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摧魂的声音隐隐从土堆传过来,谁都知道那是强劲的箭矢,更不知道箭矢会不会朝排水的方向射来,而所做的土堆是否能挡住。所有人都紧张万分地停止呼吸,让夏侯凌能听到任何细微的声音。
唰、唰……两枝箭鏃还是钻过了封土和盔甲,但也因此力道已经减弱了相当多,躲在后方一段距离的夏侯凌随即用宝剑将它们拨开。
没有声音了。拓拔昭尉再鬆一次绳索,让镐子再次砸在地宫,同样没有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他们这才鬆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鬆弛下来,忙地猛呼吸,然后将盔甲拿开,挖开土堆的最上方。
小康的身躯最小,由他钻进挖开的土推。他凭着留在管口的火把四处张望,就缩了回来。“屋顶的两块陶片不见了,但管底没有任何碎片。上方是一个洞穴,藏有十几支弩弓,而且离管口最远的几枝是朝向我们,剩下的都是垂直朝下。我看了,弩弓上已经没有箭。但是地上湿湿的,可能是腐蚀性液体。”
“不只是垂直射箭、还有斜射,更有硫酸之类的液体,真的是计谋算尽!”拓拔昭尉打着哆嗦,摇着头说。“屋顶是倾斜的,机关啟动之后应该就立即朝斜下方滑开,所以我们才听到轰轰的声音。然后就露出上面的弩箭,朝躲在排水管的盗墓者攻击。如此一来,就不必在屋顶钻孔,而让盗墓者发现这里有机关。”
众人经他这一解说,全都漾起鸡皮疙瘩,打着冷摆。若不是他们寧愿多做苦工,筑起厚实的土堆,不然就难逃此劫。
既然没有弩箭了,小康就乾脆钻了过去,一边拔起箭矢,一边从小土堆挖土铺在湿漉漉的管底,没一下子就喊着。“绑住镐子的绳子着火了。”
“妈的,底下是用火攻!”拓拔昭尉忍不住骂了出来。“盗墓者垂降下去,肯定会带火把,如果落脚处是水银池或毒液池的话,很容易就被发现,才乾脆用火攻!小康,把箭拔起来,再递过来。千万要小心喔,别沾上硫酸了!”
“知道了!”小康喊着。他将所有的箭谨慎小心地拔了起来,从小洞塞到后方,他们才开始挖开小土堆,铺满了管底,如此就不怕那些腐蚀性液体。
不过,如今到底要如何下去,又能避开火阵呢?
根据小康刚才所看到的火阵,范围并不大,于是夏侯凌拆了藏于排水管的一枝弩弓,另外用两块盾牌绑成锐角状,然后绑在小腿,才小心翼翼地垂降下去。当他快到地宫时,就朝已熄的火阵外围射出绑住绳子的箭矢,与垂直线呈倾斜状。同时也是测试火阵外是否还有机关,
没有啟动任何机关!他才用力拉扯着这条绳子,上面的人冉冉放下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他就这样斜斜地落在地宫,也避开火阵。
他拔起绑在身上的镐子,跃了起来,朝火阵用力砸了下去,再轻轻着地。只见数十道火燄从地板冒起,紧接着是上百枝铁钉从地面窜出,就是要踏上此地的盗墓贼无处可逃!
至于他的小腿所绑的盾牌,是预防底下装了弩箭。即使此地若有装类似的机关,经过他们几次的垂击也该射完了。不过他们也是要将盾牌带下来,就乾脆当做预防之用。
这也就是说,反正都必须要做这件事,但可以将它的用途扩大!
他们从上方用竹篓装着土方吊下去,让夏侯凌在钉阵上铺上泥土。他瞥见附近有块石碑,并不比一般的墓碑厚,也就懒得看上面写了那些秦始皇的丰功伟业,或者描绘此地之景,甚至只是地界罢了,就稍微挖开石碑底下的土方,将它推倒,然后推到针阵上面,看那些铁针要如何刺人。
毕竟其他人的轻功不是像他这样好,可以从垂直的绳子跃离火阵与钉阵,更是没有人要冒这种不必要的险。
“可以下来了!”夏侯凌喊着。众人这样紧张兮兮地垂降下来。他们一到了底下,凭着火阵的照明,发现被夏侯凌推倒的石碑旁有支贴上金箔的雁。
拓拔昭尉叮嚀大家,只能拿小的东西,绝不可拿大的,免得爬不上去,被困死在这里!这句话比啥都有用,于是有人就将鳧雁的眼睛挖了出来,那可是蓝宝石呀!
