着搁在不远处的棺槨,这时叫他怎么能罢手呢?
“对了,那个孙子曾说过他爷爷生前为了敛财,害得不少人倾家荡產、家破人亡。这些符咒会不会是怕那些人前来报复挖坟报复才贴的,而且也把墓修筑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小康说道。
“徒儿呀,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所以这些符咒只是吓唬用的而已。”
“我听你们两个在唱双簧!那你们开棺,我负责守卫。不过,这个洞穴怎么会有土堆呢?”夏侯凌不解地歪着头,走到约一丈多远、略微蓬鬆的小土堆,他用火把照亮土堆上方的洞顶,有个可以容一人钻过的裂缝。拓拔昭尉也走了过来勘察,认为应该是这里曾经发生过地牛翻身,再加上地质不稳,才会造成这道大裂缝。他叫小康爬到他的肩膀上,看看裂缝是否通到外面。
小康硬撑进裂缝里,爬了约一丈,就碰到一个转弯处,探头一望,急忙退了出来,略为发颤地说。“里面好像有个蛇窟。”
夏侯凌彷彿遇到大敌般,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以绝佳的轻功跃到洞口旁边。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拓拔昭尉朝他挥着轻蔑的手。
“大哥,只有三四支而已啦,而且它们正在睡觉。”
“快挖啦!”夏侯凌不想再争辩这种问题,还是在洞穴两旁找些镶金嵌玉的陪葬品比较实在,对不对?
拓拔昭尉也懒得管他了,反正有事的话,他肯定不会拋下他们不管!接下来,当然是师徒俩同心协力,开棺发财。这位土豪的棺木乃是数百年的楠木所做,因此他们就合力直接将棺盖撬开。谁管棺材是什么材质呀,又卖不了钱,若要藉由展示来卖票捞钱,要运出去也太费工了,而且这傢伙又不是帝王公侯,谁愿意花钱来观赏呢?
他们端拿着火把,朝棺内探头一望,当下明白为什么那个孙子要开挖老祖宗的坟,如果孙子既不赌又安份生活的话,里面的古董、珍宝够他花两辈子了。既然孙子无福花用,他们只好帮他搜括了。
只是……“师父,你的小腿有奇怪的感觉吗?”
“感觉好像有东西握住的样子。”
他们俩面面相覷,然后不约而同地往下一看,剎时血糖急遽降低、四肢痠软、头颅缺氧。原来有几十支手从泥地钻了出来,更是像刚被跺下来那般整支血淋淋的,更如垂死前的挣扎,手指在空中拼命抓扯着,尖长到弯曲的指甲在火把的照耀下,儼如一把把夺魂的镰刀。而他们的小腿各有两三支手抓着,而且像蛇似的挪动,好像要攀爬出来。
“夏侯凌……”拓拔昭尉朝洞口喊着。然而,夏侯凌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蹲在地上挑选东西,而且他也听到自己的回音。
“完了,我们好像被隔开了!”小康哆嗦地望着不知安放在那里的透明屏障。
不管了,拓拔昭尉拿起镐子朝还滴着鲜血的小手用力砸了下去,抓住他的小腿的手断了,然而另一支手又随即握住,他吓得边砍边跳,两支小腿同时也被抓的鲜血直冒。而小康也一样,他越慌,就越多支手抓住他。
在他们的惊吓声中,多出了数道崩塌似的声音,他们慌地转身一看,那些血腥之手的主人已从地底钻出来了,是满脸皮开肉绽、五官都扭曲变形、身体也全是刀伤、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来的赤裸小孩,已有三个之多,他们张大着嘴,双手拼命往拓拔昭尉他们伸去,彷彿是哀嚎地向他们求助、又似要向他们索命。
又有一个头颅钻出了泥土,双手在空中拼命挥舞着,再加上那张狰狞的小脸,那样子就像被活埋的垂死挣扎。
他们俩再也受不了此刺激,吓得大叫出来,然而耳膜又被自己的迴音震得发聵,彷彿坠于冰寒阴冷的炼狱中,举目所见尽是一个个被残酷谋杀冤魂,而且还是小孩子,更加深他们的恐惧。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拿着镐子狂砍那些血手,以及拖着血肉模糊、甚至肉被咬掉一大块的小孩,然后一步步往洞口挪动。但是他们却碰到一面透明的屏障。拓拔昭尉想起篠茜就是猛击边角才从山谷脱困,因此拿起镐子用力砸了下去,但是它依然岿立!
前有冤魂、后有遮障,他们要往那里逃呢?
