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奈维斯先到住宅区,放眼一望,现场宛如被红色蜘蛛丝占据的废墟,没有一处不被警戒线封锁,仅剩几名守卫不动如山的镇守出入口。
“小姑娘,这已经封锁了。请回吧。”守卫见奈维斯出现,跨越挡至面前,口头警告不準再往前。
“闪开!『自然之戒』。”奈维斯紫银的眼眸内,虹膜随即亮出一圈银光,周遭散发出一阵莫名的微风,所有的守卫突然身体动弹不得,只剩焦躁的眼球挣扎,不停睁眼咕嚕转动著。
“不……能动……”守卫直觉受困的当下,无非是眼前少女所為,这才显得惊慌,眼见已经没人能阻止她。
见卫兵无法活动后,奈维斯才跨步向前,急忙跑进封锁的住宅区。
“啊!等……”只见矫健的榎时,中途不敢停歇半刻,终於赶到住宅区,前秒才瞧见奈维斯的身影,还来不及出声,奈维斯又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奈维斯离开,『自然之戒』的效果,也神奇般的自动解除,守卫们这才得以动弹顿挫一下。
“借过!我也要进去。”
榎时正想冲进住宅区,可以动弹的守卫,却连忙将他拦阻而下。
“不行啊!裡头全是遭受传染病的病患,我们怕人进入,才封锁起来的。”
“你说什麼!”榎时一听,反倒更加担心起奈维斯,也会遭受感染,不停垫高脚尖,哪怕能多看到一点踪跡。
“是真的!我们先将病患放置住宅区,等到威尔多开放了,才打算把死掉的尸体拿去掩埋。如果现在进去的话,被传染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那我更要进去!要不然……闪开!”榎时不理会守卫的阻止,用力推开守卫突破重围,使劲往墙壁跳上,随手抓住屋簷,在两壁间进行左右跳盪,轻而易举进入住宅区。
“这下糟了!快点去通报其他人员,进去把那两个小孩给抓出来。”守卫眼见一发不可收拾,这才赶紧呼喊,聚集起许多人,开始找寻非法进入的两人。
奈维斯一心只想找出第一传染病小孩的住宅,像个无头苍蝇的到处乱窜。
然而映入眼帘的,跟往常人潮热络的住宅区不同,宛如沉寂的死街不传一音。
行经的街道上头,青苔的壁间不时传来霉味,缘墙的路隅更是接二连三倒卧著体弱苍白的感染者,蚊蝇蛆虫甚至占据死尸,四处的空气充斥著腐烂和酸臭。几度让奈维斯差点呕吐而出,赶紧拿出手帕直接摀住嘴巴,独自忍受迈进。
“到底在哪!在哪!”心慌的奈维斯,不断在住宅区中,不顾自身的安危,把破旧的房子一间间打开,只想搜寻『心煦』的下落。
就在少女盲目找寻的期间,在屋顶上奔跑的少年,正巧瞧见陆上的少女。见她匆忙的四处乱窜,少年这才轻易地从屋簷上头,有如清风的跳落到她的面前,微微的弯身双脚著地。
“呼……哈……终於找到妳了。”榎时一时喘不过气,弯下腰扶握著双膝。
“榎时在那边干麻!让开。”奈维斯正才想从榎时的身边绕过。
不料,一双坚实的手臂随即挡至眼前:“不!我不让!”只见榎时遽然挺直腰身,一脸果决的阻挡面前。
“我要去问个清楚,查清……”心急如焚的奈维斯,正想解释却马上被榎时打岔。
“妳一个人吗?”顿时,榎时只是冷言冷语问。
“对!反正我……”奈维斯早认為其他人已经把自己当成祸害,剎那间,眼神因而落寞垂下。
见少女又想一人承担,少年更是气怒地紧抓少女的双肩大声嘶吼:“一个人可以做什麼!凭妳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什麼地步!妳告诉我啊!”
