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望天涯与思过崖之间有一天桥,修为未到天人合一者只能从此通过,此刻月生与小兰就站在在天桥之端。
两山之间的距离约有百丈宽许,中途寒风呼啸,凛冽刺骨,吹得整座天桥都是轻轻摇晃了起来。
月生愁眉不展,一脸的讪讪之色,闷道:“哎,又要去思过崖了,这下一个月都不能出来了。”
他的身体状况已是好了许多,只不过脸色还有一丝病态白,小兰搀扶着他,听他唉声叹气的,嫣然一笑,道:“月生哥哥你就权当去养伤好了,你放心,我会每日给你带好吃的。”
月生哈哈一笑,道:“还是小兰你对我好。”
小兰面色微红,暗想:这呆子开窍了?
月生自然是不知少女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的,他向前看了一眼,继而道:“对了,怎么一早就不见小林与天京师兄?”
小兰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天京师兄和小林下山去了。”
月生一怔,随即惊呼一声,道:“啊,他们下山玩去了?”
小兰嗔了他一眼,哼道:“月生哥哥你就知道玩,真是调皮……师兄他们是爷爷吩咐他们下山的。”
“哈哈……哈!”月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心中却是暗自嘀咕:我调皮?若要与你相比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自不量力。
尴尬了片刻,月生轻咳了两声,道:“师傅让他们下山做些什么?”
小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微笑道:“我才不告诉你呢,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月生心中着实好奇,但见小兰嬉皮笑脸的不愿说,顿时大怒,向着她故作凶恶状。小兰见状,噗呲一笑,向着他吐了吐舌头,倒是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少女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此刻她的脸色微红,也不知是笑的或是其他。只不过她虽是衣冠整洁,但面容上却还有一丝未消失殆尽的憔悴,想来也是,这七日来小兰忧心月生的伤势,焦虑不安的,夜不成寐,这也就难怪了。
月生看了她许久,眼中有一抹温柔之色,忽的柔声道:“小兰,你瘦了。”
小兰怔了一下,随即向他看去,见他正深深地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在那眼神之下,她前几日来心中积累的痛楚一下就爆发了出来,眼眶一红,红唇一抿,却是倔强地说道:“瘦了就瘦了,你说,我是以前好看还是瘦了好看。”
这少女一说完,似是意识到了这话有不妥之处,反而先被自己羞得低下了头,只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心中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日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
人如玉,衣如霞。
月生看着那张容颜,笑道:“都好看。”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笑的时候更好看。”他这话还没说完,语调又是一变,摇头晃脑道:“圣贤有云:一笑倾城。所以啊,小兰你要多笑,这才最好看。”
小兰忍俊不禁,轻轻笑骂了一声:“油腔滑调,没个正经。”只是她这般说着,心中明明是又羞又喜,嘴角之上也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月生也不点破,摆了摆手,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天地可鉴。”
小兰撅了撅嘴,笑而不答,话锋一转道:“月生哥哥,我们走吧。”
月生愣了一下,向思过崖的方向看了一眼,寒风冷冽,刮在脸上有些刺疼,他看向小兰,道:“小兰,你先回去吧。”
小兰看了看他,道:“你一个人可以走吗?”
月生笑了笑,理所当然道:“这天桥我从小就走,来来回回都数不清多少次了,这当然难不倒我!”
小兰白了他一眼,失笑道:“月生哥哥你也不害臊,凌霄派大多数弟子都只听过思过崖的名头,甚至都没去过,就你一直被爷爷罚去悔过,从小到大,每年都会去几个月,你竟然还为此沾沾自喜。”
月生脸色似乎红了那么一下,他挠了挠脑袋,讪讪道:“嘿嘿,我先走啦。”尴尬之下,他倒是想用遁术,一走了之。
两山之间百丈距离,深渊深不见底,期间狂风如刀,呼啸而过,月生身子尚还虚弱,体内灵气几乎空空如也,他刚踏上去就被摇晃的天桥带的一个踉跄,惊呼了一声。好在小兰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而且两边有护栏围住,这才没有摔下去,造成千古笑话。
这平日里他可随意进出的天桥,此刻竟然差点失手,他的脸上不自禁的有些发热,心中还有些后怕,呐呐道:“都怨伤还没好。”
小兰知道他这是在解释,笑了两声,扶着他,轻声道:“我扶你过去吧。”
月生明白现在以他的身体状况来说,逞强无异于自讨苦吃,当下他点了点头,连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兰轻笑着,眼眸转动,似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等上了天桥之时,月生才明白少女心中的小心思,只是这时已是为时已晚了。小兰扶着他,故意一松一紧的,他的心也是跟着一跳一跳的,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走这天桥之时,心惊胆战的感觉。
待得最后一段距离,他更是直接松开了小兰,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好不容易踏上了思过崖,月生已是有些头昏脑涨的感觉了,他的脸色微微发白,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稳了些许。
看着小兰幸灾乐祸地偷笑,月生便一阵来气,气恼道:“小兰,你可真狠心啊,我都受了重伤,你还这样整我,平日里真是白对你好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似引起了少女的什么遐想,只见她的脸色一红,随即定了定神,挑衅道:“谁让你那日骗我,还说要给我什么东西呢,东西呢!”
