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放火之人全在左臂绑上白布做为确认,以免误伤同志。薛志勤与一些武林人士先在长安的大街,一边放火杀人、一边大声鼓譟,在天乾物燥之下,火势瞬间地蔓延开来,狰狞的烈焰争先恐后地往上窜昇、或狂肆地扑向四方的屋宇,火舌贪婪地将屋舍一一捲绕,在夜晚更令人触目惊心。尤其再加上惊慌的吶喊,更让民众陷入恐惧之下。
黄巢的军队惊慌地奔来了,但是杀人放火的人早就溜走。
另一方面,黄巢的另一名将领康君立蹲在屋簷上,拉满了弓,他的右手一放,强劲的火矢在夜色中射向堆垒的粮草,随即四枝火矢也分别射向其他的粮草堆和粮仓。
驻守于此的齐朝军队跟其他部队一样,军纪早已颓废,他们等到火光照亮了夜空才惊觉有人突袭军粮,慌地随手拿着武器奔出来。在这里四处拿火把放火之人,大都是武林人士,这些军士那能抵挡得住呢?
忽地,一声哀嚎之后,蹦出了紧张的声音。“这里有武林高手……”戴上面具的夏侯凌跟其他人随即朝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夏侯凌在火光之中瞥见一位兵士正在追杀那位出声警告的伙伴,边跑、边端剑挡退围攻的军士。在透着火红的银光搅盪的剑影中,两位士兵的手彷彿被兇猛的烈火炽热般纷纷吓得赶忙撒剑,夏侯凌用剑身陆续将这两把剑兜了两圈,朝那人奋力掷了过去。虽然两人的距离过远,这些兵器都只落在那人附近,却也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他不再追杀那位放火之人,随手抢过一把剑,朝夏侯凌奔来。
又是申昊江,他难道要死守黄巢吗?!夏侯凌心想着,同时轮起长剑朝他奔了过去。
在狂肆吞噬一切的大火旁、在劈劈啪啪的爆裂声中,这两人迅速变幻的身影与映着狰狞火光的长剑,比身旁的狂野燃烧的烈燄更令人惊恐,赶来的士兵皆不晓得那两人是谁,但被他们阴狠兇悍的打斗所震慑,纷纷吓得往后退却,生怕不小心被剑气与掌风扫到。
李克用这边的人马虽然不晓得那位左手绑白布之人是谁,更惊愕李克用的帐下怎么会有此绝顶高手!但他们也只是愣住了一下,又立即杀向呆愣的士兵、四处放火。
这时,申昊江已不是像在秦始皇陵那般因惧怕机关而不敢使出全力,这些军粮可是他想扶植的黄巢之救命草,如今被人焚燬了,叫他怎么能不怒不可遏,使出真功夫追杀这人呢?
夏侯凌没想到申昊江的武功居然高于赫连暉和巴音库楞,当下不敢使出天敦派的轻功,被申昊江识破他就是夏侯凌。尤其他所使的是恆流剑法,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高超之剑法,跟以往随手使出各家剑法完全不同。另外,他在祭坛和山谷吸收了玄妙之气,足以掩饰本身的内力。
申昊江也不禁感到惊愕,此人又是谁,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夏侯凌见同志已得手,立即使出狮子吼。“我断后,快撤退!”
