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凌渝港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到这一天了,早上踏进教室,就开始了紧张的学习——他只有宝贵的半天时间了——一期盼下午的来临,就像在祈祷幸运和快乐的到来。
最后一堂课,曾凌渝港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与激动。说来了巧,他本打算来个先斩后奏,等出了校门再给慕容老师请假,可早上不知是谁告知了慕容老师,一见曾凌渝港进来就说:“教委来了通知,让你下午去参加比赛。”曾凌渝港这才想起妹妹捎了句话回去,让体育局的人亲手为他操办了。于是曾凌渝港跺着脚,一等到下课铃响起,就收起书本作业一股脑往包里塞,把书包撑和鼓鼓的,便随着人群的涌动,出了校门,好像踏上了旅途。
时间一步步地逼近,选手们陆陆续续地赶到了车站。车已等候大家多时了,就像一只忠实的小狗一样一直呆着。曾凌渝港径直飞奔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座儿,把行李搁置在一边,自顾享乐呢。可人陆陆续续地进了车,却不见一人身影——冯涛蕴迟迟未到。等了数小时,申良维也惹恼了,他才火急火燎地从学校赶来。车终于开始起动了,随后又拼命地追赶——也说不清它在追什么,或许是时光罢,曾凌渝港也正纳闷:这是要哪走呀?领队贺校长也没有告诉选手去什么地方。在大家的再三追问下,贺校长透露出是在南山上。曾凌渝港疑心她也犯不着那么神秘吧。再说,大家先是以为三天时间比赛,可是到了宾馆,看了比赛章程,才发现只有半天时间!
赵锐有些气愤,大吼道:“这是什么比赛,秩序册上写的有三天时间,怎么变成了半天了。气极!气极!”
可是,曾凌渝港却想起何宇虹和向唐大哥,也感叹道:“要是何宇虹和向唐大哥来参加比赛就好了呀!”
于是,大家便长吁短叹一番。进了宾馆,宾馆也算不上豪华,而且还在大学内。刚进房间,在床上歇了歇,长舒了一口气;贺校长却心血来潮,和申良维到大学园内溜达,去寻找“四叶草”。可是四下里都寻遍了,三叶草倒是找着了一些,却迟迟不见“四叶草”的影子。申良维泄气地说:“算了,算了。去吃饭吧。”
吃过饭后,也临近八点,本该是打算回房休息了,却看见在过道上有人在练舞,大家也来了劲,在房间外找到一块空地儿,便开始拼命地练习。可是只有申良维提不起兴致,也没有了曾凌渝港初见她时那满脸的天真和烂漫的微笑。大概是她上了初中吃了不少苦,所以也不敢去奢望自由和轻松。
晚上赵锐接来了何宇虹的电话,三番五次劝她和向唐倚天来为大家加油。曾凌渝港也接了妹妹的电话,她说:“我明天早上会来看你的,你可要加油!”他的心去像得了鼓舞似的满欣欢喜,也忘记了申良维那张呆板的脸庞。
可是入夜,却很难睡下。冯涛蕴便起床来梳头,曾凌渝港也在一边整理着发型,比赛的发型向来是很严格的,总是要用啫喱发胶在头发上厚厚地涂上一层,然后把头发往后贴,最后终于得来油光可鉴的样子。这才安心地入睡了。
第二日起得更早,因为比赛场所在两公里以外,所以要赶上专程车,就只有早起了,那个比赛的场所却勾起了曾凌渝港沉睡的记忆——同样的场地,曾凌渝港以为不会再回来了。江南体育馆旁边。曾经的舞厅终于被训练中心替代,可上面依稀写着“体育舞蹈培训中心”,至于前面那一串名字,曾凌渝港也没记清了。
一切都变得熟悉了,甚至是检录处那张泛黄的标牌也顿时少了些许年代的沉封洗磨。正当曾凌渝港沉浸在梦境之中时,赵锐却指着不远处喊道:“快看,向唐大哥和何宇虹来了!”申良维一阵欢喜,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可是转身而去,却又碰见段老师——申良维顿时脸色煞白,不知他又会如何唾骂她一番,因此她就像逆来顺受顺从主人的小狗,头低垂着,耳朵耷拉着,就是这样。但段老师也不敢再说什么,他大概是觉得良知受了谴责。只是集训时所认识的闫吉韧的却成了曾凌渝港的对手。
时光过得匆匆了。等一切就绪后,便轮到大家的比赛。申良维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好像心里还想着段老师的那句话“闷骚……闷骚……闷骚……”她快要崩溃了,她彻底地沦落到任人践踏的地步。曾凌渝港牵着她的手进场,却发觉她的手冰冷了。曾凌渝港已经料想到一切快要结束了,但为了自己的梦想,还得为它战斗,为它战斗到底。