夏侯凌……他们俩嘶喊着,声音却又被屏障反弹回来,震得他们整张脸揪成一团。阿……小康痛喊了一声,一个小孩露出狰狞的淫笑,双手朝他的手臂划了下去,当下鲜血淋淋。他咬紧牙根,用镐子挥像小孩的头颅,整颗头顿时飞了起来,撞到洞壁再反弹回来,更是张大着嘴,彷彿要一口咬住他的脖子。他吓得蹲了下来,闪过迎面而来的头,然而头颅却又被屏障弹了回来。
拓拔昭尉急忙将小康踢开,一手抓住头颅上的头髮,用力掷向已靠近的另一名小孩,碰地一声,两个头颅滚落于地。但是,他为了救小康,手也被咬了一口,他气得用力拔下紧咬住的头颅,一块肉也同时被咬落。
忽地,没有头颅的颈子產生变化了,断截面的血肉像泥土般往外撑开,还发出咂咂咂的拨弄声,殷红的肉渣、沾血的碎骨也应声从断面掉了下来,血液彷彿从断裂的动脉汩汩涌出来,随之有个像婴儿般的人爬了出来,然后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再次震撼他们的神经,然后猛然朝拓拔昭尉弹了过去。
他看到一团血球般的婴儿飞来,吓得急忙闪开。然而那些冒出来的小孩子身手已不再迟缓,而是像猴子般矫健,一把抓住他的大腿,就往他的下体咬下去。
唰地一声,已改拿轻便铲子的小康,往就要啃咬的后脑勺砍了下去,头颅剎时从中间断裂成两半。拓拔昭尉吓得边逃、边把抓住大腿的两支小手砍断,因为小康刚才的那一铲,差点也把他的命根子砍断。他们在惊乱中发现,如果不砍头颅的话,就不会冒出到处蹦到的婴儿,因而改砍小孩的腰际……
奇怪,他们怎么趴在棺材那么久,一动也不动,难道被尸体点穴吗?夏侯凌站了起来,不解地瞅着洞内。他扭了扭身子,好奇地走向前去,他走没几步,就碰到那面遮障,心里直喊着,完蛋了!急忙使出化石擒虎,那张屏障顿时消失,当下被眼前的情景吓愣了,而他的后方也同时冒出了一支支鲜血直流的手。
“你终于滚进来了,快用法术呀!”拓拔昭尉喊着。“不能砍脖子,不然会跳出婴儿出来!”
这……要用什么法术呢?阿……夏侯凌急忙用剑鞘将蹦跳过来的小孩挥了出来,碰地一声,小孩像被变态又冷血的兇手分尸般头颅跟四肢从身体掉了下来。
不管了,夏侯凌使出盪幻术,但没用,然后使出亢天霞光,那些小孩一样没消失,至于漫天烽火虽然将小孩像是丢入炉灶般烧成焦黑,但是新的又钻出来,一样没用。
没折了!他们只好边战、边退了,然而那些小孩彷彿知道他们要逃,从地底和洞壁钻出更多的手,将他们往后拉,就算他们要使出轻功也没办法,没地方可以落脚呀!猛虎难敌猴群,就算夏侯凌武功已是相当不错,但仍然被抓伤了好几处。
此时的地上除了血手之外,更不乏小孩钻出来的坑坑洞洞,每个都有约一尺的深度,逼得他们在逃窜中不时被绊倒,然后再遭受血手的围攻。然而,有些坑洞好像活了起来,一有东西踩了进去,便自动闔拢起来。他们一感觉沙土合拢,就急忙用手中的东西将土挖开。
夏侯凌曾在魔洞里踏在如波浪起伏的骷髏头跟军队决战,这些小土坑那能跟骷髏堆相比呢,因此他能应付自如,但是拓拔昭尉和小康就不同时,一不小心就被绊倒,然后一边慌地掘土拔腿、一边忍受小孩与血手的攻击,他只好一听到惊喊声就盪起轻功,一手挥砍那些不知是婴灵、还是尸体的东西,一手将他们拉了起来。
小康见一位小孩朝他冲了过来,急忙闪了开来,又怕又气地一手抓住小孩的肩膀,愤怒地朝地上摔了下去,却刚好落在会合拢的小土坑里,只见土方闔了起来,原本就已相当狰狞的脸颊盪起了惊吓的表情,乍看之下更为骇人,也蹦出椎心裂肺的声响,没一下子沙土就渗出了鲜血,一块块碎裂的小骨头从土里蹦了出来,彷彿小土坑只愿啃食肌肉,而将不吃的骨头吐出来。小康虽然看得心惊胆跳,却仍大喊着。“小鬼害怕那些会合起来的洞呀!”