这句话在申昊江的耳里彷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重重摑了他一巴掌,当下的怒火正如周遭狂烈燃烧的大火,狂肆的剑法随即如长江黄河般源源不绝,彷彿没有使尽的一刻,但是夏侯凌的剑法也不惶多让,如浩瀚的大海滔滔涌来,既沉稳又猛烈。周遭的人看得胆颤心惊,想靠近、却又害怕惨死于宛如火舌的长剑。
此时两人全身溢满了真气,不管是谁都无法靠近,李克用的人马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急忙使出轻功,从慌乱的齐军中杀出去。而齐军则像无头苍蝇,既害怕又慌乱,一下子灭火、一下子追击敌军、更是一下子又躲藏起来,吓得拼命发抖。
“掌门大师,齐军这等成事不足的模样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还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黄巢身上吗?”夏侯凌嚷着。
这人怎么知道此事?难道是……“你到底是那一派的护法,我怎么没见过你!”申昊江挥剑挡住夏侯凌的长剑,左手随即推出震撼的一掌。
夏侯凌同样使出早已失传数百年的阿含舍掌,同时将沉积在身上的他人内力源源传输过去。“晚辈只是不愿掌门大师的心血,到最后只剩下一场梦呀。”
这人怎么可能在剎那间转换截然不同的内力,太高深莫测了!而这就是夏侯凌故意使出的巧计。既然以当下的功力无法将他解决,只好让他投鼠忌器,才能趁隙逃走。
两人虽然不时开口说话,但是手中的长剑却连剎那也不停歇,儼如浑身着火似的在熊熊烈火之边狂乱飞舞。周边的人虽然明知只有两个人打斗,然后他们迅速移位的身影乍看之下,彷彿是好几位武林高手凌厉的拼斗。
就算他们不管是闪避或进攻,而以雄厚的内力为后盾之下使出绝顶轻功跃上空中,也如狂怒的银龙般盪出迅捷的剑招。在狂妄狰狞的烈燄照映之下,两人从空中打到地上,越战越兇狠,众人看得既胆颤心惊、却又惊愕地傻愣住,世上有几人能看到这样顶峰的高手对决呢?
夏侯凌瞥见有人居然拿着盾牌出来,灵机一动,一边跟申昊江打斗、一边往那人退去。就在要靠近时,夏侯凌如风般旋转到那位士兵的身边,一手抢下他的盾牌。
申昊江则乾脆朝那位军士杀过去,翻转的长剑顿时将这位惊愣住的男人从胸口砍碎,鲜血、肉块和碎骨随着急速捲拌的剑尖朝八方飞溅,其他人看得惊声尖叫,急忙找地方掩护,而申昊江就从破裂的身子穿了过去,全身沾满了血肉,挺剑直刺夏侯凌。
他根本没想到申昊江居然会用屠夫剁碎牲畜的手法既杀人、又杀向他,慌地将恆流万物化为剑法,同样搅盪回去。两人随着旋风般的长剑而在空中急遽旋转着。啪地一声,申昊江居然还能在这种刀光剑影中趁隙朝夏侯凌击出一掌。
夏侯凌急拿盾牌,以极为倾斜的角度迎向那掌,好让这凌厉狠悍的一掌无从发挥。一个打的令人匪夷所思,一个挡得让人拍案叫绝,两人也随之从对方的剑与掌之下擦身跃过。
夏侯凌见同伴都已撤退,于是趁机拿着盾牌护住自己,冲进一栋熊熊燃烧的谷仓。
申昊江没料到居然有人会为了逃脱而奔入大火,在惊讶之际迅速跃到一旁的屋顶,打算绕到谷仓的另一边截住人。
夏侯凌能以漫天烽火这招烧了秦始皇在魔界的阿房宫,当然也有法术能在大火中护住身子。他在熊熊烈燄中,算準了申昊江应该已跃到另一侧,随即转身奔出了火场,钻进了夜色。虽然有人喊着他又逃出来了,但申昊江跟他已隔了一栋谷仓的距离,申昊江怎么可能还追得上他呢?申昊江不由地又气又惊,此人太恐怖了!