伴随少年使劲的晃肩和关切的话语,少女像是被逼急似的,计无所出的语气逐渐哽噎:“要不然……你要我怎麼办嘛!你想要我怎麼做才好啊……”
“难不成妳也想陪那花痴妹一起死吗?”
“如果妳死了,那老太婆和老头要怎麼办?翊那小子要怎麼办?那些曾经关心妳的人,会是什麼的心情?我的心情会怎麼样?这些妳都考虑到了吗!”
“我……可是……现在真的……只是不想再带给任何人麻烦……我也不想这样……那你要我怎麼做啊……我都不知道了……”奈维斯被榎时的话点醒,顿时卸下逞强的面容,露出软弱的一面红了眼眶。
“无论如何,我会站在妳这边。不管发生什麼事,我永远相信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跟妳為敌,我也会待在妳身边,永远永远。”少年见少女软弱的面容,不禁有些怜爱,反倒鼓舞、深信著少女。少年以体贴的言语向她保证,绝不会轻言离开。
少年真情的倾吐,这才让少女心急如焚的思绪,彷彿打了镇定剂,冷静的凝望著眼前看似孩童,心智却意外成熟的男孩。
“榎时……”奈维斯的身子慢慢地倾近,将头缓缓倚靠於矮自己一截的肩上。
“谢谢你……榎时,我现在冷静多了。”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传来榎时温热的体温与气息,奈维斯这才冷静小声回应。
“嗯……”被奈维斯突然倾靠肩上,榎时不免略感靦腆,眼光飘移不定,用手指搔著脸庞。
“那回去搜集情报吧!既然没情报,也找不到叫『心煦』的住处。”奈维斯冷静下来后,抬起头对榎时笑著。
“嗯……啊……说……说的也是。”榎时一时之间还没从两人世界跳脱,有些惶然的愣了一回,才急忙吞吐回答著。
“有没有看到!”
“没有!”
“去那边找找。”当奈维斯跟榎时两人,刚準备要回去,从另一头,正巧传来守卫们仓促找人的脚踏声和喧哗声。
“他们来了!”听见的奈维斯也显得紧张,不知该如何逃离,慌乱地查看著四周。
“要是在这被发现,连我们也要被封在房间内了,走这!”榎时灵机一动,仰头望了墙壁两侧,轻而易举的将遮雨棚当跳板,两段式跳跃,并以单手抓住屋簷,漂亮的前翻越上屋顶。
奈维斯见著榎时居然可以一口气,跳上高如百丈山的建筑物,也不免呆愣张大嘴。
“走啊!还站在那干麻!想被抓啊。”榎时蹲身探头,不忘招手小声催促奈维斯,赶紧学自己跳上来。
奈维斯反倒担心起该如何逃离这处境,对榎时压低音量抱怨:“才不是耶!我又不像你可以一口气跳那麼高,而且在这使用魔法的话……就会被发现了呀。”
“真麻烦耶!”
榎时嘆口气之后,又轻鬆地从遮雨棚滑下,双手从奈维斯的腰际一抓扛在肩上。
“咦……等……等你在做什麼啊!”奈维斯被突如其来扛起,既紧张又羞涩,不断地晃动推挤著。而榎时才又一股作气跳回屋簷。
“到了!”彷彿小事一桩,在抵达屋簷后,少年这才将少女慢慢放下。
“看……看不出来你个子小……力气还满大的……”奈维斯从没仔细瞧过娇小的榎时,经过环抱过后,才意识榎时的臂力、跟壮硕的身材,不禁有些惊讶,害羞的撇开头扭捏说道。
“妳在损我吗?”听在榎时的耳裡,丝毫不出一丝讚美,便是疑惑的斜眼朝望著奈维斯。
“我是在夸奖你。”
“喔……谢……啦!我也看不出来妳的身材高大……却比我预期的还要轻许多……”榎时也回想刚才,触碰到奈维斯的身体,这才意外深觉软绵,靦腆的转开目光,手抱后脑故意避开奈维斯的视线回答。
“你是故意说的吗?”
