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仿佛把曾凌渝港吹向一年前的这一天,他还只是个尚未成熟刚刚踏进校园的初中生。现在他渐渐发现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一进初中,就争着抢着闹着要当班长,而如今,他已经忍辱负重,摆脱了小学记忆的束缚,把自己的激情撒向四面八方。
曾凌渝港说过,他发誓要超过陈俊杰。现在他正在努力地追赶着。每日早起晚归也当成了习惯,除了学校的作业,自己也狠下心,买了一大叠“密卷”“题海”,总是想方设法都得找个时间来练习。初二的古诗文渐渐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蚁群,在眼前杂乱无章地拥挤着,熙攘着,不久便看花了眼。或许是受了佟老师的影响,便把课文抄在一张便签纸上,塞进口袋里,于是每天坐车的时候,课间的时候,甚至游玩的途中,随时随地地都可以背书。甚至是体育课,老师也懒洋洋地晒在太阳,学生便到了一堂课的自由——初中课堂不同于小学,像自习时间可不是很好得到的。百无聊之下,便在阳光的沐浴下,抽出那张写满字的纸条,开始滔滔不绝地背诵。
“曾哥,你怎么那么用功呀?”陈俊杰不知是好意还是坏意,便在一旁不住地称赞。其实他一定是有了嫉妒心,便神经质地在曾凌渝港旁边大叫着。见他捂住耳朵继续背道,他真着了急。于是趁曾凌渝港不防,他便敏捷地从曾凌渝港手里拿走了纸条,还冲曾凌渝港扮鬼脸,说:“你来拿呀,你来拿呀!”
曾凌渝港笑着没理他,也没有去抢他拿走的纸条。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真正写满字迹的纸条,继续背诵。陈俊杰顿时傻了眼,见曾凌渝港还那么镇定自若,也有些困惑。结果他打开那长纸条一看,上面却画上了他的头像,还在下面附上几个大字:打倒陈俊杰。可见他气得真跺脚,还冲曾凌渝港大吼道:“你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想冲过来把曾凌渝港打倒。曾凌渝港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在他冲上来的前一刻把脚一横,身子一转,结果被曾凌渝港的脚一拌,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班上有同学看见了,便大声叫喊道:“曾哥,加油!曾哥,加油!”陈俊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好意思再打架,觉得在大人面前失了脸面,便愤然而疲惫不堪地离开了。
于是,曾凌渝港又沉浸在背书当中,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望见那篮球场,心里就猛然地震悚。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在篮球场上迟迟不动,手上拿着手机,专注地着篮球场上那些打篮球的人。好奇驱使着曾凌渝港,放下背书的任务,径直地奔向篮球场。操场上却被余佼佼拦住。她也小心翼翼地陪曾凌渝港同去,还叮嘱道:“他可老认真了,每天总会把拍得照片发到微博上,给热爱篮球的人看。他怕是酷爱篮球的人,还老崇拜夏磊。那么年轻就入了校队,代表学校去打比赛,就让人羡慕。”听她那么一说,曾凌渝港倒真觉得误会了祝明君,也打心底地佩服他。于是上前也没敢去惊扰他,倒是站在后面看他如何近景远景地拍录。见他那么周密地为赵青楚这些人无偿地奉献,倒觉得他有了可敬之处。等他录完了像,转身看见了他俩,却大叫一声:“你们——全都看见了?”
“是你在微博上发的视频和图片吧?”余佼佼一把夺过祝明君的手机。又开始翻着他刚才的视频,“你网上的东西我也看见了。不错,不错,很有发展前途。”
“你这话说哪儿了?”祝明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说道:“还不是赵青楚拿来威逼我,硬是要给他拍录,还不让大伙知道。所以——”
曾凌渝港也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是我误会你了!很对不起,很对不起。”但是想到上学期奖学金考试之后他拍录时所遭遇的夏磊似冷非热的讽刺,便觉得是夏磊不知情。
赵青楚看见大家又来捣乱,也走过来生气地说:“你们能不能别来打扰祝明君的拍摄,烦死人了!每次都是遇到你们这些人来捣乱!”说完,便硬是把曾凌渝港和余佼佼推到了一边、他俩也不想误了祝明君的“工作”,便自觉地离开了。
铃声响起,曾凌渝港和余佼佼冲向走读生食堂——因为走读生食堂的座位没排号,所以只有先到者才有座位,后来者只有站着吃的份了。不过虽然曾凌渝港每天总急着奔向走读生食堂,可还是会有趣事发生。因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总会有缘的人。
“你快看他!”王晓燕顺手指着踏进来的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他叫田志杰,是我们初一的时候认识的。”
曾凌渝港便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却看见一副十分滑稽的模样:小小的眼镜配上一副大大的方形眼镜,鼻子无力地蹋陷下来,最让人注意的是他的下巴格外的突出,,下嘴唇把上嘴唇都盖住了——典型的“地包天”症状。曾凌渝港也大笑道,还蹦了一声“地包天!”