这次的突袭行动,只有两人受伤,一是被申昊江打伤那位,另一个则是被倒塌的房子所压伤,因此李克用对于这次行动相当满意。
也因为有绝顶高手在黄巢的阵营,而且这是进行心理战,于是李克用决定连续放火杀人、抢劫掳掠之后就立即离开,不用特别选定地点,如此就足够让长安城里军民惊怕了。
在夜袭时,大家感觉好像没有发现夏侯凌的踪影,以为他临阵脱逃,不禁对他有着微词。不过,李克用直说夜色昏暗,没有看到人也是正常。
夏侯凌事先已告诉李克用,他以前得罪了一位在黄巢身边的武林高手,更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才会逼不得已隐遁了一年,因此徵求李克用的同意,戴上面具进入长安城。李克用只要有人放火就行了,戴不戴面具又有何关,于是立即答应。
这晚李克用听众人谈起在谷仓碰到绝顶高手,就用眼角的餘光瞄向夏侯凌,夏侯凌微微頷首,他随即心知肚名,那位高手就是夏侯凌所得罪之人,而缠住那人好让大家撤退之人更是夏侯凌,才赶紧缓颊。
隔夜,他们再次潜入长安,齐军认为敌人会在其他的区域放火,同时也绑上白布打算混入其中。结果他们却在前一晚之地再次放火抢劫,而且绑的布条是红色,烧的齐军措手不及,当守城的军队赶来时,他们又溜到这些守军原本防守的地方放火,同时追杀绑白布之人。
齐军虽然慌乱,申昊江可就临危不乱,紧咬着这些放火之人,夏侯凌只好又当起殿后的角色,在烈火映天的长安之巔缠住申昊江。
在火光照亮半边天的长安城,只见两道身影宛如天神般在一幢幢的屋顶飞跃打斗,一片片屋瓦与着火的木头在他们的脚下如火矢般急驰而去,看得人心惊胆颤,慌地四处逃窜。
对齐军而言,这两人既不放火、又不抢劫,于是闪得远远的,赶紧扑灭大火比较实在。李克用的人放完了火,就急忙撤退,让那位陌生人箝制住为黄巢卖命的绝顶高手。然而,两造人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禁不住回头想多看几眼,毕竟一生可能只能这次机会能看到如此精彩又骇人的争斗呀!
申昊江身子一盪,儼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奔杀过来,夏侯凌双脚一蹬,在烈燄火光中直直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挺剑朝申昊江杀去。而申昊江也不甘示弱地腾跃而起,笔直的剑直刺夜空。当下是一个以往下的坠力、一个是往上跳跃的冲力,这两股力道在空中相互抵消,当下两人就在空中停滞住,然而两把长剑却是杀的跟两军廝战般同样的猛烈。
虽然时间只有剎那间而已,但两人却使出了十几招绝妙的剑法,彷彿已过了一刻鐘,底下的人更是全都忘了放火和灭火,惊愣地凝看在炽火照耀下的长安之巔,两位武功位于冷冽高山之顶的高手决一死战。如果不是有绝顶的内力与剑法,如何能在空中如此廝杀呢?
忽地,两人迅速飘落下来,这次换申昊江腾飞而起,要众人知道他的功力在此人之上。申昊江的功力的确高于夏侯凌,武功更是老练中带着阴狠。然而夏侯凌被迫磨练出的奸诈与应变能力也不输于他,顿时飞跃而起,就在双剑交锋的剎那间,他一边使出本心本法将冲劲再往上带去,一边盪出恆流万物,将长剑搅得申昊江不知他将攻向何方,就在身子往下坠之际,他收起了剑,却用左手弹出那伽指,申昊江忙地挺剑挡开。没想到夏侯凌这招除了逼申昊江採取守势之外,更是借力使力,斜斜地飘了过去,拉开跟申昊江的距离。
夏侯凌的任务是放火,不是对付申昊江,因此只要逮到机会他就闪躲,不愿跟武功深不可测的申昊江硬碰硬。
当夏侯凌又抢了一面盾牌,申昊江以为他又要故计重施,随即也夺过一面盾牌。果然,没多久夏侯凌就奔入一座燃烧的大屋,申昊江怎么会再受骗呢?于是也冲了进去。
但是他却没料到这间房子是皮日休的府邸,不久前夏侯凌才来过此地,他一进入之后就在大火中左弯右拐,随即从另一侧逃出。申昊江全是以真气与盾牌挡住大火,四周全是狂肆的烈燄与浓烟,劈劈啪啪的爆裂声,他根本无法瞥见、听到夏侯凌的身影与所发出的声音,当他狼狈地冲出火场时,那见到夏侯凌的身影呢?只能站在火光中儼如魑魅般怒不可遏。
在这七天之中,夏侯凌碰到他四次,每次都是利用火场脱困,再再让申昊江气恨难耐。但申昊江却没有注意到,每次都一定有栋齐朝大官的府第着火,而且夏侯凌都是从这些广袤的屋宇逃脱。原来,这是薛至勤应夏侯凌的拜託,故意放的火。反正都是放火,大官之宅又有财物可抢,他们当然乐的答应。
当他们第四次对打时,夏侯凌不禁以恳求的口吻说。“掌门大师,放火只是两军作战的方式之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们又不是要行刺黄巢,大师为何要紧咬我不放呢?”
