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駢的部将实在看不过去,便私下告诉他后院之事。当下巴音库楞气的拂袖而去,更痛恨身为高僧的自己为何要浪费这么多年宝贵的光阴,为这种小人献计!
当他与夏侯凌会合时,忍不住嚷道。“夏侯凌,你明明会法术,为何不戳破这几个无赖的奸计呢?”
“外魔易除,心魔难也!高駢不是也有法术吗?他自己要活在幻觉中,就算有人戳破那三个王八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又有何用呢?就算木鹤是用屎做的,他一样照坐不误!”
“兄弟,你为何不真的在木鹤上抹屎试试?”拓拔昭尉说。“看他会不会认为那是神仙所下的屎,乃要测试他是否能完全甩开世俗之念,而毅然决然地坐在屎上、甚至舔屎增加仙气也。”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最好再加上一些浓疮之汁、痔疮之血,让他吃个够!”
哈……众人不禁笑翻了腰。他跟巴音库楞之间的仇怨也在笑谈中灰飞烟灭。
夏侯凌继续说道。“不过,要用谁的手去抓屎呢?”他叹了口气,仰天说道。“神呀、仙呀,如果你们不要让高駢和那几个王八污衊了你们,就使点法术,让高駢在众人面前吃屎,为凄凄惨惨的老百姓出一口怨气吧,不要老是闷声不响!”
轰地一声,天际爆出一声闷雷,众人剎时吓了一大跳,惊愣地望着天空。夏侯凌缩了缩脖子。“嗯,绝对不能开神仙的玩笑。”
“要他这种人领悟,难呀!”钦哲说道。
不过,隔天他们就听到百姓谈起那声闷雷之后,高府就下起雨,而且还只有高府下雨,其他的地方却没有。
吕用之却宣称那是他展现祈雨法力的结果,百姓则全认为是老天爷在惩罚高駢,只有高駢全然相信吕用之能,只让一个小地方下雨,可见法术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应该是他的痴呆之术,已高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才对!
“我看,就算菩萨下凡来点化他,也没用。”钦哲摇着头。巴音库楞只能苦笑以对。
前往无锡的途中,巴音库楞深知夏侯凌见多识广,于是谈起被铜川帮围攻之前,曾潜入黄巢的大营一探虚实,却遇到一位小兵打扮的绝顶高手,问他可知此人是谁。
“应该是梦泽派的前掌门申昊江,我就是被他逼得隐居一年。”夏侯凌说道。
“听说梦泽的势力相当庞大,为何他要到黄巢的帐下当位小兵呢?”
“我只知道他的个性相当阴沉,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就不得而之了。”
钦哲瞅了他一眼,没想到一起联手杀死申昊江的夏侯凌居然能如此轻鬆谈起此事,不禁钦佩夏侯凌的临危不乱。
“还有,那天在紫云山庄跟我对打之人,是谁呢?”巴音库楞问道。
“四大猎狼组织之一的武邑帮令主,关翔鹤!”
“此人武功之高,可能在那人之上!”
妈的,又是故意深藏不露!“那四个傢伙很少在武林中走动,所以没有几人亲眼见识过他们的真功夫。”夏侯凌愣了一下,才慌地说道。“灵遥派的掌门是赫连暉的堂兄,该不会武功比赫连暉高出很多吧!”
“幸亏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欢耍贱,因此赫连暉虽邪,也只是吓一吓你而已,不然连灵遥派也盯上你的话,看你往那里逃!”拓拔昭尉似笑非笑地说。夏侯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哈!老纳真的是坐井观天呀,原来大唐真正的高手全是名不见经传,没有一位是武林中响亮之辈!”巴音库楞笑道。
“这也是他们的自保之道!就是没有人注意,他们才能暗中操纵一切,更不会有人将他们当做称霸武林的眼中钉。”夏侯凌望着钦哲说道,而钦哲则是微闔着眼,琢磨着这句话,要复兴佛教,就必须低调行事,不能与当权者发生利益冲突,免得成为眼中钉而再次被围剿。
一日,他们来到了“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寧,天下清”的无锡。然后,当然是东市买绳索、西市找盔甲、北市寻工具、南市……顺便挖一座唐初一位名妓之墓,先将材料费赚回来。
“不过,你们搜集芦苇干嘛呢?”巴音库楞问道。
“我们讲的是“以逻辑来挖墓”,凡事不笼统,就像仵作验尸那般严谨,有一分证据、挖一分墓!”拓拔昭尉说道。“因为吴王墓就在湖边,经过千年之后里面很可能积水,因此特地準备芦苇当呼吸管子,不过也希望这只是备而不用。对了,夏侯,太湖有奇怪的鱼吗?”
