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邓主任就把向雨晴叫到办公室,说和孙主任商量过了,给她走特聘程序,让人事处马上起草文件,和这批一起报上去。但这种特聘一般很难批,需要人事厅有接洽的人,给说句话,能稳妥些,并问向雨晴有没有熟人,找一找。向雨晴感激的点头,又摇头,她还真就不认识人事厅的,但她感激邓主任为她做的,这才是领导,才能让人给他卖命。性情中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冷静的人有人情味。
  随后,邓主任又想到办公室主任好像有熟人,就亲自去找办公室主任,向雨晴感激得难以形容。邓主任告诉她,为了争口气,今年一定得聘上,认花钱吧,人事厅是比较黑的。既然领导都这样说了,向雨晴虽差钱,也乐意,毕竟是在帮她出气。
  从邓主任那回来,路过许处门口,正好看到王冰和张建从里面出来,随后,许处叫她过去。
  “小向啊,我刚刚把王冰和张建叫来,了解下情况。你知道,我和张建关系很好,张建和王冰非常好,而王冰和孙主任也很好。”
  听到这,向雨晴看着许处,没有任何表情。这番话什么意思?抬出这么多关系,昨天不还不熟呢吗?
  许处接着说:“其实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昨天,王冰去张姐那就是问问情况,不像张姐说的那么难听,王冰哪能那么和老同志说话,是老同志气愤后有点添油加醋。然后张姐去找邓主任告状,又去找了孙主任。事后,王冰主动找孙主任承认了错误,孙主任还批评了他,他也去人事处陪了不是。你别相信人事处的一面之词,别恨王冰。”
  别恨他?那恨谁?这不是摆明替他说话吗?究竟是谁受了委屈?这时候不替她向雨晴想办法,反倒为王冰说话,太不合时宜了吧。况且,这番貌似安慰的话,句句像针扎在心上,全部的扭曲事实。
  向雨晴不想再顾忌许处的感受了,冷笑道:“是王冰和你说的?”
  “对呀,他说的。”
  “那我只想告诉你,他说的每一句都反过来,就对了,没有一句是真的。我当时一直在那层楼,所有的情况都目睹了,都在现场。”向雨晴感到自己的胸口在剧烈起伏,无论怎么控制,都平息不了这貌似挑衅的愤怒。
  “不能吧。”许处有些尴尬的笑笑。
  向雨晴也笑了,“无所谓了,我都明白了。”她感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看来神经已经不受控制了。
  “你明白什么了,别看外表,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会是什么样?我自己,张姐,邓主任,都在说谎,只有王冰在讲实话?对他这个人,我不做评论。”向雨晴颤抖的说。
  “你看你,怎么这么大气性,说话都变声了。”
  “我不该气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反正也由不得我。”
  “没想到你这么在乎这事,我以为你能想得开呢。”
  “我当然在乎了,在单位,除了职称我还能奢望什么呢?”虽然这之前,许处总用副处的职位激励向雨晴,但她从没当真过,她知道,职务需要太多外在条件,上面要有人说话,手里要有钱,可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听完就都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了。倒是职称,不涉及竞争,没想到也这么波折,看来,干得好,是最傻的。
  “这么说,王冰你是恨定了。”
  “我谁也不恨,恨他干嘛?但我今年要么聘不上,要么是花很多钱,付出很大代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却是事实。其实,事情本身我已经无所谓了,不过却让我看清了很多人,很多事,让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是多么的不值。”向雨晴的愤怒让她没法把肚子里的话一气全都说出来。
  想想整件事,于王冰,事情发生后,首要任务是解释,跟领导解释,跟人事处解释,也跟所有鄙视他的人解释。而对于向雨晴,首要任务则是减少损失,促成这事。显然,许处做的是帮他解释,立场显而易见。向雨晴是他的兵,那么为她争取,是公事;王冰是他朋友,替他解释是私事。要想站住理,应该先公后私,可现在……怎么叫她心服口服?而对王冰本人,向雨晴是断然不会长久气愤下去的,不值,在她心里,他是一个今后可以当做空气的东西。因为这事,他要是明年提出来,去人事处理论,是为自己争取利益;而今年,则是缺德。向雨晴在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是永远不会伤害别人的,所以,这种人,她不会拿他当人看,更不会和他长久存恨,因为即便是敌人,她也愿意选择光明磊落的,他不配。倒是由此引出的各种人的态度,她比较感兴趣,也比较上心,更伤心。
  她起身,看着许处,挤出一丝微笑,可心却在滴血。没想到,自己时时以大局为重,有一天却发现整盘局都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她告诉自己,只能笑,不能哭。
  回到办公室,看到QQ上大家的安慰留言,心里舒服了很多。午饭时,又碰到办公室主任,对她说,她的事,他都听说了,让她放心准备材料,人事厅那边需要时,告诉他,他会帮忙打理。谢过后,向雨晴心里又爽快些,同样是领导,原本希望的,却失望,没希望的,竟如此慷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了,不过也更敬重那些对自己可帮可不帮的人,这份情她记得,不管事成与否,都会牢牢记住,当他们有需要时,她,不遗余力。
  谁成想,刚吃过饭,邓主任就来办公室找她,问她特聘的事和谁说了?