这下子他们多了个反击的工具了,一抓到身手矫健的小孩,就往那些洞塞了进去,忍受着再再使耳膜刺痛的声音。
夏侯凌慌地左看右瞧,忙地击退如潮水般涌来的鬼怪,同时也瞥见了墙上那几个字。如果只单看一面墙壁,再看另一面时,字句就是不其不其;获身见人,然而一下看东、一下看西的话,就变成不获其身、不见其人。夏侯凌隐约记得在那里看过类似的句子,这时一位小孩从洞壁跃了下来,他厌烦地使出班杂经的大士伏魔掌,将小孩击碎成好几块尸骨。
忽地,他忆起了某位道长所教他的易经中的艮卦——“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咎。”也就是“物不可以终动,止之。故受之以艮;艮者止也。”他急忙喊着。“站着,千万不要动!”
拓拔昭尉和小康不解其意地转身,见到夏侯凌像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直觉这样应该有用,便直挺挺地站着,不敢乱动。
然而,那些手跟小孩却一样朝他们而来呀!
夏侯凌只好紧闭着双眼,任凭他们跃来或抓扯,但是他们碰到他之后,既没有咬、也没有抓,就离开了。拓拔昭尉的定性没他那么好,还是忍不住吓到往后挪,大腿剎时被尖锐的指甲划伤,然而他瞥见夏侯凌没事,急忙镇住慌乱的心弦,这才逃过迎面而来的齜牙咧嘴。反观小康蹦蹦跳跳的,被抓了好几个伤口,才发现他们没事,赶忙不敢再乱动。
洞窟,又恢复了原有的死寂,小孩与血手彷彿找不到兇手似的一个个钻进了土里。
雨,越下越大了。风,也越来越狂了。风水从洞顶的裂缝流了下来,同时也将捲伏于里面的蛇冲进洞穴里。而且那几条蛇那里不爬,偏偏爬向最怕蛇的夏侯凌。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来,全身也漾起数不完的鸡皮疙瘩,眼睁睁看着蛇在他的靴子爬来爬去,甚至钻了进去,再溜出来。
而且还有一条蛇爬上他的腿,湿滑的感觉透过衣服传到了皮肤,叫他怎么能不惊吓恐惧呢?
拓拔昭尉和小康也都瞥见了,他们俩虽然不怕蛇,可以帮夏侯凌解脱,但是他们不敢移动呀!
蛇,好像闻到了血腥味,扬起令人头皮发麻的蛇头,吐出让人胆颤心惊的蛇信。
到底要不要逃?夏侯凌惊慌地想着。
就在蛇要咬下去之际,地底突然冒出了好几支手,紧紧抓住那些条蛇,一下子就演变成手蛇大战,小孩也钻了出来,又咬又扯着毒蛇。其中一个小孩跃到夏侯凌的跟前,朝捲绕于大腿上的蛇头咬了下去。夏侯凌当下吓到双腿酥麻,差点瘫软。
没一会儿,那四条蛇全被分尸。那些小孩与血手,也再回到地底。
这下子,他们更不敢动了!想也知道是因为那些蛇挪动所发出的声音,引来那些血手的。他们仨,面面相覷,不知开如何是好。
夏侯凌盘算着方位,以他的轻功可以在血手再冒出来之前,就能跃到洞口逃生,但是拓拔昭尉跟小康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们困在这里吧!他回想刚才的情景,是血手先冒出来,接着才是难缠的小孩,如此还能用时间差救他们俩。
他朝他们俩使着眼色,拓拔昭尉随即知道他有解决之法了,但是小康却一脸茫然,气得夏侯凌猛瞪他,拓拔昭尉的眼球则上下移动,再飘向洞外,小康这才知道他们要他做準备。
夏侯凌满脸严肃地瞅着他们,拓拔昭尉用眼神表示可以了,小康则还是不太了解。
不管了!小康的武功最差,但最会爬洞,因此夏侯凌提起十足的真气,猛然跃到小康的旁边,右手一把抓住他,用力朝洞口甩了过去,然后转身飘向拓拔昭尉,以同样的手法将他掷向洞口。
飞向洞口的小康一落地,就双手拿着镐子,狠狠地瞪着地面。果然,血手冒出来了,他一边四处跳动,一边砍断血手,好让拓拔昭尉不会掉进血手阵里。拓拔昭尉跃了下来,就叫他赶紧爬出去,这里由他来就行了。小康飞快地钻出去,然后用镐子将洞挖大。
然而他们为了帮助后面的人,四处砍断被他们的落地声所引来的血手,结果却造成更多,连小孩也爬了出来。
要使力掷人,夏侯凌的落脚就不可能过轻,因此血手应声冒了出来,但他已经飘走,同时朝离他最远的洞角挥出浑厚的一掌,砰地一声沉闷的响声,血手果然纷纷朝那里冒了出来。夏侯凌双脚一蹬,跃了起来,他再次像广西的溶洞般以剑鞘抵地与臂力弹跃,避免双脚又被血手抓住。
“后面……”拓拔昭尉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