“我又不住在这里,怎么知道。”夏侯凌见拓拔昭尉仍然紧盯着他,只好叹了口气。“我去问问啦!最好是大一点的,这样可以叫灾民来追杀怪鱼,烤来吃。”
过了一个多时辰,夏侯凌回来了,重重叹了口气。“居然有相当兇猛的蛟鱼。”众人吓了一跳,满脸惊恐。“但是蛟鱼已被更兇残狠毒的人捕杀到所剩无己,沦落为达官贵人餐桌上的鱼翅。”
拓拔昭尉白了他一眼。黄景业摇着头说。“唉……有够讽刺了!”
“不过,我瞧这座小山,风水并不好呀,为什么吴王会葬在这里呢?”李保州望着山丘说道。
“天晓得他是请那一派的风水师来看的,说不一定是勾践派来的细作,才导致夫差染上烂桃花,又逼忠臣自杀,最后兵败被勾践赐死!所以我们要以严谨的逻辑、史籍、地理、量测、人性、经验等方式来挖墓,才能找到真正的财位!”拓拔昭尉说道。
“没想到挖墓也有这么深的学问!”钦哲说道。
拓拔昭尉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夏侯凌乜着他。“墓道到底在那里啦?”
他扬了扬眉毛。“还没找到,所以才叫你来一起找。”
夏侯凌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痴迷地望着烟波浩渺的蠡湖。“早知道就带紫云跟ㄚ头来这里,可以学着范蠡和西施那样,相当浪漫、多情又愜意地泛舟于湖上。”
“然后被蛟鱼围攻,快準备挖啦!”拓拔昭尉摇着头。“我是叫你準备铲子掘土,你绑戟干嘛呢?”
“小友,我也是不懂,你去打听有没怪鱼,为何顺便带回几枝戟、五爪勾跟铁链呢?”钦哲不解地说。
“娶了两个妻子,生了一个儿子,还是本性难移。”巴音库楞也不禁摇着头。李保州和黄景业更是一脸茫然,两手忙着将戟绑在铁链。
“就是因为有蛟鱼,我才想出这个方法。在我数次被怪鱼围攻到血肉模糊的残酷经历中,所得到的痛到不行的体悟就是长剑在水中难以发挥它的威力,而戟虽小,但前后都有锐刃,只要绑上链子,就可以在水中活动自如地杀鱼!”夏侯凌站了起来,相当瀟洒地将戟链掷向空中,只见戟宛如猎鹰般忽左忽右地飞驰,然后朝猎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俯冲下去。“果然,运转自如,缺点就是链子会打结。”
贱侠,果然不是叫假的!这是所有人的共同心思。
墓道到底在那里呢?拓拔昭尉研判,当时夫差报仇心切,也是属于猛将型的人物,而非像勾践善于算计,因此应该不会花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将墓冢藏于隐蔽之处,更何况掌兵权的是伍子胥,也不会让他这样消耗国力。
所以,墓道应该在山脚下,易于挖掘的地方。于是,他们先找这座山丘何处曾出土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器皿。
“昭尉呀,为什么要找碎陶片或木器呢?”夏侯凌问道。
“不管夫差怎样节省人力,至少有几百、甚至上千人在此挖掘陵墓,而这些人肯定要吃吃喝喝。清水跟食物要用什么装呢?当然是陶器、青铜器或木器。如果这些有过多的跡象,就表示工人的聚集地就在那里,同时表示墓道就在附近。这才是既有效率又精确地挖墓,更是也甩开传统上凡事都笼统、大概的包袱,而这正是华夏千百年来的老毛病!”
“拓拔昭尉,我越来越钦佩你了!”巴音库楞严肃地说道。
“多谢大师夸讚。”
“拓拔施主,未来可有兴趣随我到藏地。”钦哲以温馨的口吻说道。
“ㄚ头去的话,我才去!”