入了场,主持人便开始模糊地讲了一番开幕的话,这时却看见何宇虹在看台上大喊道:“曾凌渝港加油,申良维加油!”随后便看到向唐大哥和贺校长也跟着欢呼,但是再细看,却发现曾凌紫荆也不知何时到了看台。她不住地冲哥哥微笑,倒使曾凌渝港想起那晚她用同样烂漫的笑对着夏磊。曾凌渝港没有多想,主持人已经念到他的号码,于是牵着申良维入了场。
看台上的人顿时也沸腾起来,欢呼着,呐喊着。曾凌渝港却看见申良维终于抬起头来,有滋有味地摆弄一番自己的舞裙。何宇虹大概见着了这番情节,更加兴奋激动了,而曾凌渝港也暗自欣喜。
“请在场的选手准备,第一支舞——桑巴!”主持人话音刚落,音乐便顿时响起。申良维却把段老师所教授的全都表现了出来——展现自己的魅力!她应该是有天赋的,难道她真的是为了段老师的一番话吗?曾凌渝港不敢想,但眼前的她顿时变得焕然一新,曾凌渝港也有了更想表现的欲望,说来也巧,段老师的学生闫吉韧也分在和曾凌渝港一组,他大概同曾凌渝港一样新换了舞鞋——难怪他集训时的舞鞋使他矮得多,可现在他搭手的女生却和他一般高了。申良维和他俩迎面相撞,而且还拼命地摆动着,阻挡着他俩的舞蹈。可闫吉韧也是有办法的,绕着申良维临时发挥出一连串旋转,从而避开了她的围攻。
曾凌渝港大致明白了申良维的企图,也和她配合得更加默契。主持人又报出第二支舞的舞种——恰恰恰,曾凌渝港和申良维便选择了和闫吉韧这对邻近的地方跳舞,可这次很早就预谋好了,跳舞时自然会发生碰撞。申良维却横着地把手一扫,打着了闫吉韧舞伴的肩膀。闫吉韧见他的舞伴痛得直叫,一点素质都没有,更是气恼了。第三支舞时,申良维却故意和闫吉韧这对十字交叉,非得要得胜一番。何宇虹她们在台上助威:“雄起!雄起!”曾凌渝港和申良维便真较起了真,其目的一定是要让段老师知道伤害人的厉害。初赛下来,复赛又上,再次比赛曾凌渝港这对都与闫吉韧摩拳擦掌,复赛时闫吉韧虽然有了防范,但还是冷不防被曾凌渝港突出惹来的踢腿弄得险些摔跤。裁判虽然见着了,便也司空见惯,因为撞人的事常有,即使理论也道不出是非来,没有证据便不了了之。所以他们干脆也不管,就看临时表现和舞蹈功底。
复赛结束后,曾凌渝港便回了看台休息,却在门口碰见一大群同学。赵青楚也在其中,他见面就说:“是慕容老师让我们来给你助威的!”况琦源却手抱篮球在一边喘气。赵青楚连忙解释道:“我们顺路到旁边的篮球场打了球,刚才打了一会,累了就来看看你的比赛。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一切顺利。刚刚比完复赛,下面就看决赛了。”曾凌渝港轻松地说,可心里却想着那么冒犯地踢打人家,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不久紫荆找到哥哥,跑得满头大汗,急忙督促哥哥去检录:“哥,决赛名单已经出来了。恭喜你进入决赛。快到检录处去吧,申良维已经等急了!”她说完转过头,也不管曾凌渝港如何狼狈地奔到检录处。可曾凌渝港虽然看不见她做了什么,却听她叫道:“夏磊,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也看看你哥的比赛吧!”夏磊的话在曾凌渝港耳里多少有些刺耳,好像潜意识里却感觉他和紫荆之间有了好感。曾凌渝港不敢再去想,因为随着队伍缓缓移动,他们这组的决赛也打响了。“加油!吉韧!”一回头,却看见闫吉韧和他的舞伴也进入了决赛,好像不服输一样。申良维轻声对曾凌渝港说:“决赛的时候离他俩远点,我们尽力跳,不惹些事端出来。这样他们就没有造反的余地!”曾凌渝港点头答应,却瞥见看台上紫荆和夏磊离得很近很近,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以前的曾凌渝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自信和勇猛。决赛终于成了定局,站在最高的颁奖台上,心里头无缘的骄傲。申良维也趾高气扬地昂碰上头,把看台上那吓得哆嗦的段老师直勾勾地盯住,仿佛在告诫他:这就是伤害别人的下场。赵青楚和其他同学也欢呼着,夏磊却和紫荆一齐喊道:“曾哥必胜!”贺校长、向唐倚天、和何宇虹也欢呼雀跃,因为曾凌渝港为大渡口区获得了第一枚体育舞蹈比赛的奖牌。可是闫吉韧得了第六名,心里头也愤然,竟撕毁了自己的证书。段老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知撒腿逃哪里去了。
回了看台,换了装,曾凌渝港便一刻也没敢离开妹妹,怕她又和夏磊套近乎。但他回去时,紫荆和夏磊早已不见了踪影。曾凌渝港也着急地直问同学,他们都摇头,表示并不知晓。何宇虹却安慰他说:“你还是先下来看赵锐和冯涛蕴的比赛吧!”