“废话少说!”申昊江挥剑砍了过去。
也因为夏侯凌的这席话,当他们再来放火时,申昊江才没有再出面阻止。毕竟他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散落各处的敌人放火抢劫。
这几次大火,使得齐朝上下惊骇万分,也带给他们莫大的精神压力。
另外,李克用也害怕黄巢有样学样,烧了他的粮草,因此将幕下的高手分为两批,一批近身保护,一批驻守粮草,以防那位绝顶高手来此放火。
四月五日,李克用所率领的联军攻入长安,黄巢见大势已去,于是放火焚燬皇宫,带军逃出长安。在黄巢打算放火之前,夏侯凌就已“接获消息”,急忙率领一批高手潜入闹哄哄的皇宫,抢夺一些大家名作,免得绝世宝物毁于大火。
另一方面,联军一进入长安城,就变成了强盗。原本繁华的世界第一城——长安——在连续几次的烧杀抢劫之下,已是残破不堪,百姓所剩无几。
人性本贪,黄巢在逃出长安之后,就沿途丢弃金银财宝,追击他的唐军当然是争夺财物第一。追击嘛,等抢到更多的珍宝再说,因而让黄巢逃过一劫。
君逼官贪,官逼民反,民逼君逃!这是乱世的写照!
五月,因为李克用在收复长安之战居首功,李儼下令李克用兼任使相。外号独眼龙的李克用这才二十八岁。
夏侯凌接到天敦派的命令,先前往少林寺,局势一旦有变,才能就近支援。夏侯凌当然暗爽在心里,可以暂时不用去管紊乱的天下,此时他已看不到何谓正义,手握兵权之人也不知道为国为民这四个字该怎么写了。
六月,黄巢包围陈州(今河南淮阳县,传说伏羲和神农氏定都于此),陈州的军民打算与城共生死,绝不投降叛军,因而黄巢无法攻克,再加上城外的粮食早就运入城内,打算长期抗战,导致黄巢的军队无粮可吃。齐军只好四处逮捕百姓,送往叫做“舂磨寨”的粮食功应站。
舂磨寨,就是相当非常十分很另类又冷血残酷的厨房,不管男女老幼,就将活生生的人全部丢入特大的石臼,连骨带肉地将活人捣碎、磨成肉酱吃食。鲜血,溢满了硕大的石臼再倒掉,养活百姓的大地全被这些无辜的人民之鲜血染成红土!
夏侯凌以前就听过黄巢的军队有时会因无粮而吃人,但没想到居然会派兵剽掠数州的百姓,活活地用石杵捣死磨碎,而且每日有成千上百名无辜的老百姓就这样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砸死、狠狠磨成肉酱呀!而且,那些正常的人,也是一口口地吃下去同样是人的带骨之肉酱!
原本夏侯凌对黄巢还怀着一丝愧疚,此时已完全失望透顶了!
有什么妖魔鬼怪与邪教,比这种人类的行为更为恐怖、骇人、残暴吗?
只是他没料到,申昊江仔细推敲那位陌生人的武功之后,认为那人应该就是夏侯凌,而且黄巢的行径也惹火了申昊江,却又无处可发洩心中的不满,于是打算找夏侯凌算帐。此时夏侯凌却又偏偏万分不信有舂磨寨这档事而来一探究竟,申昊江乃是猎狼的四大门派之梦泽派前掌门,那有可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