余佼佼却也突然大笑,还拍拍曾凌渝港的肩,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地包天’?我们平时都这么叫他的。”
粟小米也附合:“是呀,是呀,他这人还挺幽默的!”正在她想拉着往下说时,“地包天”却转身向大家打招呼。余佼佼不知道是看到了他了什么东西,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王晓燕和粟小米也随之大笑起来。曾凌渝港有些疑惑,便问:“你们在笑什么?”
“你自己看吧,长相太好笑了!”余佼佼说完,便又捧腹大笑。“地包天”大概觉察出了什么,也没过来大声呵斥他们。只是第二天吃饭时,王晓燕收得了“地包天”的一张纸条,皱巴巴地揉得紧紧的一团,生怕别人看见。
“上面写了啥?”余佼佼好奇地凑过来、王晓燕便当着大伙的面儿,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然后念到:“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见到我都要笑。我觉得自己并不特别,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余佼佼一拍桌子,大吼道:“谁说他长得不特别?就是因为他太特别,所以我们才笑他的。”
“是呀,是呀,确实罕见,太有特点。”曾凌渝港大概也受了余佼佼的影响,又或许是对他的念念不忘,记忆深刻。所以听到他自己一番“荒唐”的议论,也不禁笑出了声。
王晓燕看见大伙那么嘲讽“地包天”,却很气愤地说道:“你们不可以以貌取人,你们更不能侮辱别人!”她说得理直气壮,显然是为了“地包天”的尊严。也不知怎么地,曾凌渝港和余佼佼私下里,只要一谈及王晓燕那么激烈的反驳,便觉得她和他有了什么。可有了什么也说不准,或深或浅地捉摸不透,却经常看见王晓燕和“地包天”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在一起行走。也不知是他自己主动,还是王晓燕怂恿他,他竟然敢同大家坐在一起,余佼佼像习惯了似的,见了他就忍俊不禁,还悄悄对曾凌渝港说:“他和她好上了。只可惜,他下学期就毕业了。”余佼佼颇感遗憾,便拉着曾凌渝港和粟小米挪到离他俩远一点的座位,然后欣赏地看他俩怎么地说说笑笑,有时还会把目光长久地聚焦在对方身上。粟小米大概觉察出了什么,顿时浑身颤抖,还瑟瑟地说话:“好肉麻!”
这学期便真过上了走读的生活——曾凌渝港倒觉得放松了许多,仿佛再也不受生活老师的训斥和责罚。可是班主任也不知道胡乱地编排了位置。曾凌渝港却和那满天酷爱打篮球的赵青楚坐在了一起。所幸的是,天气渐渐凉爽,秋雨纷纷扬扬地洒,一连好几天的阴雨,操场里也湿漉漉的。赵青楚也没了打球的兴致,因为作业多得让曾凌渝港总是想顺手就持笔做下几道题目。赵青楚在初中混了一年,第二年也同样是如此——语文课就恍恍惚惚地学,英语课迷迷糊糊地乱记一番。数学课便不厌其烦地数页数,而其他课不是偷干做作业的勾当,就是眯了眼闭目养神。——单是物理课,他却精神抖擞地听着瞿老师精彩的讲义。大概是瞿老师的讲义太过精彩,他有时欢喜得大叫一声,或是拍手叫好。可是他见曾凌渝港总是那么刻苦地学习,也不负起了嫉妒心。一日他实在克制不住,便抢走曾凌渝港的书,大喊道:“你别那么认真,好不好?不做了,不做了。”
曾凌渝港轻蔑地看着他,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笔,说道:“你不学可以,但我是不会不学的。你不过就是个空壳!”大概是他听到了这句讽刺的话,他从此也认真的学习——篮球也是上体育课时才打了。他愈发地开始学习,仿佛就是冲着这句话,就是为了向曾凌渝港证明他同样可以学好。但在曾凌渝港,却感到欣慰,不但同桌开始刻苦地学习,自己也感到了压力,也马不停蹄地学习着。他只是为了实现那个承诺:我要超过陈俊杰!
赵青楚打篮球的次数少了,但是问曾凌渝港问题的次数也多了。曾凌渝港很高兴他能够振作进来,况且他自己本身也不差。他和夏磊渐渐减少了往来,但每天晚上总会在车站同他聊一会天,方才离去。这大概是他们的友谊。可是赵青楚也不知怎么地,却越来越依赖曾凌渝港。大概是出于信任,大概是因为曾凌渝港讲题细致,他总是一有总是就来问曾凌渝港。
可有一日作业却像骤雨一般突然多起来,仿佛几日的任务全压在了今天。赶到晚自习结束,赵青楚也一刻不停地做题。曾凌渝港收了书包,正要往外走,却被他拦住。“你快给我讲霁这道题怎么做吧!”他苦苦的哀求着。曾凌渝港也于心不忍,便说:“你收了书包,我在路上给你讲!”他真听话地照曾凌渝港的意思做了,也不知是他真不懂,还是故意找曾凌渝港麻烦,一直陪他讲到车站,赶到他碰见了夏磊,曾凌渝港才松了口气。等他和夏磊聊天时,曾凌渝港便来到另一侧等车。
“哥,等等我!”熟悉地声音传到曾凌渝港耳畔,回头一看,果然是妹妹。曾凌渝港也大惊,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她却跑上前,解释道:“我刚才顺着去你学校旁的书店买了几本小说,对了,我还给你买了本《尚舞》。”说完,便把《尚舞》递给哥哥看。曾凌渝港实在是欣喜若狂,终于得来了一期《尚舞》,便不住地感谢妹妹。
赵青楚大概还不认识曾凌紫荆,也被吸引了过来,还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她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说完他又同夏磊议论起来。
“是我妹妹。”曾凌渝港漫不经心地回答,看见来了公交,便又催着妹妹赶快收拾好小说杂志。可是车门一开,放学的学生便蜂拥地挤在门外,也不知是哪个淘气包不长眼睛,竟撞倒了正在拾书的紫荆。曾凌渝港正想把他揪出来,却发现眼前全挤满了人。妹妹在地上发出哀叹声,书了散落了一地。曾凌渝港正想上去扶她,夏磊却抢先一步蹲下身,扶紫荆起来,还为她拾起书本。紫荆不好意思地接过书本,又不好意思地道着谢:“谢谢你,谢谢你!”