拓拔昭尉不急着寻宝,而是找灯架。他发现了一座,灯台里的油早已燃尽,旁边有个小瓮,里面装着人膏(有人说是鲸鱼油、有的则认为是有四支脚的鱼,比如娃娃鱼,真实情况谁也不知),他就将人膏倒进灯台,点燃。然后叫众人先点灯,以策安全。
毕竟藏于地板的油不可以多,这里的空气只能靠排水管流通而已,因此火阵燃烧了一阵子就熄灭。
他们将四周所能见的灯架全都点燃,这一小方世界就让他们惊愕不已了。穹苍之下是雕刻精美华丽的三层叠嶂之屋簷,连瓦当都精雕细琢。支撑屋顶的龙柱雕满腾飞之龙,而且其粗厚必须两个人环抱。底下是垒起的土堆应该是山峦,上面洒着金粉,在火光之下,只能用金光闪闪来形容。上面佇立着小巧的鹰、雁等各种鸟类。平原则是构筑着一幢幢精緻的屋宇,全以真实的房子缩小而做,而且屋顶全是琉璃瓦。牲畜野兽各个栩栩如生,尤其虎豹的奔驰样子,乍看之下彷彿就要朝自己狂跃过来。水银为河,冉冉地流动,漾着闪闪夺目的光辉。龟鱼虾等,散佈于河流的两岸。会泽的斑铜所精雕细琢之马帮驮运队伍,从滇境爬上金错银之山、水银之河而来,那精緻的模样令人叹为观止。飞鸟禽兽鱼虾,全都是以琉璃、宝石、鎏金、金银或玉所做。
地宫的范围远超过上方的封土,乃为凸字型,上方较窄部份则是穹苍,底下宽阔部份则是百川与九州。
“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岭南一代吧。”拓拔昭尉说道。“能够移动的小东西才拿,固定住的千万别动,免得有机关。先搜刮一些,当做工钱。”
那……还等什么呢?众人既亢奋无比、又害怕碰触到机关,小心翼翼地先用手中的工具碰触,没有固定,这才大方地拿起来,然后收集在一个竹篓里,由体力最好的李保州先爬到排水管,然后将竹篓利用几个用以减力的滑轮拉上去。
大家等他下来之后,才朝中原的方向前进,沿途一碰到灯座,就将其点燃。南岳衡山居然是用一整块玉所雕琢,其纹路与顏色刚好与真实的衡山相似,这必须挑了多少玉石,更是凿琢了多少,才能找到里面的纹路如此相像呢?那人力与金钱的耗费,可想而知了。
“只要将那座山搬回去,这辈子吃喝不完了。”小欧歪着头说。
“那座山肯定有机关,千万别靠近。”夏侯凌直觉地说。
众人就挑了些小巧的宝石,就继续前进。没想到小欧对这座山依然念念不忘,也不想着根本扛不出去,而财迷心窍地躡手躡脚走过去。他见没有异样,就瞄準了玉石山脚,用铲子插了进去。
喀、喀、喀……一阵猛烈的金属声蹦了出来,他的后方倏地扬起铁栏,面向衡山的一侧全都是尖锐的铁矛,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倒趴下去,而底下也弹起一支支的补兽器,狠狠卡进他的小腿,同时地面也塌陷下去。他还来不急呼喊救命,就被铁栏上的利器砸烂身体,盪起的鲜血喷洒在衡山上,然后被底下的洞穴所吞没,彷彿不愿让死人污染了地宫。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夏侯凌就算有绝世武功也救不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他们只能满脸惊恐地看着他血肉模糊,迅速被地洞吞噬。
“唉……陵寝那么大,不可能在所有宝物都安下机关!所以,要活着离开这里的话,就绝对不能贪婪!”拓拔昭尉严肃地凝看众人。
大家都被刚才的一幕所吓到了,谁也不敢贪心。他们胆颤心惊地朝关中的方向前进,没一会就从火把的火光中瞅见了较宽的水银河。
“这条河应该就是长江了。快往后退!”拓拔昭尉的手往后挥了挥,所有人急忙往后退却。他再掏出一些丹药给众人服下,毕竟离水银越近,毒性就越强呀。
这条水银河只有一丈宽而已,以黄景业和拓拔昭尉的武功可以自行用轻功跃过,因此他们闭气之后,就奋力跃了过去。篠茜则揹着体重最轻的小康过去,夏侯凌则负责李保州和阿敦过河。
当他们远离了长江,小康才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什么当初会把长江设计的那么窄呢?这样根本就不能防盗!”