“才不是咧!我也是夸奖妳,夸~奖~”榎时也如出一辙的模仿奈维斯,凑近脸做辩解。
“算了。不过接下来要去哪搜集情报好呢?”
榎时突然想起伊露玛急迫找奈维斯的事情开口转告:“对了!那个算命的好像急著找妳。”
“伊露玛吗?对了,他刚好像有事要说,那我们先回广场吧。”话落,奈维斯便跟著榎时的脚步,在屋簷上悄悄行走,就这样的两人顺利走出住宅区外。
当奈维斯跟榎时才刚到马车的帐棚,赫然发现外头居然也被站岗守卫占满,只见各个高头大马,像是身怀绝学的四处警戒著,顿时让两人在角落停下脚步,不敢向前。
“该不会伊露玛也发生什麼事了吧!”奈维斯见四周的守备森严,不免也开始担心起伊露玛的安危。
“看样子只好偷溜进去了。”榎时的眼角随即往一旁竹竿看去,眼见竿上掛有警卫的惯用服,并露出狡猾的窃笑几声。
“怎麼偷溜?”奈维斯见那奸诈的神情,实在猜想不到,榎时会有什麼好主意。
只见榎时贼头贼脑的弯下身,偷偷摸摸地潜入一旁的集会区,将正在休息,而脱掛架上的守备服迅速窃走,才又静悄悄地跃进回到奈维斯的身边。
“鏘-鏘──鏘───鏘───!”榎时一口气拿出两套黑色的轻盔甲,不忘淘气地做出可爱的配音。
“你是说要我们穿上再藉机混入吗?”
“是滴!”榎时仍不忘可爱的口音点头回应。
在少年的协议下,两人这才赶忙躲进隅角,更换上守卫的服装。直到更换好后,见到双方的模样,却突然相视无言。
“这……会不会太大件……”奈维斯穿著守卫魁梧的锁子甲,过於瘦弱的身躯显得鬆鬆垮垮,不免开始质疑榎时的好主意。
“那……我怎麼办?”榎时更换完走出来,没想到过分娇小的身高,使得服装出乎意料的大件,甚至一截锁片还拖在地上,不时发出鏗鏘的碰撞声。
奈维斯双手伸举,手臂上多餘的链甲,随即打落在奈维斯的头盔,头盔硬是不客气地就往脸皮夹去,痛得奈维斯立刻扳开眼口抱怨连天:“痛!这样别说混入,一出去就被抓包了啦!”
“嗯……有了!”
这回,只见两人又进到角落更换服装,不到一回,从一隅走出一个头盔紧闭,高大的守卫。
盔甲的裡头,少女跨坐在少年的肩膀上,透过头盔的缝隙张望外头:“这样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吗……”榎时抓住奈维斯的双脚,羞得完全不敢抬头往上看。自身并採用半蹲的鸭子走路,眼见十分吃力不时断语。
“等……等一下!榎时你在摸哪裡啊!”奈维斯只觉大腿突然一阵呵痒,不免因為紧张,双脚不听使唤的直接往榎时胸前踢去。
突如其来的蹴踢,榎时岔气差点站不稳身子,颤颤巍巍连忙咳嗽几声。
“没办法啊……不紧抓住你的腿……要怎麼稳啊……”榎时脸红的像章鱼似的,更加不敢把视线往上瞄看。
而这时,一名守卫察觉两人的异样,便是走过来关心:“嗯?你来这做什麼?”