“这跟篠茜有何关係呢?”钦哲不解地说。
“苯教的术法太利害了,ㄚ头有度母鐲,百鬼不侵,有她在的话,我才能安全挖墓。”
“钦哲是想请你帮他成立组织,不是叫你去挖墓啦。比我还会扯,快找破瓦罐啦!”夏侯凌嚷着。
第二天,他们找到了几片竹简,虽然字体乃是鸟篆,但还是能猜出其中几个字——陵、工、部。而且他们在那附近挖到了不少破碎的陶片和木器,表示目标已经接近了。
过了两个多时辰,李保州找到刻有夫差名号的酒樽,表示夫差曾经来此祭拜,甚至可能是击败越国之后,前来告知吴光,大家不由地振奋起来。
隔天,李保州在离地面不远的山丘上,发现一个凹陷的土方,他试着掘了约三尺深,就发现一块已经腐烂的木板,急忙叫拓拔昭尉上来看。他研判这里应该是天井,于是将洞挖大,再将木板取出,果然底下是的阴魆魆的洞,洞壁的土方扎实,果然是天井没错。
于是大家讨论,该从天井进去,还是挖墓道。根据摸出纯鉤剑的摸金校尉所记载,勾践的墓有许多机关,因此他们忖度吴光之墓也应该不少才对,最后决定挖开墓道,要逃比较安全。
因为年年战乱的关係,附近只剩下四户渔家而已,这几天他们都用磷火来防止渔民靠近,于是夏侯凌就打扮成来自黄山的道士,造访这几家渔户,说是厉鬼迁徙至此,因此他打算作法将厉鬼收服,但要请这些渔户离开七七十四天。同时,他也展现一点小法术,让这些人信服。
这些渔民这几天已被磷火吓得不敢外出,如今此道士如此一说,他们更信以为真,但穷苦的他们能到何处暂住呢?于是夏侯凌就塞了点银子给他们,这些渔民立即整理包袱,当下就驾驶渔船离开。
接着,当然是大方地找第二个天井,然后两个天井连成一直线,延伸到山脚,开始挖掘墓道。钦哲和巴音库楞虽然没有参与挖掘,只负责守卫的工作,但都仔细观察他们的行动,直觉他们简直就像作战一样,以证据研究敌踪、用经验做研判、做事条理分明、又巧计百出,不由地对他们另眼看待。
不过,李保州却在应该的墓道口附近挖到两个瓮,上面更是贴着符纸,这下子所有人都紧张地瞅着这两个瓮。
“吴国当时有孙武和伍子胥在,怎么会让夫差用法术呢?而且他也是个霸王,不可能施法呀!”拓拔昭尉不解地猛摇着头。
夏侯凌则好奇地拿了起来,轻轻地晃了一晃,一只里面有鏗鏘的声音,另一只没有。“现在是大白天,我打开看看好吗?不然谁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究竟是不是法术!”
众人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点头赞成。夏侯凌小心翼翼地挖开封泥,尽量不破坏符咒,其他人则是不自觉地越退越后面。
夏侯凌的头颅拼命地往后挪,乜着眼瞧着瓮里,才发现一个装的是铜板,另一个则是木炭,他顿时鬆了口气。“唉……真的是自己吓自己,不是保护陵寝的法术啦。”
“不然……到底是啥呀?”拓拔昭尉哆嗦地嚷着。巴音库楞和钦哲猛念着佛号,李保州和黄景业则紧盯着八方。
“天罡里装着铜钱,地煞里面则是木炭,这是用来压地气的!我猜,可能是勾践战败之后,在卧薪尝胆期间偷偷埋下的,打算利用压下吴光陵墓的地气,让自己提早复国。”既然吴国早就亡国上千年了,这两个瓮也不再有作用,夏侯凌于是将它们再次封存,埋入原先的洞里。众人这才鬆了口气。
“唉……要当个大人物,果然必须使尽计谋才行!”拓拔昭尉说道。
“不过,夫差当时没杀勾践,又逼伍子胥自杀,吴国就註定要灭亡,这两个瓮所发挥的功效应该很小。”夏侯凌说道。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虽然有法术,却又能以理性的角度思考天下,不容易呀!”巴音库楞微笑地说。
“但是衰运依旧,唉……”夏侯凌剎时垮下肩膀。大家不禁猛笑着,也将刚才的惧怕发洩出来。
既然只是压地气的术法,众人就继续开挖。
哗地一声,土方崩塌了,里面是块石门,可见这里就是墓道。但是,巴音库楞却又在山丘发现一个天井,方位跟石门根本连不起来,大家都懵了。黄景业又找到另一个天井,他们试探性地将这两点连线延伸下来,试着挖掘,没想到居然挖到一个洞穴,阳光从两座天井落在隧道里。到底那一条才是真的呢?