“没关系。既然遇见了,还是应该帮忙的。”夏磊也尴尬地笑笑,又拿出一张纸巾给紫荆,“还是拿去擦擦吧,裤子上全是灰,回去一定要遭骂的。
“谢了。”紫荆实在不好回答,但在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还有男生那么关心她。她多次给哥哥提过,她现在在班上,可是没有男生敢去惹她的,——大概他们都知道紫荆出过车祸失过记忆,怕是因为招她生气后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都不敢背负伤人的罪名。但是夏磊却一盖不知,能有这样的举动却让紫荆感动。在车上,她还不断回忆着那些记忆,仿佛还在发生一样,一面又自言自语地赞叹一番:“他这人挺好的,挺好的!”曾凌渝港也没管那么多,自己倒悠闲自得地看着新一期的《尚舞》,可心儿却呯呯直跳,仿佛成了市运会的倒计时,每跳一下就少了一秒。离市运会不到两周了。
第二日,慕容老师却宣布:“这次英语考试前四名同学将担任下周的升旗手。他们分别是……”曾凌渝港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别的事。“他们是余佼佼、徐根生、曾凌渝港、和李泞杉!”当听到曾凌渝港的名字时,不禁拍手叫好,然后得胜一番地回头瞥陈俊杰,他正愁眉苦脸,把头耷拉着闷闷不乐。不过他虽没当成升旗手,却被叫去了当主持人。这一点,曾凌渝港也不足为奇,他小学就是学主持的。上了初中主持应当是他的本行的,至于会不会“走后门”的事,曾凌渝港也不得而知了。
很快,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曾凌渝港穿着制服,举着五星红旗,在锵铿有力的《歌唱祖国》的歌声中,踏上升旗台。陈俊杰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还是想入非非了,竟开口说道:“唱国旗,升国歌,敬礼!”台下一片哄堂大笑,久久不绝。校领导看不下去,便命令音响老师放国歌,而且很响亮很响亮。盖过了哄堂大笑。曾凌渝港也吓了一跳。措手不及之中,慌慌忙忙地把国旗一抛。缓缓地随国歌声升上杆顶。虽然这次升旗仪式出了差错,但四位的升旗手的尊严还在,只是陈俊杰不但失了当了升旗手机会,同时还失去了以后当主持人的机会。有时想来就奇怪,自己也没管陈俊杰的事,却眼巴巴地望着他自己堕落下去,觉得得来的结果实在是快了许多。
就连赵青楚也对曾凌渝港说:“夏磊那天在下面也羡慕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觉得那个主持人太荒唐了,太荒唐了!”曾凌渝港这才想起妹妹眼中的夏磊,可曾凌渝港问及她的时候,她却递给哥哥市运会比赛的号码布和秩序册,说道:“这是陈老师让我转交给你的,还说让你在九月三十日下午三点之前要到文化宫报到。”
曾凌渝港算了算,说:“三十号下午要上课,怎么会去报到呢?”
“那你就给老师请假吧。”妹妹天真地说。但在曾凌渝港,的确是个难题。因为慕容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前放学和旷课。何况现在校领导又查得紧,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便把所有的情形都讲给紫荆听了,她大概是听懂了,也没说什么话。可曾凌渝港还是对她的来有些困惑,便问:“你今天来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当然不是,我来是为了向夏磊致谢的。上次人家那么热心地帮助我,我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的。”紫荆说完,转眼瞥见了夏磊和赵青楚一面谈话,一面往车站走,便撇下哥哥就奔到夏磊面前。赵青楚吓得大吓:“曾凌紫荆,你——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上次帮我捡书!”妹妹说完便从包里掏出一包口香糖,把他塞进夏磊的手里。
曾凌渝港见来了公交车,便叫喊着妹妹。紫荆也没说什么,便匆匆向夏磊告别,同哥哥上车。车站的人越来越多,可紫荆却盯着夏磊出奇,好像他身上真有魅力,能够吸引住她的眼光。曾凌渝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身为哥哥,总是会为妹妹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