“真正的河都可以搭桥而过了,何况只是个水银河呢?只要在上面搭上木板就可以通过。而且设计者也知道进来之人既然能活着来到长江,可见有方式能克制水银的毒气,所以就算把河挖成湖也没用。另外,陵寝的面积是固定的,何必浪费宝贵的土地去弄宽河道呢?”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不过,阿敦却歪着头问道。“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搭木板,而要冒着危险跳过来呢?”
“还要到外面拿木板,太麻烦了嘛!”拓拔昭尉说道。“反正又不宽,直接跳过来就行了。”
“你呀,就是要把我算尽才爽!”夏侯凌佯装生气地说。“如果我是秦始皇,就把地宫的外围挖开两层,一层填满水银,另一层则是腐蚀性强的液体。坚硬的石柱就穿过这两层直到地底当做地基,支撑住位于中央的地宫,而里面则一样像我们所见这般机关重重,看盗墓者要怎么挖!”
(隋煬帝就开凿了几条运河呢?后代的宋徽宗更是凭空建造了一座山,尤其长城更是在险恶的环境中修筑,因此秦始皇若要如此做,并非办不到!)
夏侯凌打了个冷颤,因为他隐约听到一声相当后悔的叹息声,而且这道声音他曾经听过,只不过当时是怒不可遏的狂吼!
拓拔昭尉蹙着眉头,思索要如何破解。
其他人也一样低着头沉思。连最会将事情简单化的篠茜,也不知如何解决。
拓拔昭尉思索了一会儿,不禁摇着头叹气。“唉……幸亏你不是秦始皇,要不然还真的无法挖!要如何进入那两层就是很大的问题了,更甭说面对机关重重的地宫了。而且第一批进去的,更是必死无疑!”
“嗯,就算牺牲第一批人,让位于所挖的甬道上方的水银流出来,这条甬道的外面也已全是水银,无法从这里进去,必须从另一边再挖甬道。好不容易挖到了水银的上方,但是前面仍是封土呀,要在水银的上方挖封土,还要再牺牲多少人呢?而且,还有第二道毒液层!”李保州越说,就越胆颤。不只是他,其他人的汗毛也纷纷盪起了起来。
“就算用潜遁的方式挖到陵寝的最底下,要找出支撑地宫的那些支柱就不知有多人被毒死了,除非从上方将整座封土层挖开,让水银跟毒液完全流出来。但是工程要多耗大、死伤将有多少人呢?就算是项羽和黄巢也不可能如此做,何况是像我们这种盗墓者呢?”黄景业说道。
“你们两个不错,能联想到这些重点!”拓拔昭尉夸讚地说道。“所以说到变态,夏侯凌比秦始皇更变态,不然怎么会想到这种让千千万万子民唾弃的贱招呢?”
走在最前面的夏侯凌居然没有转身咒骂,而是赌气似的嚷着。“怎么又是这个啦!”
同时,他听到了轻蔑的笑声。但是,只有他听见而已。
众人拿着火把走向前去,整张脸也不由地紧绷起来。因为前面是一大群拿着兵器的兵俑。这些兵俑除了样貌栩栩如生之外,身上的盔甲更是全贴上金箔,而非像陪葬坑那般只涂上鲜艳的色彩而已,这些应该是秦始皇的禁卫军,将整个关中地区包围起来。
夏侯凌懒得去理会只有他听见的笑声,而是越看越狐疑,整个军团彷彿透着阵法,他叫众人先后退,然后拔出宝剑,躡手躡脚地走向军团。
黑,是深邃的。火光,是幽幽地漾着诡譎的光辉。星空,儼如一双双鬼魅的眼睛。气氛,是全然的死寂。他提起真气,走进了宛如真人的军队之中,才走进一丈,就感觉脚下不对劲,急忙要往后退。
鏗、鏘、咻……这些令人胆寒的声音猛然窜出,在他四周的兵俑彷彿活了过来,儼如使剑高手般挥着锐利的剑迅速砍向他,上方也如骤雨般射下强劲的弩箭。
当他刚才要走进禁卫军时,就不自觉地抬头望着穹苍,发现有一块是全然的漆黑,没有任何星光,就直觉禁卫军的上方应该有东西,而且是抹在全黑的染料,就如赤壁之墓一样,肯定有机关。这时,他终于知道上面藏的是弩弓。
也因为有了心理準备,他的脚一点地,就使出恆流万物,同时将宝剑举了起来,形成一道由长剑构筑的漩涡,往上飞驰,再加上他溢满了真气,强弩一一从他的身边滑开。他越转越高,当跃到两丈高时,剑尖就碰处到东西,应该是木头才对,于是他使力用剑猛搅,几把弩弓随之掉了下来,而他也跃了下来,落在一尊兵俑的肩膀。