“我们都忘了一点,当时孙武和伍子胥两位军事天才就在吴国,难保他们不会将兵法用于墓穴。”夏侯凌说道。“那我们试着用他们的思维想,天井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因此盗墓者大部份会从天井而下,就像赤壁那个墓,因此笃定有机关藏于天井。如果盗墓者改成墓道,而且只发现一座,并不像我们发现两座而不知所措时,该怎么解决呢?”
“只有一座的话,当然里面机关重重,让盗墓者知难而退。若是发现两座,盗墓贼就可能觉得这里是虚墓,吴光之墓不在此地,因而另寻地点!”巴音库楞说道。大家想了一下,纷纷点头赞同。
“没错,这就是孙子兵法的虚实篇,引诱敌人处于被动状况,让我们被牵着鼻子走!但是,当时吴国正整军备战,这两位军师不可能花人力挖第三条墓道。因此,在九变篇中提到,要随机应变,不能一成不变,所以两座可能皆是,就像纪先生之墓!”
“还是先将那座石门打开,才能确定。”拓拔昭尉说道。“就怕有机关呀!”
“既然这两位军事家将兵法用于筑墓,我们也用作战的方式将门撞破。他们应该不会猜到繁华的江南在千年之后会因战乱剩下没多少人,更被我假装要驱鬼而送走,不必偷偷摸摸挖墓吧!”
“哈……如果你是黄巢的话,此时已没有大唐了。”巴音库楞笑着说。
“夏侯小友,跟我到藏地一事,老纳还是希望你再考虑看看。”
“等紫云跟篠茜都答应了,我们再谈好吗?”夏侯凌四两拨千斤地说。
他们都是武林绝峰的高手,拓拔昭尉师徒这几年也学了一身好功夫,因此没一下子就砍伐了三颗树木,在石门前挖了一道水槽,然后灌满了水。接着将削尖的木头绑上一丈长的绳索,放在水槽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巴音库楞和钦哲只愿意帮他们伐木挖沟,但不愿帮他们撞门!他们只好就藉由水的浮力,以减少木头与地面的磨擦力。
丙、乙、甲……冲呀!他们四人拉着绳索,将木头撞向墓门,随即往外跃开。
石门已有裂痕了。于是他们将木头拉到后方,再使劲撞一次。
轰、啪、鏘……猛然的巨响一道道响起。石门被撞破之后,藏于门后与墓道上方的弩箭随即射出,而且洞内也掉下一块平放的栅栏,底下全是毒刺,另外在这栅栏之后则凹了一个洞,里面皆是倒叉的铁勾。
“天呀,这个墓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墓,居然连墓道上方也有暗器,而不是装于可以被发现的两侧!因此不管奔向前、或逃向后,都只有死路一条。”拓拔昭尉摇着头说。
“这下子可要跟这两位军事家斗智了!”巴音库楞兴致勃勃地说。
“各位,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又不是两军打战,何必要跟他们斗呢?”钦哲蹙着眉说。
“墓门都撞开了,怎么能放弃呢?”拓拔昭尉说。“那个没石门的洞穴肯定也是机关重重,更不晓得藏在那里,我们还是从这里进去好了。”
他们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老规矩,他们等到墓道的秽气清出之后,才拆了装于门后的弩弓,全副盔甲地小心翼翼进入,将一根木头放在底下全是铁箭的洞窟上面,躡手躡脚地走过去,而钦哲则在外头负责接应。
夏侯凌走在前头,一手端着双层的盾牌,一手拿着五爪勾朝前方的四壁掷去。没一会儿,夏侯凌收回五爪勾时感觉上面有些滑润。“咦,前面的地板怎么会有油呢?”
“有的话,应该是积水,不可能有油呀!”拓拔昭尉不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