“咳!来换班的。”榎时故意压低声带,鱼目混珠回答著。
“喔,那好好守著!”守卫没多疑,只向两人行礼便是离开。
“走了没啊?”身处下盘的榎时,根本看不见盔甲外的情形,并小声地询问週遭的情况。
“走了走了!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进入车棚内了。”奈维斯悄悄地从头盔的隙缝中,仔细四周扫瞄。确认安全后,才跟榎时一同进入车棚。
伊露玛见两人装扮成的高大守卫,一时还认不出来,脸旁还有些许的泪痕正经问道:“请问……守卫大人有什麼事吗?”
“是我啦!伊露玛。”奈维斯这才从盔甲裡头出声,好让伊露玛安心。
“奈维斯!”伊露玛随即听出声音的主人,更被眼前守卫的真实身分,有所惊讶直瞪著。
待与伊露玛通过暗号,两人才急忙把厚重的盔甲脱个精光。
“哇~真有够热的啦。”榎时像是被闷熟的鸭子,脸颊通红大汗涔涔,一副快死的模样,吐出舌头不断以手扇风。
“伊露玛,妳没事吧?”奈维斯担心伊露玛会出事,著急握住伊露玛的手,上下打量伊露玛有无大碍。
“我是没事……可是我奶奶她……”伊露玛往妇人的身边看去。
随著视线飘去,奈维斯这才注意到妇人的状况。只见她不断地气喘吁吁,表情十分痛苦,口鼻都快挤成一块,脸色相当的苍白。
“妳奶奶怎麼了吗?不会也是传染病吧!”奈维斯见奇异的状况,不免担心起伊露玛也会遭受监禁马上追问。
“应该不是,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奶奶会突然变成这样。”伊露玛摇头道不是后,便从身后拿出念珠以及符咒置地,轻轻把两者推递向前补充:“这是奶奶倒下前,说要给我们的。”
“这是什麼?”只见不同顏色的符咒上头,尽是写著奈维斯看不懂的文字问道。
“这些是除灵用的东西,我奶奶是个『驱魔士』。”
“除灵?哪来的灵?”
“奶奶说这是恶灵所害的,还说现在西方是灾恶的开端。”
“西方……不是学院的方向吗!”奈维斯一听到妇人的预言,脑海不停盘算假设,不禁打了冷颤。
“那就表示学院正开始要有灾难了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的占卜全是奶奶教的,所以她应该早就算出会发生什麼事了。”伊露玛深信妇人的预言也许成真,并提醒两人要警戒周遭。
“总之,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治妳奶奶的方法。”话落,奈维斯才又骑在榎时的肩上,穿上盔甲準备离开。
“嗯!那我等妳,奈维斯我奶奶……就拜託妳了。”伊露玛哭求希望奈维斯能够早日解救妇人,紧握著守卫的铁製手腕。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奈维斯鬆手向伊露玛比出胜利的手势,好让她安心,才离开马车。
与榎时回到学院宿舍之后,当奈维斯要打开宿舍的房门,见榎时仍在原地不曾离开,才又回过头开口。
“那我在房间调製药品,明天拿去给伊露玛。”奈维斯随手比了火槽上的釜具说道。
“我也来帮忙!”榎时也想多尽一份心力,难得主动帮忙笑说。
“不用了,今天你跑一天也累了。再说……现在是晚上……你想睡在我房裡吗?”对於榎时今天的表现,奈维斯有些另眼相看,不经意的口语放轻,莫名其妙的害羞起来,才又连忙笑笑敷衍而过。
“咦……笨蛋……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别……别想歪了!”原本迟钝的少年,被少女的胡思乱想,顿时搞乱心思,随即避开少女的视线,仓促的手脚无措。
“说……说的也是,那晚安。”经由榎时逞能的碎念,奈维斯只觉害臊的自己,显得有些愚蠢,便摇摇头打消念头,才跟榎时微笑道晚安。
“嗯……晚安。”榎时难得在奈维斯的面前展露温柔的眼神,直到奈维斯把门带上,才独自安心地离开。
少女关上门之后,安抚完自己的心境,便才捲起衣袖打起精神:“好了,我要好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