曾凌渝港也这么做了,虽然心里头仍放心不下妹妹。但赵锐和冯涛蕴却奇迹般地出现在决赛场上。他实在不敢相信,因为那一组全是精英,同他们比,赵锐的确差了些。他们两个也像做梦似的,不敢相信自己入了决赛。可怀疑终归是怀疑,他们还是比赛了。
曾凌渝港坐不住了,心里总是提心吊胆地。于是便让况琦源陪他同去找找看。说来也巧,在门口却看见段老师被闫吉韧和他舞伴的家长团团围住,咒骂声不断。申良维得意地站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原来段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不过是这样,逞逞威风罢了!”说完,便轻蔑地瞥了一眼段老师,然后抄着手扬长而去。
况琦源也看得傻了眼,还连忙问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事呀?”
“算了,管它呢。”曾凌渝港也轻蔑地瞥了段老师一眼,“还是去找我妹妹吧!”
在体育场内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影,倒听见主持人念道:“第六名,大渡口区代表区——赵锐和冯涛蕴!”曾凌渝港为他们鼓掌,随后又出了场馆。
“快看!”况琦源指着台阶上的两个人“那不正是夏磊和你妹妹吗?”
曾凌渝港有些生气,因为确实亲眼目睹他俩挨得很近地坐在台阶上。紫荆见了哥哥,却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是我的生日,他一个想单独为我唱歌,所以我才来的。”
“你的生日?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真地对你好吗?”
“哥,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呀!”紫荆有些生气了,“我和他才认识,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要说对彼此有好感,应该是我们兄妹俩才是。你为什么总是误会别人?”
曾凌渝港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也没见着他俩有怎么的经历。夏磊却默不作声,同况琦源回到了比赛场地。曾凌渝港也拉着妹妹回了看台,但她却时不时总爱瞥夏磊几眼。赵青楚听况琦源说了事,也来劝曾凌渝港:“曾哥,这都是没有的事!
但赵锐和冯涛蕴奇迹般的获奖,却让大伙兴奋了好一些阵子。贺校长也欢欣鼓舞,还说着:“今天下午我们就去庆贺庆贺!”等到比赛结束,陈老师便同大家回了宾馆,紫荆倒又有机会同夏磊交往。至于她的事,曾凌渝港也不再去管了,何宇虹和向唐大哥也随大伙到了宾馆餐厅等候。
回了宾馆,申良维却当着大伙的面儿,决然地说:“今后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放弃舞蹈,决不重回!昨日的事儿已经了断了,我不想再为大家添麻烦!”
赵锐惊愕地张大了嘴,何宇虹也无言。曾凌渝港又听申良维说道:“其实我在段老师第一次上小课,就和他在校门外起了点矛盾,所以我才装作不认真,还若无其事地玩手机。其实我是一直在看手机上的视频,也录了不少比赛的,回了家反反复复地琢磨。”
“原来是这样,也怪不得后来段老师上课总是说你坏话。我起初也以为你本来就是这样,还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看到你今天那么精神焕发,我为你高兴。”陈老师缓和地说着,也没有叹息,好像这大概就是天意。
“我也知道你们很难过。其实,我低下头颅是为了让自以为是的人更加高傲,当我名正言顺地昂起头颅时,他就会感到羞愧。”
“维护自己的尊严的确比较重要。虽然以后不能再在一起跳舞,但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何宇虹抱着申良维紧紧地不肯松开。赵锐也啜泣地搂在一起,儿女情长地劝慰一番。
陈老师也默默地,拭去眼角泛着灿灿亮光的泪,把微笑挂在脸上,——那是豁达的笑容,是对自己学生最真挚最热情的祝愿。贺校长也依依不舍地,拉着申良维,像个大姐姐似的劝告道:“今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但愿你往日能够一帆风顺。”
申良维也擦去了泪,倒来安慰大家:“没事儿,没事儿。今天下午你们就一起陪我渡过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向唐大哥也颇似伤感地说:“让我们享受最后一个下午的余热和夜晚的宁静吧!以后,我恐怕也不会再来跳舞了。”曾凌渝港是明白他们的,明年要高考了,学业便成了最重要最致命的地方,心思自然不能再花费在学舞上了。但在曾凌渝港,身边一下又走了两个人,仿佛堵塞的岁首又多了一丝一毫的空隙。寒风便更其凛冽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