  “没和任何人说啊?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我自己都不确定最终会怎么处理,怎么能乱说?”
  “我觉得也不应该是你。要是连自己的事都四处乱说,那别人的事不更乱了,这人还怎么让组织信任啊。”
  虽然这几句本与向雨晴无关,但她听着还是很难过,难道在领导心里她就那样吗?她本就是一个对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反倒是别人的事闭口不提的人。况且这次这事不光是她,还涉及单位领导和人事处,她定会闭口不言。倒是朱梓曦在领导那里给她形成的印象,使领导即便认可了她的工作,也还是对她的人存有疑虑,真悲哀!她向雨晴一向自以为没有秘密,光明磊落,不怕说,不怕议论,但,她怕被误解。
  “听说,又有人要求提前聘了,说要聘你,就得聘他。不是王冰。”邓主任继续说道。
  向雨晴疯了,怎么偏偏针对自己呢?从不结怨,从不树敌,为何要被群起而攻之。再说单位领导和人事处,怎么就不能顶回去,他们不是想一视同仁吗?不是想要公平吗?为何工作的时候不要求一视同仁?加班的时候不要求?你们想特聘可以啊,做出成绩来呀,向雨晴不是有那么多出版的书,论文,课题,项目吗?你们有,也拿出来,聘你呀。就这么简单的回击,领导和人事处都不会吗?看来是没有人愿意站在自己的立场说句话啊。
  “没想到这事惹出这么多麻烦。要不就算了。”此刻向雨晴心里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她知道一定会流产的。把合法的东西变成不合法,可以有千万个理由,只要你是掌权者。
  “现在特聘这条路走不通,我和人事处商量了,还按正常程序报,到人事厅再说吧。当然单位这边,就说不报了,免得再生事端。”
  “好,给领导添麻烦了。”向雨晴一脸的感激和不好意思,发自内心。
  突然想起了苏宁安慰她的话:“其实这事不是针对你,换成别人也会这样,谁让你是年轻人里第一个站在这个位置的呢!大家都想把别人踩下去,毕竟你太露锋芒了,凡事在年轻人里都是第一个。虽说他们考试没通过,没有机会,但也不会让你合情合理的事顺理成章的,不愿看你走的太快。”
  向雨晴想,就是单位有这么个年限的土政策,顶多压我一年呗,看明年还有什么理由?再一想,那些小人,总会用尽各种手段的,不能掉以轻心,要不死都不知道咋死的。太黑暗了,不想要职务,只想靠职称涨点微薄的工资,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竟然都这么费力。自己本没成为别人的绊脚石,还让他们如此煞费心机,这要真是那种有你没我的竞争,还不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啊。她真是够了。早知道,还不如回高校当老师了。前阵子,在大学人事处的同学还建议她回学校呢,她本想等职称评完再做打算,一来,高校职称不好评,二来自己在这干了快10年,这样离开有些不甘,毕竟单位什么都没给过她。可转念一想,到哪里都会遇到同样的人和事,还是去面对,去解决问题吧,逃避不是办法,只有掌握要领,才能一劳永逸。不要怕,许处不说也许会有幕后黑手吗,那就让他们一个个都蹦出来吧。其实想想,向雨晴这次虽然输了,却是输了面子,存了里子;而王冰才是实实在在地输了个彻底,在单位,他已经人品扫地,谁会和一个随时会害自己的人交往、交心;至于许处,虽然事情和他没多大关系,但大家看到了他对下属的态度,一个不维护自己兵的领导,谁会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呢?当然,她知道许处不在乎这个,在他眼里,只有钱和权,钱来自于权,而权不是看你的人品,是看上面有没有人提携,就这么简单。
  不过,事后向雨晴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她的个性,这事原本该压下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因为她早该料到,事情会流产,她是不会为没有结果的事浪费精力的。那么,到底是张佳的刺激起了作用?还是这10年的憋屈终于发生了质变?她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再让别人利用她的沉默,既然君子之交他们不喜欢,那就只好以他们的方式和他们交往。从今以后,你对我怎样,我自然会对你怎样,绝不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