说到后来,这少女音量渐高,一下就占了上风。月生怔了一下,心中纳闷:这女孩子的心真是难以琢磨,这么点小事都能记上几天。
他自知理亏,当下有些不敢去看少女咄咄逼人的眼神,岔开话题道:“小兰,这里冷,你快些回去吧。”
思过崖自成立以来,千年间便一直作为门下弟子犯错反省之处,时至如今,期间陆陆续续约莫有千余弟子来过此处,但若要说谁来的最多,那还真要当属月生了。
这思过崖四面峭壁,寒风呼啸,寸草不生,周遭尽是漆黑色的石头,一眼看去便觉得荒凉,叫人心生敬畏。而此地唯一可避风躲雨之处,便是一个山洞了。
小兰开始还没觉得冷,被月生一说,再被那刺骨寒风一吹,顿时缩了缩脖子,白皙的脸庞都是觉得有些干燥。
她看了看月生苍白的脸庞,心下觉得有些心疼,柔声道:“月生哥哥,要不我给你带些衣服来吧。”
月生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没事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人呢,你先回去吧。”
小兰点了点头,有那么几分恋恋不舍的滋味,她看了月生一眼,道:“月生哥哥,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回望天涯来,爷爷那边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月生莞尔一笑,道:“知道啦。”
小兰沉默了半响,才道:“那我走啦。”
月生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走天桥的时候小心些。”
小兰依言,终是挥手告别而去,但刚走了几步,身后月生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小兰向后看去,只见他露出一副惊醒之色,疾道:“小兰,来时记得带酒来,你可别忘啦。”
小兰哼了一声,却是不答,转身跑去,几个转眼间,已是过了天桥,中途还回头望了几次,却见月生脸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她心中微喜。
待得小兰的身影从眼中彻底消失,月生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回了回心思,向着思过崖上,唯一的山洞走去。
这山洞口约莫有一丈方圆,较为宽敞,只是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且洞内曲尽通幽,岩石犬牙交错,整体上下透露着一股阴气森森的感觉,不免叫人毛骨悚然。
不过月生却是怡然自若,即便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内,他依旧是极为熟练地左拐右拐,灵活地绕着弯。越往里走,山洞越加宽敞,听着“嗒嗒嗒”的脚步回身,不知为何,黑暗中,他发光的双眼有浓浓的思念之色。
约莫走了有十几丈左右,月生的心头一跳,向前看去,只见前方有一丝光亮照了过来,那里隐隐看见是一个石屋。
他的嘴角一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随着最后一步跨入了之后,也总算看清了这石屋的情况。只见这是一间石中屋,约莫有四丈方圆,屋内四处墙角之上点了几丈油灯,油灯虽是破旧不堪,但将四周照的亮亮堂堂的。
在屋中心处又有一四方石桌,旁边有着两个小石凳,而在那桌上还摆放着几本破旧发黄的书籍,沾染着一层灰尘,所有的一切虽是简陋,但胜在落落有序。
月生不在乎这些,目光也没看这些,他看着前面,面上有欣喜之色,轻唤了一声,道:“无心师叔,我看你来啦。”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那墙角之处还有一石床,床上有着枕头与一历经岁月的薄被,此刻那薄被正铺在床上,其上盘膝坐着一个老头。
这老头显得有些邋遢,又是年老体衰的,看起来就像风烛残年了,只不过他的背坐的笔直,倒是给人一种傲然挺立的感觉。此刻他闭着眼,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也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就如坐化了一般。
而先前月生口中的:这里还有一人。指的便是这个老头。