“公子……”“夏……豆腐……”“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们千万别进来。”夏侯凌喊着。虽然上面一片漆黑,他仍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想着,肯定是触碰到地板的机关,兵俑才会动了起来,同时引发藏在上面的箭矢,既然是弩弓,箭的数量就应该有限。他一想到此,就踩着兵俑的肩膀跃离。“快找一些石头之类的东西过来。”
但是,这里那有石头,只有宝石跟黄金呀!不管了,他们挑了些小悄却绝世的雕刻品,让夏侯凌当石头丢。
夏侯凌拿着一指雕刻精美的鹰,朝刚才所碰到机关的前方掷去,唰……上方的箭矢剎时射下来,而且也只有在那个区域,别的地方都没有射出箭。同样的,也只有那地方四周的兵俑举剑攻击,其他仍旧直挺挺地站立。
不过,箭阵可破,兵阵要怎么破呢?他试着走进箭已射完的区域,两旁的兵俑就迅速朝他砍来,他飞快地轮剑抵挡,同时下意识地挺剑刺去,这才记起它们是铜皮,更是刺不进去呀!而且招招尽是杀着,他每踏出一步,就有四尊兵俑向他围攻,外围的十二尊则转身戒备,逼得他捉襟见肘,不管剑法再多高,掌力多深厚,在这里一点也不管用,杀不死呀,更甭说让它们受伤了!
最重要的,无法将它们手中的兵器盪开,只能在缝隙中勉强求生。他不得不再次跃到兵俑的肩膀跳离。
“有解决的方法吗?”拓拔昭尉急忙问道。
他气喘嘘嘘地望着这些无法突破的兵俑。“我可以用轻功跃过去,但是你们呢?没办法呀!”
“我看那些兵俑好像都是朝人的上半部攻击,如果我们用爬的过去,不知道可不可行?”李保州说。
“就怕我们用匍匐前近的,会一次触发多个机关,可能铜脚会踢过来,更可能引发不同的暗器。而且我只是走到十分之一的地方,再过去也不晓得有什么奇怪的机关。”
“不然,就挖地道过去呀!”阿敦说道。
“我们脚底下还不知道有啥的,一挖下去,天晓得有啥跑出来!”小康摇着头说。
“如果要用绳子盪过去,太远,也太危险了。唉……要怎么通过铜人阵呢?而且头上的箭阵也是很大的隐忧!”
大家瞅着侍卫队、望着阴闃的穹苍,拼命思索着可以通过的方式。大家提出了不少意见,但随即又被他人提出显而易见的危险性,只好再绞尽脑汁地想着。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通过呢?”小康垮着脸,沮丧地说道。其他人也是甩着已经掏空的头颅,凝看无法通过的阵法。
“公子,上面是不是有个东西藏着那些弩弓呢?”
“对呀,应该是木头才对。”夏侯凌望着左顾右盼的篠茜。
“这里四周全都没有支柱之类的东西,可见它应该是用绳子悬吊在上面才对,只要将绳子砍了,它就会掉在兵俑上面,我们只要踩在上面过去就行呀,根本不用去管那些打不死的兵俑跟不知有没有毒的箭矢了!虽然一点也不惊险刺激,但是最安全。”
“唉……又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夏侯凌垮着脸。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带有五爪勾,拓拔昭尉搓揉着勾子,紧张地环顾众人,因为谁也不晓得上方有什么,大家也只能拼命张大着眼睛,瞅着所谓的只散发出星光的穹苍,没瞧见不该存在的东西,才同样紧张地朝他点头,给他、也给自己一丝勇气。
不拋出勾子的话,永远都不知道将有何种的结果,拓拔昭尉倒吸了口气,就狠狠地掷出了勾子。众人的目光也紧盯着五爪勾,望着它从视线中被黑暗吞噬,再听到它砸到地面所发出的声音。
没有勾住任何东西!拓拔昭尉将绳子拉了回来,但是……“好像卡到东西了,要不要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